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三

寧靜的午後響徹着蟬鳴，但學生們大多沒有心思去聆聽。急促的鈴聲響起，伴随着刷刷的合書聲，大家陸陸續續地走進考場。

期末考拉開帷幕。

前面的題都十分常規，可是寫到作文題時，我頓住了。餘光瞥見不少考生的反應跟我一樣，隐隐能聽到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極其不合常理的出題。與高考出題不一樣，這次考試竟然是二選一的文題。

第一種是常規地給出材料去分析的議論文；第二種卻是以“青春”為題，體裁不限的。

我不再将思緒過多地停留在第二個命題，而是冷靜地分析了那一段材料，提筆在答題卡上完成議論文。

下一場考試是數學。我草草地複習了基本公式和錯題集，便沉下心來放空自己。我深知，考試的心态十分重要。

外語、政治、歷史、物理、化學……歷時三天的九門科目考完，大家回到各自的班級，大喝一聲“解放咯”便收拾書包各奔東西。

長廊上很吵，操場很靜。

我一向喜歡這樣靜的環境。遠處有幾只白鴿振翅飛過，與白雲混為一體。

青春麽。依彤曾經喊我一起去她的宿舍看電影，那是一部與青春有關的電影。主人公抽煙、喝酒、打架、逃課，甚至早戀，我第一反應是這些事情都是假的。我不覺得那是青春，那應當是一段頹廢虛度的人生。

她搭着我的肩：“那是他們的青春啦，多大膽，多肆意。”

我搖搖頭：“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青春。”

我不知道。

我只是盡了一個學生應盡的義務，努力學習，讓自己開心，也讓媽媽高興。我喜歡學習一切知識，因為它們都是完全屬于我的。我想可以憑借它們，去和媽媽過一個好的未來。

成績出來了，依彤興奮地大叫。

“啊啊啊啊！阿離你是第四！第四名啊！”

“嗚嗚嗚我是五十三！我覺得我這次已經很棒了！誇我誇我！”

我回給依彤一個笑臉。

再努力一點，就可以變得優秀了。

高二開學便要文理分班。我想，我應該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文科，然後大學順理成章地學習金融專業。

不料高二開學後，學校宣布政策改變，今後沒有文理分班。

在那張選科志願單上，媽媽猶猶豫豫，每一科都仔細詢問我的意見。

我叫媽媽不要擔心，只是思索片刻，便在物理、化學、政治上打了勾。

媽媽在一旁疑惑道：“我聽你們班的依彤說，你很喜歡生物。”

“是嘛？”我搖搖頭，“或許她記錯了。”

“我特意問了你們老師了，物理和那什勞子化學得綁在一塊兒才能上重點班是麽。”媽媽看着我。

我別過頭：“是，但我無所謂，我已經選好了。”

她不高興了：“不選生物？媽媽不需要你進什麽重點班，選你喜歡的就是了。”

“就算不在重點班，媽媽相信你也一定能考的很好。”

“媽媽您不懂，物理化學那兒的師資好呢。”

“這是什麽話？明明你初中那會兒就頭疼化學，又何必選它呢？”

“我……”

我不知道。

這應當是我和媽媽第一次吵架吧。嗯……也不知道算不算争吵。

我也不知委屈從何而來，等媽媽出了門，我也破門而出。我漫無目的地在巷子裏亂逛，直到走出巷子很遠，我才反應過來。

看着街上一旁嬉鬧的孩童，我不禁失了神，絲毫沒有注意到眼前有個西裝革履的背影。

“對不起。”我尴尬極了。

那人轉過身來禮貌又疏離地沖我一笑：“沒關系。”

他目光落在我的校服上，然後又不動聲色收回目光。

我看着他的臉，莫名感到有點熟悉。

金框眼鏡，蝴蝶袖扣……

“孟宴臣……學長……好……”我生怕自己不夠禮貌，意識到不對後連忙補了個“學長”。

他先是有些驚訝，然後沖我微笑點了點頭：“你好，燕城第一中學的學妹。”

我不知所言。

孟宴臣，他真的很有氣質，光是站在這裏就已經讓我不知所措了。

我不自覺揪起了衣領，感覺自己像是醉了酒一樣語無倫次：“我……我們最近換了新政策，選科的方向變了。學長，你覺得，學金融應該怎麽選呢？”

他扶了扶金框眼鏡，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你想學金融麽……我想，選科這方面的問題去問你的老師會更合适。”

“抱歉，我現在有急事。”

我抿了抿唇，往一邊退了一步。

哦，他應該是去找妹妹了。聽依彤說，孟沁似乎和我們巷子裏的宋焰談起了戀愛。

他鏡片下隐匿的情緒，我看不懂。

只是他往前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了我一眼：“你可以，選擇你喜歡的。”

言畢，他匆匆消失在了那個拐角。

選擇……我喜歡的麽……

是啊，為什麽顧慮那麽多呢，只是一個選科的小問題。

我不由得為自己的糾結笑出了聲，也轉身回去。

我記得，最後媽媽把化學一旁的勾給劃掉了，鄭重其事地選上了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