第6章 目的
目的
“我的目的?”時致陷入了沉思。自己的目的是什麽?
少時因身體不好,偶遇名醫,跟随名醫去了南方養病,見到了普通人家平淡但幸福快樂的生活,心生羨慕,逃離皇家慢慢的就成了自己此生的目的。但見了自己的父親,當今聖上後,她發現自己的目的又變了。
她是公主沒錯,她享受着常人難以享受的高貴待遇沒錯,但她是一個沒有實權的的公主,這也是一個事實。
她有逃離皇家的想法,卻遲遲未能實行,一個重要原因便是,她無權。
時致又想,哪怕能逃離皇家,她乃皇家子女的事實,卻是永遠無法改變。
池禾等了許久,見時致一直不出聲,道:“殿下可是有疑慮?”
疑慮?自己能有什麽疑慮呢?池禾很聰明,就算自己現在不說,她日後定是能猜到的。時致發出一聲輕笑,站起擡腳向池禾靠近。
然後,時致向前一步,池禾便後退一步,直到抵住了牆,退無可退。
時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池禾,将下颌搭在她的肩上,似喃喃自語般道:“池禾,我要自由,也要權力。”
池禾怔了許久,低聲道:“殿下啊,你貪心了。”
“這不重要。”時致搖頭低喃道:“池禾,我要你的幫助。”
池禾垂眸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警惕,輕笑着道:“殿下,草民就是一個普通的大夫,您想要的,草民幫不了您。”
時致道:“你能的,你身後的勢力,一點也不簡單。”
池禾樂道:“我身後的勢力不簡單?我怎麽不知道呢?”
時致退後了兩步,鳳眼裏的情緒複雜到讓人看不明。她轉身回到梳妝臺,打開小盒子,從裏面拿出來一封信,看了片刻把信遞向池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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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禾看着那封信,遲疑了許久才上前接過信。打開看到熟悉的字跡時,池禾眸中閃過一絲驚訝,看完內容時,池禾已經愣住。
寫信的人,是師兄。池禾把信放回信封中,師兄為什麽如此在意杜淵?師兄似乎知道很多東西。那師兄失蹤不見的事,杜淵會不會知道點什麽?
“池禾,實不相瞞。”時致道:“自我收到這封信之後,我就開始調查這個孟南榮。最後調查出來的,簡單而又讓人吃驚。他名下的産業很多,卻沒有一點隐藏自己身份的想法,而讓我真正吃驚的是,你與他乃師兄妹關系。”
池禾嘆道:“你說的這些,除了師兄妹這一點,其它的我一概不知。殿下,我不過是一名初涉世的山野大夫,我真的不想牽扯太多。”
時致道:“池禾,自你下山的那一刻,你就注定要與塵世牽扯不清。”
“權力,自由?”池禾扭頭看着窗外,感受到自己內心的慌亂,嗤笑一聲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殿下還是想清楚為好。”
“你這是幫我?”時致難以置信的上前扯住池禾是手腕,追問道:“池禾,你這是答應了嗎?”
答應了嗎?池禾垂眸看着兩人的手,道:“殿下,我幫不了你什麽,我能做的,只是勸你。”
池禾倒是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就算師兄留下的那些很厲害,但那也是師兄的。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争來了也沒有多大的意思。還不如老老實實的依靠自己,打拼出屬于自己的天地,那樣才有意思。
時致臉上多了幾分不是很明顯的失望,她收回手垂眸不再出聲。
池禾問:“殿下,這封信,草民可以帶走嗎?”
*
李榮說到做到,第二天就帶着毫無準備的池禾進宮任職。
來到太醫院的第一天,池禾是慌的,生怕哪一個醫術高超的禦醫,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個什麽也不會的冒牌醫師。
某些時候,池禾真的很惜命。
好在,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沒有多少時間關注新來的醫師長什麽樣子。
三天後,大家才注意到了太醫院裏面多了一個瘦弱的人,一經詢問,大家才知道這是新來的醫師,樣貌周正,做事倒也沒出什麽差錯。
依靠當透明人而莫名其妙的多活了一個月的池禾覺得,這樣混下去也挺好的。
奈何天不遂人願。
杜小将軍向皇帝點名要見池醫師,原因是之前在池醫師的救治下,自己才挺過一劫。
然後,皇帝關注到了太醫院的池醫師,而太醫院的人也關注到了新來的醫師還挺厲害的。
但是,池醫師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想得到關注。
池禾跟随着前來傳話的劉公來到了一座巍峨的宮殿,擡頭一看,名字叫坤寧宮。
坤寧宮?池禾腳步頓住,不是要見杜淵嗎?怎麽會來皇後所在的宮殿?
劉公回頭一看,見池禾未跟上,許是猜到了池禾所想,輕聲解釋道:“池醫師,中宮娘娘乃杜小将軍的表姐。”
池禾點了點頭然後道謝,在劉公的指引下進入坤寧宮。侍女攔下池禾,知其來意後轉身進入殿內禀告。
沒一會,侍女出來邀請池禾進殿。池禾道謝後,端着儀态走進去。
隔着一段距離,池禾第一次見到了中宮娘娘,她身着大紅色拖地長袍,上面繡着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的鳳凰,襯的佳人端莊高貴。長發绾着五鳳朝陽髻,兩鬓斜插着牡丹珠花簪,發端垂下鳳涎流蘇金步搖,随着佳人低頭看坐于腳邊人的動作而輕輕搖晃着。紅唇含笑,眉間的牡丹型花钿,顯得勾勒得恰到好處。
娘娘許是喜靜,殿內只有她與杜淵二人。
池禾收回自己的視線,垂眸站定欲行禮。
“池醫師免禮。”中宮娘娘笑着擡了擡手,整個人似乎格外溫柔,她又道:“池醫師請坐。”
“謝娘娘。”池禾擡手作揖以示謝意。
中宮溫聲道:“承懷遇險,性命垂危,還要感謝池醫師出手相救。為此本宮略備薄禮,以示謝意,還望池醫師收下。”
薄禮?真的會是“薄禮”嗎?那可是錢啊!池禾道:“下官謝娘娘。”
中宮又與池禾閑聊了幾句,然後低頭看着趴在自己膝上閉眼淺眠的杜淵,擡手輕輕推了推他柔聲道:“承懷,你不是要與池醫師說事嗎?”
池禾想起了自己所知道的,中宮娘娘名杜思,十六歲入住坤寧,成為中宮,現已三十有八。她待人有禮,賞罰分明。中宮她能穩坐這個位置,靠的不僅僅是杜家這個靠山,靠的還有她自己。若真沒有一點本事,中宮她怕是早就被拉下這個位置,說不定屍體早已被丢棄在不知名的地方了。
池禾垂眸,可師兄卻說,中宮是一位高貴美好,母儀天下的女子。池禾又忍不住想,關于杜淵,師兄只說了一句話:杜淵此人乃真将軍,鮮衣怒馬,意氣風發,舍生取義,心懷天下。
杜淵睜緩緩開眼,輕輕的瞥了眼池禾,道:“嗯,勞煩池醫師随我走了。”
池禾抿唇,默默消化來自某位師兄的話,作揖道:“是,小将軍。”
杜淵帶着池禾來到坤寧宮的小花園的亭子,待雙雙坐下後,他道:“池醫師,是哪裏人?”
“垣清城人士。”頓了頓,見杜淵依舊面無表情,池禾道:“與家裏人發生了矛盾,一心想要闖出一番本事,就來了都城。”
“發生矛盾?”杜淵盯着池禾看了片刻,提起茶壺倒了兩杯茶,放下茶壺将一杯推向池禾,放低聲音道:“池醫師乃女子。”
池禾愕然的看向杜淵,啞聲問:“小将軍如何知道?你調查過我?”
杜淵抿了口茶,道:“我對調查你沒有多大興趣。”
池禾試探問:“杜小将軍,可是認識我師兄?”
“為何這樣問?”杜淵問:“你師兄又是哪位?”
“我師兄寫了一封信給元流公主,裏面提到了你。”池禾從懷裏掏出那封信遞給杜淵,這封信,她一直随身攜帶着,至于原因,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杜淵把玩着茶杯的動作頓住,伸手接過信打開看着,看完內容,他臉上閃過一絲茫然,良久,他收起信輕聲道:“原來真的和故人有關。”
他真的認識師兄,池禾垂眸忽視杜淵的舉動,端起茶杯将裏面的茶水一飲而盡,低聲道:“小将軍,我師兄他,可還好。”
“不知。”杜淵為池禾續茶,眸光微閃,意味不明的道:“和他有關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聽別人提起過他。”
池禾感到有些失落,還以為能知道一些師兄的蹤跡呢,看來是想多了。
杜淵道:“你為何會扮作男子?”
池禾捧起茶杯小聲道:“藥喝多了,也就這樣了。”
杜淵微微皺起眉道:“這世道對于女子确實不好,但你們如此,與逃避有何區別。你扮作了男子,大多數人确實認不出。但以後呢?你真的覺得這就萬事大吉了嗎?若是以後這件事暴露了,你又打算怎麽辦?就是能一直隐藏下去,你是可以逃過那些指責,你看到其她女子的遭遇,又會作何感想?”
“這件事,我就沒有插手的權力。”池禾輕諷道:“他們做的決定,我又能說些什麽呢?”
杜淵站起道:“池禾,我帶你看一下這人世間真正的樣子。”
池禾擡眸看着他,疑惑道:“真正的樣子?”
*
兩人剛出坤寧宮,就遇到了時致。三人互相行禮後,是一陣沉默。
池禾又想起了時致與杜淵的關系,垂眸盯着腳尖保持沉默。
因杜淵受傷,與時致的婚事往後推遲了,但兩個人成親,怕是早晚的事。
時致道:“小将軍,許久未見,不知近日可好?”
杜淵回道:“近日都好。”
氣氛再次安靜下來,沉默着的池禾難以忽略,覺得自己再沉默不是很好。
池禾擡眸看着時致,發現她的臉色比之前更為蒼白幾分。池禾忽然意識到,自己與時致已有一月未見。
時致亦是看着池禾,唇角扯出一抹說不明的笑輕聲道:“不知池醫師,可否有空?”
池禾覺得時致的笑很是不對勁,借袖子的遮掩,捏着指尖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說才合适。
杜淵掃了兩人一眼,笑着道:“殿下,池醫師沒空。因為我和他已經約好去玩樂,若是殿下不嫌棄,可要一起去?”
“啊?”池禾驚訝的看着杜淵,一下子想不通他為什麽會邀請時致。
難道兩人的感情……早已深厚,只是自己不知道?想到這,池禾整個人有些僵住了。
“玩樂?”時致看了眼頗為僵住的池禾,淺淺的笑着道:“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