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扶夏,人心易變
第33章 扶夏,人心易變
“我沒聽錯吧?你剛剛說什麽?”
林清雯現在十分懷疑坐在自己對面這家夥根本沒睡醒。
一大早也不知發什麽癫,把自己叫來辦公室連杯咖啡都沒給也就算了,屁股還沒坐穩,一開口就說要退婚。
“季晏承,你腦子鏽掉了是吧?”
知道這件事自己提得太突然,季晏承能理解對方的心情,坐在沙發另一端沉默着,給了她一分鐘時間好好冷靜一下。
林清雯一臉疑惑,腦中突然一個很離譜的想法冒出來,瞪大了眼睛,問:“你不會是因為昨天捧花的事跟我在這犯別扭呢吧?”
“我還沒質問你為什麽挂我電話呢,你倒是先……”
“不是。”季晏承将其打斷。
話就這麽卡在了嗓子眼,林清雯目光怔了怔,現在倒是有幾分反應過來。
看季晏承這一臉認真的模樣,真不像實在開玩笑,不由得心底一沉,問他:“你當這是小學生過家家,說不玩就不玩了。退婚這麽大的事,是咱們兩個人在這兒說幾句話就能定得了的嗎?”
“有什麽定不了的。”季晏承一臉淡漠,翻開桌上扣置的茶盞給人倒了杯茶:“你一個思想獨立、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成年人,做不了自己的主嗎?”
林清雯覺得他問的簡直就是屁話。
婚姻的事情自己能做主的話,他們倆個現在又為什麽會坐在這兒有這一番争論?
遂咬咬牙,皮笑肉不笑地問他:“你能嗎?”
季晏承斟茶的動作頓了頓,不過須臾,擡眸朝人看過來,語氣平淡卻又堅定地說了兩個字:“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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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給的補償我會給,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股權賠償也好。公開道歉聲明也罷,只要我力所能及做得到,絕不會說一個‘不’字。”
季晏承話音落地,林清雯驀地清醒過來,眸中閃過一瞬的無措:“不是,你跟我玩真的呢?”
神經緊繃引發說話的語速加快,林清雯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婚紗酒店和現場執行全都訂好了,請帖也印出來了,你現在說不結就不結了,消息傳出去,你以後讓我怎麽在這個圈子裏混?”
“季晏承,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胸口不規則起伏着,林清雯說完端起茶喝了口。
待情緒平靜下來,這才繼續道:“能問問原因嗎?”
季晏承如實:“咱們之間沒有感情,強行捆綁的婚姻只會讓彼此痛苦。”
結婚還需要感情?
這話從他季二的嘴裏說出來,真叫人覺得很不可思議。
林清雯聞言笑笑,眸中還透着些無奈:“我看你就是日子過得太舒服,在這無病呻吟呢。”
“等季林兩家解綁的消息一公布,看見股價蹭蹭往下掉的那一刻,那個時候你就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痛苦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麽事,但林清雯看出來他現在正鑽着牛角尖呢,思索片刻,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你要是現在不想結,咱們就把婚期往後延半年,再等等也無妨。我之前也說放在年底太倉促,剛好借這個機會你自己好好冷靜一下。”
“媒體那幫子人各個鼻子都靈着呢,你發布會才開完沒幾個月,現在好端端又說不結了,等于把兩家人都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天天被挂在頭版成為大家的吃瓜對象。”
“所以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有必要這麽折騰。”
林清雯可謂是苦口婆心了,站在理智的角度分析倒也中肯,然而季晏承現在已經沒心思想這些,只知道自己這個婚若真是結了,他和扶夏這輩子就徹底完了。
“等不了了。”季晏承說:“他不會再給我時間了。”
“他?”一句話叫林清雯聽得雲裏霧裏,皺起眉:“你在說什麽啊?”
季晏承沒再吱聲,從沙發上站起來,站在落地窗前靜靜看着窗外:“我既然能提出來,就是已經考慮好了。當然,還欠你一句對不起。”
“該好好想想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說罷看向沙發上坐着的人,默了默,這才道:“回去找律師商量一下具體該怎麽清算,你提出來,我雙倍補償。”
眼看着中秋節就要到了,季晏承這兩天通過寶佳士聯系了當初在慈善拍賣會上買走扶夏畫的買主,以翻倍的價錢又将那幅作品贖了回來,挂進了書房。
他記得清楚,扶夏當初捐畫的時候承諾過,作為附贈,可以按照買主的要求在留白處題一行字。
季晏承想了想,把管家叫到了身邊,問他們:“夏先生平時愛吃什麽?”
管家心裏雖然疑惑,但還是仔細回憶了一下,如實報上幾樣菜名。
季晏承指尖輕撫着紙面,盯着畫中扶夏的筆跡淡淡“嗯”了聲。
“讓廚房提前去準備吧。”
之後沒再多說什麽,拿出手機,把電話給拍賣行撥了過去。
如果不是拍賣行的人突然聯系自己,扶夏都快忘了自己還要給人家畫上題字這麽回事了。
說起來也怪當時的買主,題字這事其實全憑自願,對方可以要、也可以選擇不要。
時隔這麽久沒有音信,放在行裏的規矩上,扶夏自然也就當做不需要處理了。
然而既然是當初答應好的,那說到肯定得做到。
扶夏讓拍賣行的人把買主的聯系方式給自己,想着單獨跟人聯系,中秋節放假的時候剛好可以過去一趟。
看着對方發來那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號碼,扶夏深深擰起眉,一下子又沉默了。
站在陽臺上吹了會兒風,扶夏回頭朝李子清的房間望了一眼,見人已經睡下,這才低頭操作着手機,把季晏承的號碼從黑名單拉了回來。
信號接通的一瞬間,他再也抑制不住胸腔裏的怒火,沖着對面喊出了聲:“你到底想幹什麽?我有沒有說過?不要再拿這種無聊的借口來煩我!”
“這次不是無聊的借口。”
聽筒那頭,季晏承的聲音一派平靜:“我現在是這幅畫的新主人,需要它在最大程度上做到保值,之後出手才能賣出高價。”
之後很客氣、但又略顯落寞地喚了他一聲:“夏老師。”
“畫在家裏,還得麻煩你親自過來一趟。”
季晏承把自己位置擺得很正,現在完全是作為一個買家再跟他交涉,提出的請求也合乎常理。
扶夏靠在牆上錘了錘發脹的腦門,嘆口氣,有氣無力問道:“去你哪個家?”
那頭頓了頓,說:“我們曾經的家。”
“……”
扶夏想罵人,但還是收住了。
約莫是預料到自己不會接話,季晏承很快接着開口:“明早我會派車過去接你。”
“如果你不來,我會讓拍賣行的人,親自上門去請。”
時隔幾個月再踏入西郊別苑,扶夏心境較之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變。
這裏的每一寸土地、甚至是房檐上的每一片磚瓦,都曾親眼見證自己從18到26歲于二樓窗前癡癡等待的那些蹉跎年華。
雖然用“故地重游”幾個字來形容有點牽強,但扶夏心中的感慨總歸是大過于悲傷的。
屋裏的所有陳設還是自己離開時的那副樣子,烏金木軟塌上的書還是自己常看的那一本,茶案上的花瓶裏插着兩只幹梅,座鐘鏡面在陽光的照射下映出刺眼的光。
一切都沒有變,包括時鐘上的指針都仿佛停在原地。
似乎只有自己是步履不停朝前走着的,但扶夏很慶幸,慶幸自己已經走出來了。
季晏承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就這麽一言不發靜靜望着他,扶夏走上樓,對視兩秒很快将自己的視線抽了回來。
季晏承身上的這件灰色襯衫不是第一次穿,同樣的衣服,他還是他。可不知怎麽的,此時倚在欄杆上卻自內而外散發出一種……用言語無法形容的頹唐。
扶夏與人擦肩進了書房,寬大的桌案上正擺着之前在拍賣會上賣出的那副畫,筆和墨都已經備好了。
知道他也會跟上來,扶夏沒有回頭,問人:“需要寫什麽?”
季晏承站定在書櫃邊,一雙黯眸直勾勾盯在扶夏清冷的背影上,須臾後出聲:“就寫‘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吧。”
扶夏何嘗不懂詩裏的意思,但着實恨極了季晏承在自己面前這副又當又立的樣子。
明明被渣、被傷害的人是自己,怎麽說得他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聞言“呵”了聲:“季總可想好,這是一幅潑墨山水,題的字跟畫裏的意境不搭邊,之後可能就賣不出去了。”
“沒關系。”季晏承柔聲堅定道:“就寫這個。”
“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扶夏提筆蘸墨,其間沒有任何的停頓,一氣呵成在畫卷右側留下兩行納蘭的詩,最後印下刻有自己姓名的私章,怎麽看怎麽別扭。
“現在行了吧?”
坐車兩小時,回來總共在書房裏就待了三分鐘,扶夏放下筆整理好袖子,随後擡頭。
“季總看下,沒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
季晏承的眼中此時才堪堪有了些波動,看過來,下意識想要擡手,想起之前在畫廊那一幕卻又不敢再上前。
扶夏懷疑自己看錯了,季晏承望過來那一瞬間,眼中似是多了份乞求:“馬上中秋節了,家裏做了一桌子你愛吃的菜,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吧。”
“飯就不吃了。”扶夏一邊說着一邊往外走:“我說過,不想再跟這裏的任何事物扯上關系。”
剛到門口,手腕再一次被人鉗住:“書房裏還留着這麽多畫,你也都不要了嗎?”
季晏承聲音聽上去有些急切,離得近了扶夏這才察覺出來,他的嗓子是啞的。
回過頭在屋內環視了一圈,其中不乏有些作品,扶夏已經回憶不起來當時創作的心境了。
斟酌着想了想,既然要告別過去,這些在與季晏承關系續存其間畫的畫,是不是也沒了繼續保留的必要。
思及此處,扶夏目光沉了沉,說:“全部扔了吧,撕碎或者是燒掉都随你。”
像是心靈承受了莫大的打擊,季晏承聽過這話,面容浮現一絲痛苦,拽着人問道:“扶夏,過去的這些年在你心裏,就真的一點值得留戀的東西也沒有了嗎?”
他這邊話音落地,好巧不巧,一樓客廳裏适時傳來一聲鳥叫。
扶夏聽見聲音微微愣了下,想到籠子裏那個整日喚自己名字的小家夥,眉眼柔和下來:“有。”
“我現在有了固定住所,樓下那只鹦鹉,可以帶走吧?”
“不行。”
季晏承沒好意思告訴扶夏,就沖這只鳥嘴裏叫的那兩句“夏先生”,自己現在也同樣需要它。
扶夏實在搞不清這人在別扭什麽,一只鳥而已,若真憑這個來拿捏自己簡直是太幼稚了。
于是嘆口氣,心平氣和跟他講道理:“你不是很讨厭這些吵鬧的活物嗎?讓我帶走吧。”
他這邊說完,那只鹦鹉就像跟他有心靈感應似的,又撲騰着叫了兩句:“夏先生,夏先生。”
“那是以前。”季晏承垂着眸,嘴唇在說話時微微顫抖着。
就這麽與扶夏堵在門邊對峙了許久,才動了動喉結,艱難出聲:“可是現在,它的聲音,我一點也不讨厭了。”
作者有話說:
季二:“中秋節快到了,想留老婆在家吃頓飯,他不吃,你們幫我勸勸他(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