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 38
Chapter 38
林西哲沒有正面回答喬沐的問題，只說：“是肖向晨自己做的。”
言簡意赅一句話，喬沐想了很多，漸漸懂了。
夏韋柔和雲陌陌都是肖向晨旗下藝人，兩人風格截然不同，上同一個綜藝，多少有點養蠱的意思，內鬥，誰勝出誰就是下一個被捧的人。
娛樂圈的殘酷鬥争，在同一個公司的藝人之間也不能幸免。
喬沐越發不想讓林西哲陪他趟這趟渾水了，只是猶豫着沒有開口。
躺在林西哲懷裏的感覺很安心，安心到身上的痛也不明顯了，甚至透着絲絲縷縷的甜。
邁出這一步，很多東西已經無法回頭，但喬沐不後悔，他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任何擁有都是上天對他的恩賜。
喬沐拿起手機，日歷上顯示，他們的契約已經進行過半，很快，他和林西哲就能結束這樣的關系，那個時候，也許才是他們兩人思考這份感情走向的時刻。
照舊進入微博熱搜，第一個詞條就讓喬沐臉上沒了血色，那一瞬間，心髒跟停滞了一樣。
#懸疑主播谷小鶴于居所自殺，死前留下遺書。#
喬沐握着手機的手止不住地發抖，昨天一整天，他不止一次想着要不要找谷小鶴，又賭氣一樣勸自己不要上趕着。
或許，前晚谷小鶴停止直播的時候就出事了，是什麽時候有這個打算的？勸自己簽下合同的時候嗎？
林西哲側頭望着喬沐，從床頭櫃上拿過平板。
“我昨天出門就是去調查一些事情。”
他将平板遞到喬沐手上，“谷小鶴的遺書，我只弄到了電子版，關于你的，你看看吧。”
Advertisement
喬沐捏着平板的一角，面無血色地問：
“林西哲，你昨天晚上為什麽喝酒？你為什麽對這些事了如指掌？可以如實回答我嗎？”
林西哲揉了揉他的頭發。
很長時間才回答。
“從我的經紀人跟你聯系，簽訂合約開始，我的團隊始終有人跟着你。”
喬沐擰眉，呼吸像被魇住了。
林西哲輕聲嘆氣，“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确保跟我工作的人，不出任何岔子，就這樣。”
“後來，我喜歡上你……”林西哲手指摸向他的臉，像燙到了，喬沐只感覺臉頰火燒火燎。
“我必須調查你身邊的人際關系，确保他們不會陷害你。”
“喬沐，這就是我愛一個人的方式，無論你接不接受，我都希望你能适應。”
“我們已經是戀人了，這就是我的分內事。”
喬沐垂眸，止不住顫抖的指尖，腦子裏過電影一樣劃過一幕幕他和谷小鶴一路走來的片段。
那樣鮮活的一個人，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就這樣猝然離世了，像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壓得人透不過氣。
喬沐戰戰巍巍點開谷小鶴的遺書。
-
喬沐：
今天我将房子收拾了一遍，從裏到外煥然一新，我忽然明白了你每次收拾打掃時的心情，原來窗明幾淨的居所，真的能讓人心如明鏡。
你一直把我當個好人，卻不知道，暗地裏我是怎樣的嫉妒你，恨你。
我從小到大努力學習，可每次拿第一的人都是你。家長會上，你的父母笑容滿面，而我的爸媽卻每每羞恥得低下頭，回到家迎接我的永遠是暴力和怒火。
我拼了命才考上和你一樣的大學，可進校第一是你，畢業第一還是你。
我喜歡肖向晨是真，可他從沒有跟我在一起過。
從大學校園他見到你的第一眼，他的眼裏就只有你。
那陣子你手頭緊，那幾個cv兼職的工作，其實是我幫你牽線搭橋的。
勸你趁上課去錄音的人是我，在你走後匿名給肖向晨爆料你行蹤的也是我。
走廊上的看客是我叫去的，學校論壇的帖子是我發的。
我以為把你的名聲搞臭，就會讓所有人看清楚，你不過如此。
但我沒想到，你依然沒心沒肺，活成那副驕傲的樣子。
是我在肖向晨面前拱火，才讓他那樣恨你，對你的前途下死手，将你的未來扼殺在塵埃裏。
看到你窮困潦倒，到處觍着臉卑躬屈膝求一個機會的時候，我是痛快的。
憑什麽你應有盡有，別人只能活成你的影子，襯托你的綠葉呢？
你看你，卑微起來不也像條狗一樣嗎？
可上天是真的眷顧你，竟然讓你在絕境之中遇到了林西哲，我以為他只是玩玩你，一開始還坐看好戲。
可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愛你。
哈，你知道他在給你聯系資源，想捧你拍電影嗎？
你知道星耀有多捧他，甚至愛屋及烏，為你動用了好幾次公關嗎？
你知道再次聯系肖向晨的時候，我在想什麽嗎？
一無所有你不怕是吧？
那身敗名裂呢？
“豔星”的名號是我送給你的。
包間裏那一場讓林西哲撞破的大戲，也是我的策劃。
肖向晨已經對你死心了，但他不介意把你搞臭，好報當年被辱之仇，當然，他那份屈辱是我替你拱火的。
很可惜，你和林西哲真的拆不散啊。
他讓你住在他家，為你的事業操心，為你檔黑料，他簡直無所不能。
我想不通他看上你什麽了？是你的愚蠢嗎？
你前腳進劇組拍電影，他後腳幫你斥巨資解約，清洗全網黑料。
你恢複直播被人罵成那樣，他以企業法人的職權替你清理了所有負面粉絲賬號。
親自帶水軍為你正名，他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你一定不知道，他已經将你的綜藝合約給解除了吧？
是啊，那是我為肖向晨最後出的好主意，可以将你一舉弄死，永遠翻不了身的主意。
我成功騙過了你，甚至用了不到一刻鐘。
你就是這樣的蠢，蠢出一種很善良的樣子，但我一點都不高興。
我在陽臺上看見你，看見林西哲怎樣抱着你上車，帶你回家。
當時我就知道，這一次，我依然算計不了你。
或許以後的每一次，無數次，無論我想出什麽辦法，無論你有多蠢一直飛蛾撲火，有他在一天，我和肖向晨都動不了你。
連謝寧彥回來都沒用。
對了，謝寧彥死了，葬禮已經過了。
你的林西哲好狠的心，竟然真的沒再出現。
既然你倆是真愛，就鎖死在一起吧。喬沐，不要覺得我卑鄙，如果下輩子你站在我的立場活一次，就能明白我為什麽恨你。
既然說到這，我不妨告訴你我最後的心願——
如果有下輩子，不要讓我再遇到你。
-
喬沐的手跌落在林西哲身側，呼吸像被堵住了，整個胸腔是沉悶的痛。
短短幾天時間，他的世界整個都傾覆了。
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這輩子最感激的人，竟然是這樣看他，這樣一路算計他的。
他是不是該感謝谷小鶴最後的坦誠？在他問林西哲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的時候，其實心底裏是升起了懷疑的，甚至禁不住陰謀論。
他總覺得林西哲是居心叵測的，只有谷小鶴，哪怕是身不由己要連累他，也會坦誠相待。
卻原來，真實的世界是反着的。
喬沐悲涼地笑笑，從未有任何時刻感覺自己像現在這樣傻得可憐，是真的一無所有。
“所以你昨天為什麽喝酒？”
他聽見自己像審問犯人一樣跟林西哲說話，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他就是難受，就是想用一層什麽東西将自己藏起來，好不再受傷。
林西哲将他攬緊，無聲地包容了他的脆弱和任性。
好久以後，林西哲嘆息着說：
“我不知道你面臨這樣的打擊，會怎麽做。會不會離開我，我賭不起。”
“昨晚，我是想将你灌醉，想對你做點什麽。可是後來我忍住了，我想好了，如果谷小鶴親自告訴你這些，你都不能明白誰才是真的對你好，你要離開我，我不會攔着。”
喬沐輕笑，“結果我自甘堕落，你得到我不費力氣，所以今天一早就将這個重磅炸彈丢給我了？你已經勝券在握了是嗎？”
“解除合約也不需要我本人出面了？你又為我花了多少錢，要我怎麽回報你？”
“小沐！”林西哲擰眉，将喬沐狠狠翻轉過來，逼喬沐看他的眼睛，下一刻，卻看到喬沐發紅的眼眶，那裏面有淚水大顆滴落，林西哲将他緊緊摟着，喬沐就像沒了骨頭，失了力氣一樣，像個破布娃娃，那麽叫人心疼。
“我珍惜你。”林西哲在他額頭親了親，“我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你要願意，咱倆結婚。”他像哄孩子一樣哄着喬沐，舍不得傷他的心。
“我替你規劃好了，你喜歡直播，喜歡拍電影，我都可以幫你安排。你準備替你成立工作室，幫你組建團隊，以後，你可以按自己的心意發展事業。”
“我們一起追求夢想，好嗎？”
喬沐很長時間沒說話，最後兇猛地抱住林西哲，眼淚像破了閘的洪水，流得那麽洶湧。
“林西哲，我好沒用。”
“瞎說。”
“我蠢透了，我是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你是全世界最招人疼的喬沐，”林西哲一下一下撫着他的背，“就是因為招人疼，才難免被人嫉恨。”
“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
“寶貝，過去的就過去了，往後的路，我陪你走下去，好嗎？”
喬沐猛一把擦掉眼淚，“你真的沒有去參加謝寧彥的葬禮？”
林西哲擰眉，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不堪地宣之于口。
“十八歲那年，我去錦州旅游，當時有個大學生話劇節你還記得嗎？”
喬沐記憶裏恍惚出現一些片段，是的，那時他代表母校參賽，拿了第一，是谷小鶴在校門口接他的。
從荊州到錦州，他跨越了大半個祖國，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榮耀。
“比賽結束那天，天下了大雨，我被你的表演驚豔到，第一次見識男生出演花旦的舞臺風采，那張臉，那份風姿氣度，美得像天上的仙女。”
“我急着去後臺找你，後臺沒有人，我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影子，靠在走廊盡頭的門邊抽煙。”
“當時我想上前跟你說話，忽然被一群工作人員擠開，恍惚中我就聽人喊了一聲「謝寧彥」，當時我心裏一震，以為那是你的名字。當人群散去，你也不見了。我找了很多人問，沒人告訴我你的名字，也問不到聯系方式。”
“後來在大學校園，我認識了謝寧彥，他的身形跟走廊上那個抽煙的影子有幾分肖似，我接近他，觀察他，發現他酷愛京劇和舞臺劇，尤其喜歡聽花旦的戲曲。”
“我害怕夢碎了，不曾問過他當初的人是不是他，就一意孤行當作是他。”
“後來的事你應該能猜到，他走了，離開我了，我消沉了很久，直到後來，我看到經紀人遞給我一沓資料，那裏面有你的照片，最初，我只覺得你身上有謝寧彥的影子。”
“直到後來，在片場，我在攝影機後面看你拍那場抽煙的戲，一模一樣的氣息，一瞬間就将我拉回了當初那個走廊。”
“那一刻我才知道，這麽多年，我心心念念的人，其實是你。”
喬沐幾乎陷入了恍惚，為命運開出的玩笑。
那天林西哲聽到的喊聲，是他在接電話，是他說的話。
那一句“謝您言”，是他們綿川的方言，是他當時跟養父母道謝的謙語，并不是誰的名字。
喬沐後知後覺地問：“那為什麽，當時在房車上，你那樣欺負我，還……侮辱我？”
林西哲眼睛紅紅的，像受了委屈一樣盯着他。
“那你怎麽不問問，我一個學理工的，為什麽擠破了頭也要進入這複雜的圈子，拍那些不被人看好的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