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僭越
第25章 僭越
153
晏淮靜坐在軟榻上,目送若影帶季之鳴離開。
原本溫柔的神色在季之鳴消失視野之後斂了去,眸色黯下,眼底劃過一絲倦意。
一場寒疾發作着實費了他不少力氣。
他今晚本想将季之鳴留下,奈何還不到時候。
指尖輕掃過唇邊,似乎還殘留着那人灼熱的氣息,連帶他沉寂了二十二年的心也跟着分外活躍。
154
近日寒疾發作,晏淮本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可當想起季之鳴那溫熱的觸感時,晏淮竟有一絲希翼。
起初,他本只是相中季之鳴那黝黑的膚色,又不願季之鳴改變,才做了喬裝打扮的決定,同季之鳴玩玩。
等玩膩了,看夠了,再告訴這人真相也不遲。
到時候季之鳴想如何也礙不着他事。
事實上,晏淮從一開始對自己喬裝這事便沒怎麽上心,也沒刻意隐瞞自己男子身份,甚至連聲音都不願裝一下。
變音不過是江湖人的小把戲,晏淮也不是沒見過變音之人,但他不願去變,随便胡謅了個理由,哪怕三歲小孩都能聽出的男聲偏偏就讓他蒙混過關了。
誰能想到呢,那麽卑劣、明顯的謊言,季之鳴竟然信了!
晏淮也是第一次見如此好騙之人,不知該說他純良樸實,還是說他愚鈍笨拙。
Advertisement
155
晏淮有大把的時間,與季之鳴周旋不過是他衆多消遣事項之一,若說有什麽不一樣,或許他對季之鳴比旁的消遣事物更為上心點。
什麽時候開始在意,晏淮也不知。許是那日季之鳴只身前來府上尋自己,面對他有意刁難、苛刻,卻将一個滾燙又炙熱的心奉在自己面前。
糕點是熱乎的,團扇選的材質、圖案明顯上了心。
這些年,送他禮物的人多了去,季之鳴真要排的話,這些禮物怕是連他的藏寶庫都排不進去。
可心意這種事,又怎能用銀兩來衡量。
爹娘跟親姐姐送的禮物雖昂貴也精挑細選,但晏淮得到太多,來來回回都是那幾樣,沒有絲毫新穎。
至于其他旁人送的禮物,珠寶玉器比比皆是,俗氣得緊,想來也是看在他是武林少莊主的身份才送的。
而季之鳴不是,季之鳴人太蠢,并不知曉自己真實身份,送禮對象也只是自己,獨獨只送“晏和風”這個人,弄得有時晏淮都開始嫉妒季之鳴眼中的那個“晏和風”了。
156
那日後,晏淮便覺得自己想季之鳴的次數似乎多了些,他将這一切歸咎于新鮮。
晏淮并非是個喜歡禁锢自己情感之人,想季之鳴了,想知道季之鳴最近做什麽了,便會讓若影前去探聽,如實跟他彙報。
等得了空,就親自前去尋季之鳴。
他想喝粥,季之鳴便為他熬粥,好說話得很。
他知季之鳴這般對自己好,無非是看中了他相貌罷了。
着實膚淺。
可那又如何?他自身不也是看中季之鳴那一身黑皮麽,各取所需也不是不可。
157
再說到熬粥,季之鳴熬粥并不怎麽樣,甚至炭火過多會有嗆人的味兒,偏偏他熬的粥又真真切切令晏淮牽腸挂肚。
晏淮回來後不是沒有喝過廚子們熬的粥,只是怎麽喝都喝不出季之鳴熬得那種味道。
連着幾日,晏淮也不知是被寒疾弄得食不乏味,還是其他原因,胃裏又開饞季之鳴熬的蓮子粥了,不僅如此,更想親自見見季之鳴。
晏淮心知季之鳴心軟,只要若影能按照自己交待的話一步步來,不用若影開口請對方,對方定會主動進套,請求來和府。
事實證明,晏淮賭對了,季之鳴是在意他的。
158
晏淮寒疾發作的模樣沒多少人見過,畢竟太過狼狽,有損他形象,所以一般這種時候晏淮都會将人全部遣散,獨自熬過那段難熬的時刻。
可偏偏,今晚見到季之鳴本人後,晏淮舍不得放人走了。
季之鳴的手溫熱的,也不知這人用了什麽法子,總讓他貪戀這人身上的溫度。
對于此刻的自己,季之鳴的出現宛若滾燙的熱源,叫他如何不親近?
晏淮自知季之鳴臉皮薄,非常在意禮節,到現在跟他獨處多次也不敢有什麽僭越行為,古板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老頭。
他随便一逗,這人就能紅半邊臉,着實好玩。
為了能讓季之鳴留下陪自己,向來說一不二的晏淮不介意示個軟。
159
季之鳴這種人就是吃軟不吃硬,晏淮早摸透了。
他篤定,季之鳴不會見死不救。
事實正如他所料,季之鳴耿直得不像話,即便自己這般欺負他,他也不敢有任何多餘動作,甚至不敢對自己太用力。
果然是君子。
晏淮不知為何,那一刻,緊緊貼着季之鳴的胸膛,感受着這人不同常人的高溫,燥意突然傳至心底。
在季之鳴又一次推開自己,拒絕與他親近之後,晏淮沉下神色,想撕破季之鳴那保有的少得可憐的君子思維。
随他怎麽想吧,晏淮第一次跟自己置氣。
置氣為何他都這般上趕着引誘對方,季之鳴還能做到無動于衷。
明明,明明他聽出季之鳴逐漸粗重的呼吸,以及那快得可怕的心跳,這人竟還能佯裝冷靜地推開自己。
晏淮行走江湖,雖說年歲不大,但也見識過不少人,看中他樣貌的男女皆有。
以往,只要是愛慕他的男性,出言不遜者,他便會讓人挖去雙眼,至于女性,心思不正者,則會直接打發到偏遠地方,自生自滅。
時間久了,即便知曉武林盟主的少莊主是個貌美的病秧子,也沒人敢對晏淮評頭論足。
但這一切都也不妨礙晏淮接受自己貌美的事實。
季之鳴是這麽多年,唯一一個拒絕自己的人,膽子實在大。
季之鳴要拒絕,晏淮偏不讓他得逞。
晏淮不信季之鳴不想要他,即便跟季之鳴自己想象的有那麽些出入。
160
涼薄的唇落下之時,季之鳴身體明顯僵硬了瞬,整個人神經也變得緊繃,呼吸急促。
晏淮起初是給了季之鳴反應的機會,淺淺地嘗試,只貼着他的唇厮磨,親吻。
見季之鳴沒有拒絕,晏淮便加大攻勢。
一時間,唇舌交纏,裏衣相貼,可謂是迤逦又纏綿。
晏淮甚至能感受到季之鳴微微發顫的眼睫,在他掌心中輕輕一掃,明明在熱烈地親吻,明明已經将這人眼睛捂住,這人竟憨厚不已,睜着眼睛。
怕是也沒個經驗。
思及此,晏淮情緒沒由來得好了些。
161
房門外再次響起敲門聲,晏淮悠閑地躺在床榻上,閉眼假寐,若不是微微浸濕的裏衣,完全不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劫難。
未得到回應,樓硯雪徑直破門而入。
身後還跟着個惹人嫌的家夥——關止。
當然,這只是在晏淮眼中的讨厭鬼。
樓硯雪晚間原本出來散心,無意中聽到下人說晏淮遣散了院內的侍從。
樓硯雪了解晏淮,他這種嬌生慣養的人,喝水都得人親自端他面前,怎麽可能無故遣散下人。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這小子寒疾又要犯了,才會怕毀了形象,将人都趕走。
樓硯雪疾步走到晏淮床榻,見這人面色不比從前,狀态虛弱便知是寒疾犯了。
“和風。”樓硯雪如細雪般晶瑩的眸子染了憂色,坐在床沿伸手探向晏淮額頭,見溫度正常,松了口氣。
“舅舅,你來了。”晏淮微微睜眼,表現出一副虛弱狀态。
晏淮兒時便黏着樓硯雪,最近又得知他舅舅跟他最讨厭的男人好上了,而今那男人也在房中,幼稚的小孩心理作祟,想在自家舅舅面前讨點心疼氣氣關止。
關止哪能看不出晏淮裝病弱,不過他知道樓硯雪一向心疼晏淮,也不想因為這點事跟樓硯雪鬧矛盾,畢竟兩人一路走來,好不容易确認心意,并不想浪費在沒意義的争執上。
晏淮若是知曉他在關止眼裏屬于“沒意義”,怕得氣死。
“我方才似乎見到了季小師傅,是你喊他來的嗎?”樓硯雪出聲問。
“是的。”晏淮認得幹脆。
“胡鬧,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情非得勞煩人家大晚上奔波。”樓硯雪數落道。
晏淮不願聽樓硯雪念叨,幹脆揉了揉太陽穴,輕飄飄地說:“舅舅,我頭疼。”
樓硯雪拿他沒辦法,知道這人是故意逃避他說教。
見晏淮無大礙,樓硯雪也不耽誤他休息,領着關止一同回去了。
待房門關上,晏淮陡然間睜開眼,眸色漆黑明亮,宛若深海的黑珍珠。
還真有事情非季之鳴不可。
這人抿了下紅潤的唇,心中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