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燦爛如金的阿勃勒花,被風打落一地,落在他們的頭頂與肩上,甚至是身上,卻驚動不了這一刻的靜谧。
這是姚曼寧第一次知道,原來自私的狄藍也懂得安慰人。她還以為他只關心自己,只看得見他自己。
“狄藍,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再睜開眼時,她已經恢複往昔的堅強。
“我從不同情任何人。”他強調。
才怪。她不會相信這家夥說的話,他太懂得怎麽操弄人心。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安排一個場合,讓你母親與蔣尚昀見面。”
“我怕我母親會情緒失控,毀了你的活動。”她軟性拒絕他的協助。
“為什麽這麽害怕我伸出援手?”
因為害怕愛上你。姚曼寧在心底無聲說道。
“你認為我會跟蔣尚昀一樣,利用你達到目的之後,就抛棄這段感情?”
狄藍将她扳轉過來,強迫她直視他的雙眼。
姚曼寧面無表情,不想讓他看透內心的秘密。
但這只是可笑的遮掩,在狄藍從路盈那裏知道她的故事之後,她在他面前,已與透明無異。
“跟我走。”狄藍拉起她的手,強行帶她離開療養院。
姚曼寧試圖反抗,卻不敵他的力道。“狄藍,你幹什麽?我不要跟你走!”
“你這個膽小鬼,就因為害怕失去自己,所以你不敢承認愛上我。我受夠了你的軟弱!”狄藍氣急敗壞的斥責。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失控的狄藍。姚曼寧愣住了,有點想笑,又想哭。
好幾次她問自己,為什麽偏偏愛上一個受盡衆人擁戴的男人,為什麽她不能只是單純喜歡一個平庸無奇的普通人,與他在一起純粹是為了過日子,而無關情愛,那麽她就不必畏懼終有一日會落得跟母親一樣的下場。
盡管不是絕對,但她還是害怕。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重蹈母親的覆轍,她還是怕。
“告訴我,你怕什麽?”狄藍将她塞進馬莎拉蒂的副駕駛座,與她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我怕你。”姚曼寧咬牙切齒的說。
“我有什麽好怕的?我會咬你,還是傷害你?”
或許是母親的病情令她沮喪,不斷被狄藍逼迫之下,姚曼寧陡然憤怒起來。
心髒在狂跳,腎上腺素狂飙,她從副駕駛座跳起來,伸出粉拳重重捶向他的胸口。
“為什麽要逼我?有那麽多女人渴望得到你的關注,你不去找她們,為什麽偏偏是我?我說過,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牽扯,不想當你的缪思,不想當那個被用過即丢,卻在苦苦等待你回心轉意的可憐蟲,我不要跟那些女人一樣,我不要!”
可惡的狄藍,為什麽要讓她陷入鬼打牆的窘境!
狄藍抓住她揮動的拳頭,一個用力拉扯,将她摟進懷裏,同樣怒不可抑的堵住她柔軟卻不饒人的嘴。
她開始推打他,甚至扯動他後腦的金褐色發絲,他仿若無所覺,堅定的啃吻她,甚至将她逼回車裏,将她壓在座位上,無處可逃。
他們扭吻成一團,誰都想用盡全力逼對方讓步,卻誰也不讓誰,那情形簡直像是用唇舌打架,憤怒多過于激情。
“狄藍,你這個混蛋!”姚曼寧氣得用法語大罵。
“是,我是混蛋,一個你愛着又不敢承認的混蛋。”他坦然接受她的辱罵。
一陣混亂過後,姚曼寧癱在座位上,昏沉沉的抵着皮椅,不停喘氣。
狄藍靠在她肩頭,單膝跪在車門框上,臉上多處挂彩,全是某人揮拳掙紮的傑作。
姚曼寧看着他狼狽的一面,忽然笑了出來,笑得眼泛淚花,幾乎腹部痙攣。
狄藍陰着臉,不悅的說:“很高興我的蠢樣取悅了你。”
“我們到底在做什麽?簡直就像五歲小孩在吵架。”她拭去眼角的淚,全身虛脫的說道。
“你的拳頭可不像五歲小孩。”狄藍撫着臉頰,無辜地說。
“讓我看看。”她沒好氣。
狄藍聽話的湊上前,她伸手輕碰他高聳的顴骨,正要仔細觀察,他的唇無預警又覆來,這一次用溫柔的節奏吻吮起她。
她沒抗拒,雙手搭在他肩上,任由他藉這一吻複仇成功。
她可沒忘,衆人愛戴的天使,其實是小心眼的魔鬼。
舌尖遞染他的氣息,爽冽如薄荷,她被動的享受他的吻,無法不陶醉其中。
狄藍大手捧上她的後頸,傾盡所有柔情于這一吻。她的氣味香甜,如同棉花糖般,柔軟而甜蜜。
老天,這一吻宛若天堂。
直到姚曼寧捶了一下他的肩頭,狄藍才不情願的停住這個吻,那表情像得不到糖的孩子,意猶未盡又充滿埋怨。
姚曼寧直發笑,忽然好奇起他與那些女人談戀愛時,是否也這般任性而頑劣。
不過她想,依照那些女人對狄藍的“誤解”,恐怕他在她們面前依然保持完美的僞裝,未曾洩漏卑劣的魔鬼面貌。
狄藍只會對她露出真面目,獨獨只有她,世上沒人比她更清楚他的真實性情。
兩雙眼凝視彼此片刻,姚曼寧困難的舔了舔下唇。“狄藍……”
“我知道你的恐懼,我不會再逼你,但也請你不要再逃避,我們就順其自然,好嗎?”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我不知道,我……”她很緊張,很焦慮,不知如何面對這一切。
“我願意承諾,這輩子我不會再以你為缪思進行創作,這樣你願意撥一點信任給我嗎?”狄藍直視着她的瞳心,做下了足以改變一生的決定。
姚曼寧聞言震愣。他怎能……怎能草率作出這樣的承諾!
“別質疑我的決心,盡管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我絕對不違背自己諾言,我說到做到,一向如此。”頓了下,他一臉無辜的微聳寬肩,補充道:“反正現在的我靈感枯竭,什麽也創作不出來,你還有什麽好怕的?”
姚曼寧不信。她私自認定,他是出于某些私人理由才會放棄創作,而非外傳的江郎才盡。
但,自發性的停止創作,與為了某人,或為了守住承諾而不再創作,這兩者是有區別的,不能混為一談。
“因為我而不再創作,這不值得。”她沒被他釋出的誠意沖昏頭,反而理性的勸阻。“聽我說,無論你喜歡我什麽,都不該因為我而作下任何決定。”
“相信我,這絕對值得,而且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值得的決定。”
就是這種感覺嗎?
一個被所有人崇慕追逐的天才,當着你的面,對你許下為了你永不創作的諾言,這種令人目眩神迷的感動,這種膨脹到無以複加的虛榮感,就是這樣嗎?
當初蔣尚昀對母親許諾時,母親也曾經歷這樣的感動嗎?
姚曼寧無法不去想,她與母親相仿的人生遭遇,然後又歸因于可怕的“命運遺傳”。
狄藍說得對,她的恐懼,源自于她清楚自己早已愛上他,才會不斷逃避。
對于愛情,她是懦弱而膽小的,偏偏愛上的是這麽耀眼的他。
“我永遠不會像他對待你母親那樣對你。”汸佛洞悉她混亂的心,狄藍如是說道,堅定的眼神能抵抗所有考驗。
“……沒有人能真正承諾這一點。”特別是他這樣的男人,尤其沒資格。
“那就讓時間來證明。”他說。
姚曼寧默然。
“曼蒂,我從沒這樣求過誰,給我一次機會吧?”狄藍低聲下氣的請求。
她遲疑,不安,迷惘,同時心底有道聲音說:不能帶給他靈感,無法創作,很快地,他就會厭倦這樣單薄的關系。
愛情只是一個幌子,他想證明自己的借口,他不會永遠持續這樣的熱情。
既然她很清楚,那又何必害怕?她只要做好随時離開的準備,看住她的尊嚴,不讓他制造的愛情假象蒙蔽,不就得了?
“好,我不躲,就順其自然。”姚曼寧艱難的下了決定。
狄藍聞言,重展笑顏,她被這一笑迷炫了雙眼,牽動着顫跳的芳心。
她告訴自己,不會的,他不會永遠用這樣的溫柔眼神凝視她,終有一天,
他會厭煩,他會不耐的轉開眼,毫不留戀的背身離去。
她必須做好準備,面對他可能的背叛。時時刻刻。
日子仿佛又回到相安無事的模式。
姚曼寧返回工作崗位,狄藍開始适應他的新身份,在以華麗為名的時尚戰場上開辟廣大的亞洲市場。
媒體原本并不看好他,畢竟先前他從事的多是創意營銷工作,又身兼夏洛特。洛威的形象男模,大多數人對他的印象依然停留在他美麗的外貌,或者時尚藝術方面的才華。
但這些都與冷冰冰的商業無關,那些絢麗的光環,此路不通。商場上,他等于是一張白紙,從零開始。
這些姚曼寧全看在眼底,他無所謂,她卻替他感到不值。
他不該被埋沒的。他的才華,他的天賦,他的創意,都應該為他帶來更多喝采與榮耀。
姚曼寧開始感到內疚,好幾次又夢見相同的夢。夢裏的狄藍,悲傷如斯,絕望摧折了他的美。
“曼蒂。”
一聲低滑的輕喚,拉回了姚曼寧遠揚的思緒。
她驀然醒神,在人行道上轉過身,一輛車停靠在路邊,副駕駛座的車窗降下,駕駛挪了挪角度,斜過上身探出頭。
“莫維?”她詫異的走近那輛藍寶堅尼。
就某種程度而言,她與莫維算得上是惺惺相惜,因為兩人同是最清楚狄藍真面目的夥伴,同樣曾遭受這個魔鬼的折騰。
“太好了,在這裏遇見你。我剛去過狄藍的家,才發現你已經下班。”莫維露出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
姚曼寧擡起手腕,瞄了一眼時間。晚上九點零五分,她通常在這時間離開。
狄藍若是提早下班返家,會拗她留下一起吃晚餐,但今晚狄藍必須出席一場商業應酬。
“狄藍醉了。”莫維無奈的說。
“他會讓自己喝醉?”姚曼寧質疑。
“好吧,老實說,是他故意要我這麽說,好把你騙過去。”莫維不打自招。
姚曼寧被他的幹脆惹笑。“我太了解他,他不會讓自己出現任何破綻,喝醉這種事更不可能。”
“他想向家族的人介紹你,但又怕你拒絕,因此要我扯這個謊。”
姚曼寧聞言心一凜。他想介紹她給洛威家族的人?噢不,不!這太超過了,她無法忍受。
“上車吧。”莫維說。
車窗外的女人立刻擺出警戒的表情,仿佛即将被拖上刑車,神情驚恐。
“哇。”莫維吹了聲口哨。“這大概是我見過最傷人的表情。其它人是巴不得能讓狄藍介紹給洛威家族,唯獨你一副準備被推上斷頭臺的模樣。”
“我不能去那裏。”姚曼寧非常嚴肅的拒絕。
“我知道。”莫維好笑的說。“我是想送你回家。”
姚曼寧松了口氣,開門上車,神情輕快的給了住址。
“坦白說我很訝異,你居然會接受狄藍。”莫維飛快瞥了副駕駛座一眼,笑說:“你懂我意思吧,在你見識過那家夥的真面目後,居然還能忍受他。”
跟莫維聊狄藍是件愉快的事,因為他們可以同仇敵忾的撻伐那家夥。
姚曼寧笑說:“總之就是被他纏上了,我能怎麽辦呢?”
“對了,我一直沒機會告訴你,當初剛知道你就是帶給狄藍巨大刺激,創作出那個曠世之作的缪思時,我真的很興奮。看過那支形象廣告的人都跟我一樣,瘋狂的揣測模特兒的長相。”
“形象廣告?”姚曼寧愣住。
“你沒看過那個廣告嗎?雖然只拍了一半,還沒有完成,但我以為你已經看過。”這下改換莫維詫異。
“不,我沒看過。”姚曼寧失神的搖着頭。
“你真應該看看那支廣告,拍得太好了,所有的意境都在畫面中呈現,就連我這個時尚門外漢都覺得棒透了。”一提及那個盡展狄藍才華的廣告創作,莫維興奮得滔滔不絕。
“真有這麽好嗎?”姚曼寧尴尬又苦澀地問。
“相信我,全世界最不想稱贊狄藍的,除了我沒有別人。但狄藍在這方面的天分,确實沒人可以否定。”
“我懂。”她見過他全神貫注投入創作的樣貌,那是他最光芒璀璨的時刻。
“你也許不曉得,四年前的狄藍有多頹廢。自從那支未完成的廣告之後,他沒再創作過任何東西,就連攝影也不碰了。聽說洛威家族的人對此很有意見。”
提及洛威家族,莫維的口吻明顯冷了幾度,姚曼寧敏感的發覺這一點。
“其實狄藍自己也很清楚,洛威家族或多或少在利用他的名氣,畢竟天使超模這個身份,不知替洛威家族帶來多少利益。再加上他的才華,洛威家族根本把他當成搖錢樹。”
這些事情姚曼寧還是第一次聽說,她才發覺,除了狄藍本身,她對他周遭的事似乎不夠了解。
瞥見她一臉凝重,莫維趕緊做出解釋,“狄藍很聰明,他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不過他也樂在其中,喜歡用自己的影響力去左右洛威家族的人。別忘了,他是個戴着天使面具的魔鬼。”
“莫維,我想問你。”
“你問。”
“狄藍他真的……像那些人說的,靈感枯竭,耗盡了才華?”
抵達目的地,莫維将車停靠在路邊,表情不若方才輕松,看着她說:“這問題我也問過狄藍,但他沒有正面回答過。原本我以為,找到你之後,他會重返舞臺,重新再創作,但顯然他沒有這麽打算。”
狄藍當然沒有,他才剛承諾,未來将不會以她為缪思進行創作……甚至很可能一輩子都不再創作。
“我想,或許你該勸勸他。比起只是把一堆錢又變出更多錢的商業,狄藍更适合時尚産業。無論是舞臺上或者是幕後工作,他都适合那裏。”
“我……會想想的。”姚曼寧心虛的逃下車,不敢再看莫維。
狄藍為了她已放棄創作,她怎可能再回頭勸他。
……假使狄藍沒有真的靈感枯竭的話,這是否意味着,她成了讓狄藍不再創作的罪人?
這個可能的事實壓得她喘不過氣,姚曼寧心口一窒,甩開這些念頭,倉皇的躲回住處,逼自己忘記這些事。
“昨晚你應該出現的。”
姚曼寧正在張羅早餐,披着襯衫的狄藍一邊指控着,一邊走進廚房,長臂環住她的腰,俯下不滿的俊臉,索取他的早安吻。
姚曼寧震了一下,手裏的餐點掉落在腳邊。
發覺她的異狀,狄藍頓住,謹慎地問:“莫維跟你說了什麽?”
“什麽?”她蹙起秀眉,對他的話一頭霧水。
狄藍這才稍稍卸下防心,戲谑地說:“那家夥出賣了我,對吧?他告訴你,我故意要他帶你來見我。”
“既然你心裏有數,那就少抱怨了。”姚曼寧用手肘頂開他。
“我不想給你壓力,但我們好歹也是未婚夫妻。”狄藍跟着她一同轉到餐桌那方,攔截她手中的餐盤。
姚曼寧瞪他。“那是你單方面的認定,與我無關。”
“也對。看看我們,哪裏像一對未婚夫妻。”他認真的考究起來。
“……”她不是那個意思好嗎!
“曼蒂。”狄藍又随她轉到廚房中島。
姚曼寧覺得有時這男人像極了剛出生的小狗,一睜眼便黏上初見的對象,怎麽也甩不掉。
“別用那種口吻。”她轉眸斜瞪那張無辜耍賴的天使臉孔。
在她的警告瞪視下,狄藍漾開足以融化冰雪的天使笑容,聲嗓更柔的說:“曼蒂,曼蒂,我最愛的曼蒂。”
老天!眼前的家夥,還是雜志上那個擺出各種時尚姿态,時而溫暖,時而冷酷的天使超模嗎?
他居然在撒嬌!而她懷疑世上有哪個女人能抵擋得住這一刻。
見她繃緊的橋顏泛紅,強硬的态度明顯松動,狄藍趁勢巴上去,摟住纖瘦香軟的嬌軀,她只掙紮了一下,就被他擺平。
“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狄藍厚顏無恥的要求,表情還很理直氣壯。
姚曼寧氣炸。“你給我滾開!”
“曼蒂,我們是未婚夫妻,我們應該住在一起。看,這間房子這麽大,卻沒人跟我分享。”他停頓了下,無辜地斜瞅她。“你不會是想歪了吧?”
姚曼寧惡狠狠地瞪住他,氣得想咬人。
“我要你搬過來,只是一起分享這個空間。況且,這裏有很多客房,我可沒有做什麽奇怪的暗示。”狄藍凜然正派的說道。
最好是!姚曼寧差點就出拳海扁他一頓,但前提是她得先成功掙脫他媲美八爪章魚的手臂。
“豪宅秘書不能跟雇主有任何暧昧關系,你會害我被開除。”姚曼寧搬出正當理由嚴加拒絕。
“關于這一點,我已經想好了。”狄藍摟着她在餐桌這方坐下,盡管過程中她拚命揮動雙手抗拒,最後還是被男人輕松制伏。
“你又在打什麽歪主意?”姚曼寧瞪着他頭頂那對隐形的惡魔角。
“公司最近正在籌劃成立慈善基金會的事,未來将以慈善公益的名義,針對亞洲地區的藝術創作新秀為援助重點。你有興趣到基金會工作嗎?”
“我不——”
“你喜歡攝影吧?”狄藍用一記微笑堵住她的話。
姚曼寧微怔。他怎會知道……路盈!一定是她!
體內流着一半藝術家的血液,姚曼寧骨子裏十分熱愛攝影,但因為痛恨蔣尚昀的緣故,她不許自己與藝術沾上關系。
狄藍心疼她,他想将她從自縛的囚牢中解放出來,而這只是第一步。
無視她的惱瞪,狄藍說,“在基金會上班很有趣的,也有機會接觸藝術相關的領域與課程,可以從中學習很多新奇的事物,絕對比每天面對冷冰冰的豪宅來得更有挑戰性。”
眼中的窘惱慢慢收起,姚曼寧終于明白他的意圖,心底漫過一股暖流。
但她是不會輕易讓這家夥得逞的,于是她依然繃着臉,冷冷地說:“我會考慮一下。”
“那關于搬過來的事……”
“休想!”
一個禮拜後,百坪大的豪宅搬進了另一名住客。
姚曼寧不情不願的拖着行李進門,兩大箱行李很快就由身價逾億的行李員接手,提進了距離主卧房最近的客房。
換下了秘書制服,一身輕便裝扮的姚曼寧依然很難相信,自己居然真接受了他的提議。
先是辭去了原有的工作,進入夏洛特。洛威成立的慈善基金會,接着是搬進來與他同居,無形之中,她似乎越來越依賴他了。
這會不會太瘋狂了?她是否該冷靜一點,至少考慮個三個月再決定?
姚曼寧苦惱的做了個深呼吸,立刻追進客房,從狄藍手中搶過行李。
“曼蒂,我們已經讨論過了,還記得嗎?你答應我,要搬進來一起分享空間的。”狄藍微笑,聲嗓溫柔,手勁卻很強硬的搶回了行李。
她錯了,她上當了,她……姚曼寧滿臉懊惱的咬唇。
愛情就是這樣,一點一滴滲透血液,控制了理智,麻痹了判斷力,讓人做出各種沖動又不可理喻的決定。
“曼蒂,你放心,我絕對不會侵犯你的私人領域,我百分百尊重女性。”
見她一臉懊悔莫及,狄藍搭着她的肩膀,目光清澈而認真的給予保證。
但這個諾言,當晚立刻打破。
晚餐過後,狄藍待在書房進行越洋的視訊會議,姚曼寧回到客房,沐浴完畢後,穿着洗舊的棉洋裝充當睡衣,站在陽臺上,把玩着她的禮物。
那是一架九成新的專業單眼相機,對于她這個新手而言,等級未免太高,也不适用,但這是狄藍使用過的,意義非凡。
她想起曾在泳池畔,無預警遭他偷拍的那一幕,嘴角泛起了溫柔的弧。
舉高相機,挪至眼前對焦,手指輕按住快門鍵,她笑着,透過相機觀看夜色,以及霓虹繁盛的城市夜景。
很自然地,她移動身子,長鏡頭跟着轉,一個晃動過後,觀景窗捕捉到一張無死角的俊顏,正揚唇對鏡頭笑。
姚曼寧拿開相機,看向隔壁房間陽臺上的狄藍,他光裸着上身,露出線條緊致強壯的胸肌與腹肌,以及兩條深邃如雕刻的人魚線……
兩頰驟然發燙,她立刻移開視線。“會議結束了?”
“剛結束。”狄藍靠在雕花石欄前,含笑地凝視她。
“那……晚安。”她轉過身,心慌的想逃回屋裏。
“曼蒂,陪我喝一杯吧。”
“已經很晚了,而且……”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在洛威家族除了當展示商品之外,還真的是一無是處。”狄藍嘆息。
姚曼寧背影一僵,那日與莫維在車上的交談閃過腦海。她轉過身,望向隔壁陽臺上的男人。
他眉間染上一抹郁色,凝視她的目光是那麽迫切地需要撫慰,即便明白他很可能是在演戲,她仍是心軟了。
五分鐘後,他們坐在只留着花圃造景燈的泳池旁,喧嚣的城市中,獨獨這方天地沉靜如水。
“曼蒂,你眼中的我是什麽樣的人?”狄藍靠在躺椅上,慵懶地仰望夜空。
姚曼寧坐在一旁,品啜紅酒,聞言望向他,輕哼:“就是個自私又卑鄙的家夥,外加我行我素,只在乎自己的混球。”
狄藍低朗的笑出聲。“聽起來很有趣。這大概是我聽過最完美的答案。”
“被罵還說完美,你可真自戀。”姚曼寧嘲諷的說。
狄藍別過臉,幽沉的目光深深投向她。“你總是能看穿我,不像那些人,他們看見的狄藍只是一個商品,一個被塑造出來的完美假象,一個擁有洛威家族光環的幸運兒。”
人就是這麽矛盾,擁有越多,反而越感空虛,到最後逐漸迷失了自我。
狄藍也不例外。他太清楚世人對他的寵愛是出于一種假象的追求,并非真正的他,因此他一直急于證明自己,內在是焦慮不安的。
“對我來說,你從來就不是商品。”姚曼寧沉定的回視他。“你有別人沒有的才華,你有天賦,你很美麗……”
“你認為我很美麗?”狄藍挑眉。
她臉紅咬唇。噢,這個喜歡挑重點聽的家夥!
“總之,你已經很好了,不需要再證明什麽。”她強調。“你只是想征服所有人,讓所有人都認可你的完美,你太貪心了。”
“不,你錯了,我不是想讓所有人認可,我要的,是一個真心實意的認可。”
狄藍起身來到她面前,單手撐在桌沿,彎下腰與她平視,那雙焦糖似的深邃褐眸,絲絲縷縷融進了她的眼。
“我一直在等像你這樣的人出現,你眼中的我不是伸展臺上的狄藍,不是洛威家族繼承人之一的狄藍,但我的才能、我的天分,依然被你認可。”
正因為擁有了太多,心中所渴望的反而簡單起來。
他希望被看見的自己,是脫去那些光環,那些外在因素所賦予的光榮,最純粹的他。
但世人總看不見,他們看見的狄藍,是天使超模,是洛威家族繼承人,而不是最純粹的狄藍。
她看見他,赤裸裸的他,內心空虛的他,焦躁不安的他,自戀又想征服所有人的他,自私卑劣的他,不完美的他。
姚曼寧承受着他灼熱的凝視,幾乎忘了呼吸,心髒像拍打的浪潮,一下又一下撞擊胸骨,奇異的酸脹感湧上來。
“曼蒂,我需要你,我想要你陪在我的身邊。”
醇朗的低嘆落在她雙唇之間,一個溫柔得能夠殺死她的吻,纏上了她。
她低喃一聲,舌頭探出,與他共舞。
這一次他們合作無間,酒精在舌尖上跳躍,唇與唇之間,無聲交換心底最深的秘密。
大手托住她的後背,他俯下身,吮啃起她。
慢慢地,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幹脆拉她起身,将她整個人鎖抱。
姚曼寧雙手貼上他的胸口,半睜的眸光潋沣似水,口鼻發出細弱的嬌喘。
“曼蒂,留下來。”狄藍的眼底是令人窒息的欲望,仿佛染欲的天使,朦胧燈光中,他的俊美幾乎像個奇跡。
姚曼寧是成人,當然聽得懂他的暗示,羞惱地嬌瞪他。“你保證過不會侵犯我的私人領域!”
俊美天使好無辜的說:“但我不介意你侵犯我的私人領域。”
她居然忘了,這男人可是耍詐高手,每句話裏都藏着陷阱。
“狄藍,放開我。”她推了推他堅硬的胸口。
“不。”他湊上來,尋至她的唇,含住。
“狄藍……”她揪住他後腦的發絲,想拉開這個纏吻。
他堅持不退,鎖在她腰間的大手撩高了裙擺,撫摸柔軟圓潤的臀。
她一震,泛了個哆嗉,女性的欲望被喚醒,身子嬌嬌軟軟的挂在他胸前。
“留下來吧,曼蒂,留在我身邊。”他吻着她纖美的側耳輪廓,呢喃着神秘的誘人咒語。
“不……”她的理智猶存一線,身體卻背叛了意志,離不開他的擁抱。
她很懷疑,有誰能逃得過他的誘惑?他的吻比誘人堕落的魔鬼更致命。
“曼蒂,我最愛的曼蒂,還有誰能像你一樣,讓我這麽渴望?”
噢,太邪惡了!他居然改用法語攻勢,那世上公認最溫柔悅耳的語言,配上他低滑的聲嗓,與令人腿軟的呢哝情話,她怎有辦法抵抗!
大手滑上了她的後背,解開了背鈎,讓內衣滑下,五指并攏,捧起一邊柔軟的渾圓,溫柔摩擦起粉嫩的尖挺。
“狄藍。”她瞪大美目,弓起背,身子在顫抖。
“噓,感受它。”他笑得無邪,以法語輕喃。
拇指沿着乳暈繞圓,并且來回摩擦頂端,她感覺自己逐漸發硬,像等待采撷的漿果。
呻吟從喉嚨深處湧出來,她細細喘息,兩頰潤紅,雙手揪緊他的衣領。
狄藍低下頭,隔着睡衣看見尖挺的形狀,用法語贊美着,又使她一陣羞愧發軟,然後吻住了其中一顆。
她的視線在那一瞬間模糊起來,無可抑制的嬌吟,只能用感官去感覺他正輪流吸吮睡衣底下的乳蕾。
他的嘴弄濕了睡衣,薄軟的布料勾勒出美乳,她已經站不住腳,必須藉他的雙臂才能穩住自己。
狄藍擡起頭,臉上是意猶未盡的無辜,溫柔請求着:“曼蒂,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