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獨攬月色,黑水街

第9章009獨攬月色,黑水街

暮色長街,獨攬明月七分色。

「久等了,」姜附離回過神來,他壓着眼眸,向白蔹介紹自己,「你好,白撿同學,我是姜鶴的哥哥,姜附離。」

他挾裹着一身冷霜的下車,微微壓低的嗓音,天生的冷冽。

白蔹擡頭,就不經意的撞進一雙淺色眸子,那雙眸子猶如寒潭折射不出任何光。

又深又冷。

她瞥着姜附離,對方穿着黑色的襯衫,那張臉冷豔獨絕,稍淺的發絲與光線相融。

第一次對視,或許是又一眼。

明明寂寥安靜。

卻又震耳欲聾。

半晌,白蔹緩緩開了口:「給我一個不鯊你的理由。」

姜附離很少在別人面前露出真實情緒,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發愣。

姜鶴擡頭,鄙夷:「白姐姐叫白蔹。」

姜附離:「……」

首先,你要不要看看伱備注的什麽東西?

「抱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姜附離很輕的笑了聲,向來淺淡冷漠的鳳眸夾雜着些許笑意:「姜鶴他對數字敏感,但一直沒去幼兒園,所以……」

他稍頓,簡單評價:「他是半文盲。」

白蔹冷冷掃向姜鶴。

擁有自閉譜系障礙且只在數字幾何方面智商超群的姜鶴:「……」

他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行雲流水的捂住手表。

「風扇上拆下來的?」姜附離另一只手還拿着一本書,被他卷成筒狀,他蹲在白蔹身邊,順手接過她的電機,垂下眼眸認真看了眼:「應該是電容問題,用萬用表看看哪根線沒有阻值修好就行。」

那是一只猶如藝術品般的手,白玉般的瑩色,骨節修長,線條起轉承合間勻稱又流暢,有股淡淡的清冽氣息。

「萬用表?」白蔹收回看姜鶴的死亡目光,下巴擱在腿上,她懶洋洋的偏頭:「我有想買過,但是我外公不讓我拆家,這個是我從他房間偷的。」

她臉上沒什麽其他情緒,黑色瞳孔映着頭頂路燈的光,慵懶又漂亮。

明明只想偷偷的拆個電風扇電機。

能想象她很可愛的去偷拆家長的東西,可能家長還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無可奈何的配合着看她偷。

「我有,過兩天帶給你,」姜附離光是想想那個場景,就覺得一只大貓懶洋洋的伸出爪子撓他一下:「我有個物理實驗室,那裏各種實驗器具都有,做實驗很方便。」

姜鶴很少有能親近的人,甚至有七天不說一句話的時候。

白蔹在姜鶴這是一個很奇特的存在。

直到現在親眼看到,他覺得或許有點明白為什麽姜鶴想跟她回家。

白蔹眼睛眨了眨。

很大的實驗室,那應該有粒子對撞機的吧……

周圍看過來的目光越來越多,姜附離随手拎起姜鶴的衣領,站起來:「先上車,送你回去。」

青水街那條街的路燈有點少。

白蔹讓姜附離的車停在路口。

「這是你要的書,」姜附離同她一起下車,把手中的書遞給她,暮色下,仿佛浸在冰雪中的眉眼稍顯柔和,「物理并不難,很有趣,有任何疑問可以問我。」

「謝謝。」白蔹接過書。

這是她千度不到的書。

「應該是我謝你,」姜附離看向姜鶴,輕聲道:「姜鶴總覺得他是外星人,想回自己的星球,你是他第一個人類朋友。」

白蔹卻點評,「他很可愛。」

姜附離偏頭看了她一會,輕笑,「嗯。」

白蔹朝他揮手,離開。

姜附離看着她進了個小賣部,不遠處還有片警在巡邏。

微蹙的眉頭略微松開,重回車上。

「這裏竟然沒有拆遷?」明東珩坐在駕駛座,看着一片低矮的、有些年頭的建築,顯得驚訝,「它對面就是黑水街,我師父就在那。」

那是明東珩經常去的地方,黑水街,兩國交界處的一條街。

只是沒想到黑水街與青水街就只隔一公裏,在河對岸遙遙相望。

姜附離看着孤零零的幾個路燈,他緩緩升上車窗:「回去吧。」

明東珩将車開走,姜鶴趴在車窗邊看白蔹。

姜附離手邊指尖輕點着手機屏幕,黑夜裏眉眼仿佛浸潤了淡淡一層冷霜,半晌,點亮屏幕發消息——

【去雜物間把我物理筆記找出來。】

**

小賣部。

兩個巡警過來買了兩瓶水,又唠家常似的與店長說話。

店長一頭霧水的回答。

白蔹今天出門前讓店長幫她帶幾根電線,店長把電線給她,又給了她一根棒棒糖,遮住二維碼不肯讓她轉賬:「趕緊回家吧天都黑了。」

「哦。」白蔹收起電線。

巡警也沒問出什麽,便收工回去了,等倆巡警離開,鄰居才敢過來:「你幹嘛了?去河對岸偷東西了?怎麽老有警察盯着你。」

「可我是良民,」店長十分委屈的開口,他自己也納悶呢,「我尋思着我也沒幹嘛啊。」

白蔹咬着棒棒糖,垂下漂亮的眼眸,一臉無辜的往巷子裏面走。

剛走到巷子口,就看到等在那裏的老人。

是紀衡。

白蔹一愣,她加快步伐。

紀衡拿着個手電筒,看見她人,才打開,照着漆黑的巷子帶她回去,「學習急不得,慢慢來。」

青水街有路燈,但裏面的巷子沒有。

只偶爾有住家人的昏黃燈光。

「我不。」白蔹拿出耳機,準備聽英語單詞,并拒絕這個建議。

紀衡:「……」

他見白蔹又盯着他的手電筒看,警惕:「……這個不能拆。」

白蔹眼神有點飄忽:「我是那種人嗎。」

「可我早上起來看到了我電風扇的屍體。」紀衡無情的拆穿她。

「那是你看的時間不對,你不信就過兩天再看看。」白蔹嘴硬。

**

與此同時。

湘城唯一一個洋房區,任家。

任謙慣例詢問任晚萱的學業,又解釋高珈宸的事:「高博士暫時沒回複,學校那邊你要争取。」

任晚萱點頭,若是往日就該走了。

今天她卻有些遲疑。

「怎麽了?」任謙詫異。

「就是我爸家的那些事……」任晚萱将白蔹這件事同任謙說了。

任謙聽到最後,放下手中的文件,「文轉理?」

任晚萱不太在意,只是想到對方理綜只有85分,搖頭:「理綜85,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學理科,爸爸還讓我教她。」

「別聽他的,他這兩年越發胡塗,不知輕重了,」任謙冷了神色,他對任晚萱學業看重,自然知道這次理綜她考了300滿分,「你的學業多重要他不知道?」

這白蔹,他還沒見過,就有點印象不好。

年輕人還是穩重踏實重要。

任晚萱連忙給任謙揉肩,「您別生氣,我爸也不是有心的,您知道他,他一心只有研究,連我多大了都不記得。」

紀家這麽多年确實也沒仗着任家興風作浪。

只是任謙對紀家那邊并不關心,他緩了下,叮囑任晚萱:「行了,紀家那事你別管,你爸頭腦不清楚,你要拎清楚什麽才是最重要的,明年就要高考,不要為其他事情分心。」

等任晚萱出去後,秘書長才開口:「明年高考,怎麽也要輪到我們湘城出狀元了吧,晚萱小姐很有機會。」

「她這一屆競争太大,光是湘城陳家那個她就很難競争,」任謙知道一點內幕,他搖頭,「別說北城狀元,拿到湘城的再說吧。」

他們的眼裏,最大目标也就北城狀元。

至于全國狀元,沒人想過。

哪年的全國狀元不是出在江京?

怎麽可能會出在其他地方。

「這是白虎拍賣行一個星期後的拍賣物品單,」秘書長想起了正事,「這次有梁則溫的真跡。」

聞言,任謙連忙伸手接過,「梁則溫真跡?」

梁體是最受歡迎的一種字體,不僅受普通人喜愛,各大世家、大文豪都分外推崇,所以任謙從小就讓任晚萱學了梁體。

很顯然,任晚萱這一步走的很成功,從小到大她因為這一手梁體得到不少人的好感。

梁則溫的真跡很少,外界知曉的一幅真跡在江京陳家的私人博物館。

這幅真跡一出,怕是一堆人都要從全國各地趕過來。

不會有人懷疑是假的,畢竟那是亞洲最大的拍賣行,在黑水街開拍賣行都沒人敢去鬧事。

「想辦法弄一份拍賣場的邀請函。」任謙開口。

**

翌日。

白蔹沒在圖書館逗留,因為姜附離讓人把萬用表給她送來了。

她準備回家讓外公見識一下什麽叫「看的時機不對」。

12路公交在青水街停下,白蔹拎着黑色背包下車時,便看到青水街靠近小賣部的地方遠遠圍着一圈人。

白蔹走近,人群外看熱鬧的白背心手一抖。

「啪嗒」一聲,煙掉在地上。

「張隊啊,你問問他們,我有沒有犯法?」人群中間,穿着黑衣的中年男人輕輕吐出一道煙圈,用煙指着一個賣涼粉的攤販,「你敢說我犯法了?」

賣涼粉的攤販驚懼的搖頭,他收拾着被踹到的攤子,「沒有沒有!我自己弄倒的!」

「哦,那你敢嗎?」中年男人又走了兩步,指着賣手工雕刻的。

那人坐在地上,只瘋狂擺手。

他腳踩着一只繡花鞋,最終又停在了紀衡前面,「你呢?你敢嗎?」

紀衡看着倒在地上的攤子,搖頭。

「看吧,」中年男人這才悠然看向張隊,他嚣張的開口:「我都說了我沒有,張隊,你不會要抓個好人回去吧?」

「你……」張隊就要上手,被同伴狠狠抱住,「算了算了,張隊!」

同伴在張隊耳邊輕輕說了聲,「他應該就是那個毒蠍子……」

張隊冷靜下來。

毒蠍子。

他們內部通緝榜上的十大名單之一,經常在黑水街跟國際上流竄,手底下不少人都是雇傭兵出身,背靠黑水街的酒吧,聽說FBI都拿他沒辦法。

勢力龐大。

毒蠍子早就預料這種情況。

他輕蔑的看了張隊一眼,當着他的面将煙扔到地上,拿腳踩上,「看來,張隊想抓我看來還要另找辦法呢。」

在場沒人敢說話。

毒蠍子又嚣張的從小賣部拿走所有煙,大大方方的離開青水街。

等人走後,張隊才沉默着幫周圍的攤販們整理好攤子,他低聲對這些人道:「抱歉。」

黑水街酒吧的人,兩國交界公約處,那裏的人——

張隊沒有證據,确實沒辦法。

今天就算湘城陳家在這,也是能吃個啞巴虧。

白蔹站在不遠處,目光平靜的看着這一幕。

白背心被她的目光看着背後發毛,他打了個寒戰,連忙咬着煙去幫那些攤販們收東西。

很顯然白背心也是一衆不好惹的「公約處人」之一,看到他幫忙收東西,張隊不由看他一眼,又看看不遠處的店主。

周圍的人漸漸散開,這種事在青水街不算罕見。

「阿蔹?」紀衡收拾好東西,卻看到站在街頭的白蔹。

街坊鄰居有喜歡紀衡做的小玩意,他隔上幾天就會出一會攤,白蔹每天在圖書館學習到很晚,這是第一次看到他出攤。

「嗯。」白蔹平靜的應了聲,伸手接過紀衡的東西。

「沒事的,外公都習慣了,破財消災,」紀衡拿着煙袋,今天顯然話多了不少,「這種事也不常有,他是對面的人,不常來這,你以後出門小心點,咱們普通人,還是盡量少惹他們為好。」

他安慰白蔹。

白蔹再次很乖的「嗯」了一聲,只是漆黑的眸底,愈發的涼。

紀衡對她很放心。

晚上十一點。

紀衡房間燈光熄滅,白蔹房間,她擰好電風扇上最後一顆螺絲。

然後拿上手機,輕輕帶上房門出去。

穿過青水街盡頭的那條橋,一條街橫跨在眼前,金碧輝煌,明明是晚上十點,卻亮如白晝,入口處用兩種語言寫着——

黑水街。

白背心早就等在這裏,一擡頭,就看到那與這條街的格格不入的一襲月白長裙少女。

「姐。」白背心湊上去,給白蔹遞上煙,順勢點了火。

白蔹手指夾着細長的煙,很是漫不經心的,火苗卷過,煙霧淺淺升起,她懶散的偏了下頭:「他在哪?」

白背心:我能證明,我認識毒蠍子的時候他就沒有腦袋。

嘿嘿嘿嘿,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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