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個房間
一個房間
開着暖氣的房間略有些幹燥憋悶。收到莊啓文的消息,說有幾封工作郵件需要他處理一下,易城一回房間便去了唯一的書桌。
歩嘉陽在他身後看了好幾眼,見易城一直埋頭工作,這才不敢打擾地默默去了洗手間。
郵件一回複完,奚梓睿又打來電話,頗有些八卦的意思:“學長,我看你們節目第一集了。你們進展怎麽樣啊?要是成了的話,可得……”
“沒進展。”易城打斷他,關上平板電腦,瞥了一眼從洗手間出來的歩嘉陽,走到陽臺上拉起門。
“啊?我看節目裏小葉學弟不是在追你?這都兩三天了……你拒絕他了?”
易城回憶起自己主動去開車把葉白鈞留在後座、到了新目的地之後先找歩嘉陽組隊一個房間的行為,“嗯”了一聲。
葉白鈞肯定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這兩天也明确和他拉開距離,大概是不想讓自己為難。
再一回想節目第一集看到的內容,易城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為什麽啊?你不喜歡他嗎?”
“是我喜歡的類型,但我不喜歡他。”
奚梓睿無語了:“……城哥,你聽聽你這話,邏輯通暢嗎?他都是你喜歡的類型了,怎麽就不能喜歡他了?”
“你不懂。”
奚梓睿确實不可能懂。他的篤定來自兩個人已經有過一段婚姻的經驗,這段婚姻無趣單調,兩人各懷鬼胎,沒有一絲真心。
即便如今的葉白鈞讓他忍不住視線為之停駐,理智也告訴他,這只是暫時的,只是因為對方這時在他的喜好上。可是再過幾年呢?他不想重蹈覆轍。
奚梓睿被噎,“行吧我不懂,不過我以我彎了二十年的經驗告訴你,你們節目裏還有個人也看上小葉學弟了,你別到時候後悔就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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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梓睿叨叨一會兒就挂了。
易城捏着手機,還沒理清思路,電話又響了。
數月沒聽見的易父的聲音帶着怒氣從電話裏傳來,“我怎麽生了你這麽蠢笨的兒子!跑去節目裏跟些個戲子一起抛頭露面,你手裏公司要是開不下去,趁早給我回來!”
易城漆黑眼底一下凝結出無數冰碴子。
重生以來,他還沒去見過易父。
從十歲那年易父領回來一個比自己大半歲的私生子時,他就已經對易父失望了。後來母親救命的醫生被私生子拿捏住,易父卻作壁上觀不聞不問,易城的心也随之冷硬了。
“放心吧。”易城表情冷冽,嗤笑一聲:“我又不是你那個廢物私生子。”
易父冷哼一聲:“我等着看你的本事。”
挂了電話,易城在陽臺上站了一會。
聽見電話聲停的歩嘉陽裹着白色的睡衣,扒在門邊上,探出來一個腦袋:“城哥,你別不高興了。小葉學弟沒什麽壞心,只是喜歡你而已。”
易城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他也不是傻子,一下就聽出了歩嘉陽言語裏對葉白鈞的擠兌和下套子。
這是想給自己上眼藥。
易城沒理他,一邊解扣子一邊往洗手間裏走。
他很冷靜,沒什麽不高興。
既然決定要斷,就該果斷徹底一點,等過一段時間,葉白鈞放下了就好了。
錄完節目,他們總歸還是要回到學校裏繼續做校友的。
“咚”的一聲,隔壁有什麽撞上洗手間牆壁的聲音。
聲音沉悶,不像是物體撞擊,更像是胳膊肘或者膝蓋之類的關節撞上的悶響。
易城看了一眼,繼續脫上衣。
襯衣挂到肘彎裏,隔壁又是一聲巨響。
易城突然扭頭,死死盯住牆面。
如果這是什麽大學區附近的賓館,那麽這種動靜沒有別的可能,一定是有人在做生命大和諧運動。
可是這裏是高級度假村,隔音極好,而他們現在正在錄節目。要弄出這麽大的聲音,隔壁是得有多大的動靜?
隔壁是201的洗手間。
洗手間裏沒有攝像頭。
現在魏月和葉白鈞一個房間。
魏月對葉白鈞有意思,并且是一個沒什麽節操的炮王玩咖。
“嘩啦”,易城把脫下的襯衣一抖,甩手飛速穿上,不顧歩嘉陽驚異的眼光,來到隔壁201敲門。
一連巧了三五下,無人應門。
易城在門口原地走了兩步,眼裏壓着躁郁,繼續敲門。
兩個人在洗手間裏到底在做什麽?為什麽這麽久了都不來開門?
易城拳頭展開,大掌拍門。
跟着易城出來的步嘉陽和聽見動靜出來的百裏溪、穆純冉面面相觑。
“怎麽了這是?”
步嘉陽也覺得莫名其妙,意有所指地說:“可能城哥還是覺得生氣吧。”
生氣?有什麽可生氣的?
無非是節目裏發現葉白鈞撩自己而自己沒發現,感覺自己被耍得團團轉。
想到這個可能,穆純冉有些擔心易城是為了進去找葉白鈞的麻煩,這便走了過來。
百裏溪沒拉住她,沉默着也跟了過來。
門裏的人每多一秒毫無反應,易城心中的火就竄得更旺一點。
腦海裏不受控制閃過想象的零星畫面,都化作了助燃的柴火。
短短二十秒而已。
易城往後退了一步,擡腳準備踹門。
門扇在眼前突然打開。
葉白鈞捂着額頭,站在他身後的魏月也捂着額頭。
兩人衣衫整潔,不像是發生過什麽。
易城眉毛擰起:“你們在做什麽?”
他手指握住門邊,強勢地一推,進了房裏。
洗手間裏灑落兩個瓶瓶罐罐,還有側翻的椅子和躺在地上的拖把。
魏月解釋:“我不小心把護膚品打翻了,拖地的時候踩了一腳,踩到裏面的油滑了一下,腦袋就磕着牆了。後來小白進去打掃,也滑了一跤。”
幾人略一思索,明白了。
202和201一牆之隔,洗手間又是攝像頭死角,連着兩聲悶響,确實難免讓人想歪。
一時間,其他幾人表情又有點古怪。
看起來,易城好像并不為自己被葉白鈞耍得團團轉而生氣?甚至還挺在意?
步嘉陽氣的咬緊牙關,耳朵裏能聽見齒面摩擦的咯吱響聲。
“學長來做什麽?”葉白鈞問。
這冷漠的音調,像極了上輩子和自己說話的風格。
易城一秒冷靜下來,“……我來問你借指甲剪。”
葉白鈞有些莫名,轉身去床頭的小書包側面,拉開拉鏈把指甲剪遞給易城。
撤開手以後,額頭的紅便暴露在衆人面前,在他白皙皮膚上,略有點觸目驚心。
看起來撞的不輕,說不定明天會腫起來。
怎麽他一離開自己視線,就又是扭腳又是撞頭的。
多災多難。
魏月這個廢物,人都照顧不好,竟然還敢動心思。
“還有事嗎?”葉白鈞問。
易城只能離開。其他人也随即散了。
易城回到房裏,想起剛剛葉白鈞客氣疏離的表情,心裏有點不舒服。
尤其在經歷過葉白鈞的甜與撩之後,落差變得尤為明顯。
這天晚上,易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晚上步嘉陽絮絮叨叨跟他講的話也沒一句聽在耳朵裏。
他的心早剛剛就留在了隔壁。
葉白鈞在做什麽?魏月會不會騷擾他?
萬一魏月和葉白鈞告白……
一想到這個可能,易城就黑着臉從床上坐起來,怎麽都沒法冷靜了。
之前只顧着和葉白鈞拉開距離了。
卻沒想到過這個可能。
只是略微一想,易城便覺得這種結果無法接受。
隔壁202房間裏,氣氛略微有些尴尬。
成年人都知道,易城剛剛到底誤會了什麽。
魏月看了眼手機之後就有點走神,是葉白鈞繼續去收拾完東西,從包裏翻出一管藥遞給魏月,緩和了屋裏的氣氛。
“塗一塗吧魏老師,好得快。”
魏月回神,手裏捏着藥,看向葉白鈞額頭。
紅起來的位置覆蓋着薄薄一層白色的膏藥,顯然葉白鈞自己已經塗好了。
再一看洗手間,也打掃好了,一塵不染。
又乖,又漂亮。
誰會不喜歡這樣的男孩子呢?縱使脾氣冷清了一點,卻更加引起人的征服欲不是嗎?
魏月把手機丢到枕頭底下,選擇忽略經紀人剛剛發來的消息,問道,“你的腳恢複的怎麽樣了?我幫你塗藥吧?”
塗扭傷藥,避不開握住腳踝、肌膚相貼,有些太親密。
葉白鈞禮貌拒絕了。
清冷漂亮的少年坐在床上,睡褲下的一截腳踝比床單還要白,細細的,看起來兩根手指就能圈住。
纖細的指尖更是宛如藝術品,在雪白皮膚上劃過。
魏月起初是在玩手機,可不自覺的,眼神便被那抹白吸引走,克制不住地看過去。
于是在藥管墜落地面時,他第一時間發現,伸手去接。
他和葉白鈞伸出的手在半空相撞,塑料包裝被擠癟,藥膏糊了兩人一手。
魏月微微一笑,表情有些無奈,又仿佛覺得十分有趣,站起來的時候,大哥哥一樣揉了揉葉白鈞的頭發,動作十分順手。
“去洗手吧。”
葉白鈞猶豫不過一秒,跟上了。
一來等魏月洗完手再進去有點太刻意,二來他也不喜歡藥膏糊在手上的感覺。
魏月随口問他:“你怎麽出來錄節目還帶了藥?”
房間角落的攝像機是易城名下公司的最新産品,能夠自動鎖定人臉,鏡頭跟着兩人移動,拍下兩人并排往洗手間去的身影。
“打工時候的習慣。”葉白鈞輕描淡寫帶過。
十三五歲的男孩子還在長身體,雖有一身力氣,卻到底不是成年人,而葉白鈞為了生活費和學費,只能硬着頭皮上,沒少受傷。
因此他的随身物品裏,一直帶着創口貼、紅黴素、跌打損傷藥膏之類。
洗手間裏是攝影死角。
兩天以前,在上一個目的地,也是洗手間裏,魏月和步嘉陽的關系有了微妙變化。
至于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了。
洗手池很寬,有兩個水龍頭,這是考慮到過來住的客人可能有家庭度假的需求。
葉白鈞剛彎腰打濕手,發現洗手液在魏月的左手邊。他剛準備從魏月背後繞過去,魏月的手就蓋了過來,像給小孩子洗手那樣,把掌心的泡沫塗在他手上。
大概身為歌手的魏月平時會彈吉他,指腹有厚厚的老繭,從皮膚上劃過時存在感十足。
葉白鈞垂眼看着,本來要撤回的手忍住了。
魏月的手指卡進他的五指裏,暧昧又溫柔地搓了兩下,然後說:“好了,可以沖掉了。”
葉白鈞一言不發,迅速沖完手出去。
然後從床頭抽出一張消毒濕紙巾,把手指一根根重新擦幹淨。
不行。
他無法忍受魏月的觸碰。
明明下定決心找男人時,還能淡定地觀察、挑選目标,可如今竟然無法接受。
至于能接受誰……葉白鈞腦海裏一閃而過易城的臉。
症結大概還是在臉。
魏月和一般人比,五官必然算是優越,可和易城一比,那就遠遠不夠看了。
胃口被養刁了啊。
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