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宋清風随着王有剩找到了一處私辦養豬場, 藏在深山裏, 那地方隐秘,外面還有好幾個人放哨。

是隔壁大隊五生産隊的, 走路要兩個小時左右,當初那裏還作為打鬼子的基地,路曲曲折折, 很容易将人繞迷路, 一般人都不敢進來,深山老林的,誰知道有沒有野獸, 所以建國後就空了下來。

他們隊裏的幾個膽大的,得了個空子, 深更半夜跑到裏面來,花了近半年把這裏給搞起來, 建了個養豬場,由開始一公一母兩只豬仔變成現在的近百頭, 吃的就是山裏打來的豬草。

拿命在賭!

宋清風膽大心細, 他不玩大的, 他和王有剩從中間牽了條線。

那麽多頭豬,最難的不是養不是殺, 而是怎麽賣出去。

王有剩雖然膽子大, 但沒宋清風聰明,以為從這邊弄點肉然後跑到黑市賣出去就行了。

肉可比點心好賣多了,除非是真有錢, 不然買那些精細玩意做什麽?

肉誰都想吃,有錢幹啥不買?

肯定不用跑來跑去浪費時間。

裏面風險太大!

宋清風則是覺得黑市總是不保險,畢竟有人盯着,誰知道什麽時候運氣不好就被逮到了。

所以他頭天大早上和王有剩去黑市摸了個清,人家黑市都是大半夜或者淩晨一兩點開始的,白天要上工,而且也容易被逮住。

他觀察的細致,黑市買的人各盡不一,有的是買糧,有的是買菜,還有的都買一點,從衣服上看,大部分是穿工人衣服的,也有的比較破舊,這些人一般只買些粗糧。

宋清風不會說話,這一點吃虧,所以他讓王有剩去說,和誰說?就是那些穿工人衣服買了不少東西的人說。也不多話,直接問要不要肉,不用來黑市,明天直接給送上門,留個地址就行。

縣城不大,宋爸因為工作的緣故,每年都要帶人到縣城這邊交糧,他從小就跟着跑,熟悉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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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都信任他們,但也有人信,這可是好事,自己跑來黑市被逮住了也要倒黴,要不是過不下去了,誰三更半夜的往這兒跑?

如果是送上門,直接說是走親戚就是了,危險小多了。

王有剩人長得憨實,按着宋清風教的,一晚上問了好幾個人。

宋清風負責記地點。

定下了好幾個人後,沒回家,而是去了趟那深山裏的養豬場。

這事王有剩之所以知道,還是當初他兒子燒得太狠,聽隊裏老人說是給驚着了,這塊人都知道山裏有個土地廟,原先附近的土地廟都被那些瘋子給推了,只有山裏那個太遠沒人進去過。

這時候誰信這個,就算有人信也不敢說出來,要不是看他可憐,人家也不會說,他當時是存了死馬當活馬醫,大半夜的真抱着兒子就去拜土地爺。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靈,人的确是救過來了,但就是腿不行。

同時也湊巧碰到了裏面那些人,給了他好大一塊肉回家炖給兒子吃。

這個時候誰都苦,人家拿命在拼,沒必要不給人活路,便保證不會說出去。

那些人也好說話,承諾以後買肉就從他們那邊拿,不要票,直接給錢就行。

這一趟很順利,都不需要磨,直說人家就同意了,約定明早來拿肉就行。

……

孔嫣這幾天感覺宋清風有些不對勁,每天早上起來都看不到人。

有天晚上感覺還沒睡多久,他就起床出門了,迷迷糊糊的,等早上醒了才察覺到他真的不在。

可是她太困了,每次都準備問他的,哪知道翻個身就睡過去了。

孔嫣忍不住猜測情節發生到哪一步了,看書的時候什麽都一目了然,但将真實生活聯系上時,卻又發現無處着手,應該還是在女主重生初期,因為都沒聽到男主回來。

至于初期的事件,好像羅裏嗦了不少,但真正去想,還真沒幾件讓人印象深刻的,好像就是對付極品妯娌以及做生意掙錢。

正想着,迎面與兩個人碰頭。

本來也沒什麽,偏偏這兩人是周雪和葉雲。

定睛一看,忍不住詫異,若不是認得,她都不敢相信這是周雪。

才幾日不見,人就消瘦了,臉頰都凹陷了下去,皮膚也皴了,整個人顯得有些憔悴蒼老。

反倒是葉雲多日不見,臉色紅潤了不少。

原本不知道在争吵什麽的兩人,看到孔嫣,各自別開頭。

一觸即發的氣氛冷了下來,但胸口起伏不定,看樣子剛才吵的挺兇的。

葉雲緩了緩臉色,有些讨好的轉過頭看孔嫣,帶着小心翼翼的口吻說:“原來是孔知青,好久不見,越發精神了。”

孔嫣一臉嫌棄的看着葉雲,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沒想到居然有一天她竟然對自己這麽客氣?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葉雲看到她的臉色,搓了搓手,尴尬一笑,“孔知青大人有大量,以前我不懂事,淨給您找麻煩,最近我都老實多了。”

說着還舉起手做發誓的樣子。

孔嫣一臉懷疑的看着她。

“嗤——”

一旁的周雪忍不住冷笑,雙手環胸,看着孔嫣和葉雲嘲諷道:“可真是賤命,不讨好人就過不下去了,怎麽?現在又來捧孔嫣了?”

“切,”說着對孔嫣擡擡下巴,“她一個知青嫁給農戶就算了,還管不住男人,自己男人天天在外面跟別的女人混,還被蒙在骨子裏,能有什麽出息?”

面帶不屑的看了孔嫣一眼。

孔嫣忍不住皺眉,下意識怼她,“那也比你好!至少我吃得飽穿的暖,哪像你,才多久就跟隊裏老太婆似的!”

冷冷掃了她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奶奶呢!”

周雪氣得鼻孔直噴氣,咬牙瞪着她,也知道這家夥嘴皮子溜,再吵下去也是自己吃虧,狠狠白了她一眼走人。

孔嫣心裏不大舒服,忍不住看向葉雲,“她剛才什麽意思啊?”

怎麽感覺不對勁?

沒理解錯的話,她的意思是宋清風在外面跟人瞎混?

不會?

葉雲見孔嫣主動跟她說話,趕緊道:“別理她,她這是挑撥離間,見不得人好呢!”

“她就是看你日子好過,心裏嫉妒,我不幫她幹活了後,日子過不下去了,天天看誰都不順眼。”

“至于……你男人的事,我也看到了,沒她講的那麽誇張,只不過站在一起說說話而已,隔着點距離,哪有什麽瞎混,人家女的都結婚了,丈夫還是軍人呢!”

“她就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心裏還不定怎麽羨慕你呢!”

淨挑好話說。

孔嫣心裏一咯噔,看着她問,“軍人?”

葉雲立馬道:“對,就是軍人,所以你放心,人家咋會勾引你男人呢?那是犯法的。”

她現在覺得犯法是最嚴重了,這段時間都不敢做小動作了。

從小到大就沒這麽老實過!

孔嫣心一堵,那不就是林杏嘛!

好氣!

宋清風那個死鬼!

不是喜歡她嗎?

孔嫣心裏怄死了,但面上還是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那是,人家都有軍人丈夫了,哪會瞎搞,真是的,怎麽瞎編排人,也不怕被人聽到了出了事。”

葉雲狗腿道:“就是,你聽她胡言亂語。”

孔嫣沒心情再說下去,點點頭直接走了。

葉雲目送着她離開,覺得自己肯定留下了好印象,搓着手激動的走了。

孔嫣心裏難受,還沒從宋清風暗戀自己的事實中回過神就受到這種打擊。

她雖然對自己很有自信,可是她沒有女主的瑪麗蘇光環!

誰知道會不會變心?

渣男!

回到家,人都回來了,孔嫣先回了趟屋子,準備換雙鞋。

推開門,宋清風也在,手裏好像有什麽,看到她來立馬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孔嫣心裏更不舒服,好像防着她似的,木着臉,換了鞋,轉身直接出門。

看都沒看他一眼。

宋清風一僵,微微垂眼,掏出口袋裏破破爛爛的票子和錢,有些沉默。

好半天才起身離開。

……

第二天是暴風雪,上午下大雪的時候社員都出工了,但下午天氣越來越惡劣,實在是沒辦法只好讓人都回來了。

張蓓蓓一下工就跑來找孔嫣,好不容易有時間,可以趁機去趟縣城。

至于天氣,每天都如此,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孔嫣同意,吃了飯直接回房間,拿了錢、票子以及家書,帶上手提包,将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出了門。

先是去養豬場給豬喂了午餐,然後才去村口和張蓓蓓彙合。

他們這邊夾在鎮子和縣城中間,往左大概走上半個多小時就是鎮子,其實也就是一條馬路兩邊的人家,啥東西都沒有,就一個供銷社還有點看頭。

右邊則是縣城,縣城要遠一點,沒東西算時間,不過有點像她以前的大學到步行街那麽長的距離,走過一次,快的話應該要一個小時左右。

除了張蓓蓓,同行的還有高慧慧、江華和向磊,孔嫣沒說什麽,多了兩個男人也安全些。

三個女人并排走在前面。

用圍巾包着頭和臉,孔嫣怕冷,将僅有的兩條圍巾都圍住了,穿了新襖子和新棉褲,還是上次孔爸孔媽寄過來的,雖然樣式有點醜,但在別人眼裏确實羨慕不已的好東西。

手插在兜裏,逆着風雪往前走。

霧茫茫的一片,能見度很低,只能看到兩三米的範圍。

沒人說話,口都張不開,旁邊風呼啦啦的刮着,腳下的雪快要到膝蓋處,好在路不難認,筆直沿着大路就是。

也不知走了多久,腿都凍僵了,每個人身上都覆蓋着一層雪,連睫毛都是白色的。

終于看到房子了。

灰白色的低矮建築,風雪中,路上兩三個人疾步匆匆,不少和他們一樣是趁着空閑出來的。

今天天氣太惡劣,恐怕附近的公社都停了工。

五個人拍了拍雪,一起去了郵局,先将家書寄回去,江華從懷裏拿出一沓,知青點那些人沒來,讓他幫忙寄。

張蓓蓓運氣不錯,居然有她家裏寄來的信,摟着高興了半天。

接下來便是去供銷店了。

入了冬後,早就想買點東西,要不是今天大暴雪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空,至于請假什麽的,哪裏舍得?都是工分,少了工分也就意味着少了糧食,他們是恨不得每天都幹活。

供銷店比較熱鬧,大概是新年将近,櫃臺那裏東西多了不少。

江華和向磊比較實在,花錢買了最便宜的布料,布比較粗糙,但他們幹活重,巴不得如此,省的弄破了。

棉花更是稀缺,但還是得買,他們身上穿着的時間有些長了,袖子都明晃晃的,硬得似鐵,裏面的棉花都露出來了,蹭的發黑。

這邊也有成衣賣,不過他們舍不得,隊裏有專門的裁縫,走村串戶去做工,争來的錢交生産隊記工分。跟他們一樣,這些收入生産隊都會并入到年終決算分配。

然後是吃的,吃的也需要票,其實真正下鄉了才知道,這裏是真苦,除了布票還算夠用外,一年到手的其他票和錢根本沒多少,都不夠他們日常開支,還是得靠家裏寄過來勉強支撐。

他們幾個還算是家庭條件不錯的,像王祥和,家裏兄弟好幾個,每個月還需要将口糧留下一部分寄回家,人餓的跟皮包骨似的。

孔嫣她們三個也差不多,買了布料和棉花,孔嫣想做棉鞋,給自己還有給孔爸孔媽,當然宋爸宋媽宋爺爺也不能少。

孔爸孔媽就不必說了,雖然一開始是還不能轉換過來身份,但每次寄那麽多東西過來,比她親爸親媽也不差了,自然得寄點東西過去。

宋家的長輩也是,對她是真不錯,既然對她好,她也不能沒良心。

然後是吃的,這個時候糧票什麽的是很難得的,只有吃國家糧的人才有,或者是到公社、大隊開個證明,拿大米和茶油到當地糧點等量兌換。

不過“孔嫣”小姨嫁給了國營飯店的內部人員,也算是有了吃國家糧的親戚,每次孔爸孔媽都能寄了點過來。

想當初才穿過來時,真不知道惜福,隔三差五的就請假然後跑到國營飯店吃一頓,覺得自己太累了,可不得好好心疼一下自己。

愣是把家産全都花完了,最後可憐巴巴的只能吃粗糧,這時候的粗糧可不是現代那般精細的五谷,那是實實在在的粗糧,卡的都吞不下去,不吃還不行。

買了點飽肚的零食幾人就出門了,難得來一趟,當然要去國營飯店吃一頓,幾個人也不點什麽菜,直接一人一碗大馄饨。

熱騰騰香噴噴的,連湯都喝的一口不剩。

吃完抹了抹嘴,向磊看了眼四周,見沒人,湊近小聲道:“我們要不要去趟黑市?聽說那裏有好東西,不一定非要多少票和錢,聽說只要人家滿意了就願意換。”

“難得來一趟呢!”

這話一出,幾人都對視一眼。

心動了!

忍不住想到口袋裏剩下的那些錢和票子,留着又能如何?還不如買些實在的,聽說黑市的東西價格實惠很多,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們又不是傻子,能便宜自然再好不過!

出了門,幾人都看向向磊。

向磊意會,笑了笑,戴好帽子,搓了搓手哈口氣道:“我也不大清楚現在有沒有人賣,聽說都是大半夜才開的,我們去看看也不吃虧,沒有就回去。”

幾人點頭。

向磊人比較活泛,別看他平時一副老實巴交話不多的樣子,但最會打交道,和隊裏好幾個年輕的小夥子玩的好。

他也沒多話,直接帶着他們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七繞八繞的,越走越偏,周圍建築也更破舊,直到走進一個深巷子裏。

曲曲折折了拐了好幾條道道,才停了下來。

有人!

聽到腳踩在雪上走路的聲音,應該就是裏面了。

往裏走了一點,發現破敗的矮牆後竟藏了個人,看到他們來,對視了一眼,打量了好幾眼最後什麽都沒說,讓他們進去了。

這應該是放哨的。

真正走進去才看清了面貌,這邊有一個稍微空置的地,四條巷子交彙,周圍牆壁很矮,哪怕人來了,都很容易跑路。

人不少,但靜悄悄的一片,不管是賣的還是買的,臉上神色嚴肅又警覺。

大概是受到氛圍的影響,五個人放輕了腳步聲,分開往那些賣東西的人走去,稍微走近瞧了瞧,最多的是粗糧,還有蔬菜、紅薯,以及布料、鞋子等都有。

孔嫣看到一個年級比較大的老奶奶,見她那邊沒人便走了過去,她懷裏抱着籃子,站在拐角處,一只手搭在上面遮雪,裏面放了好幾雙棉鞋、手套。

看着就暖和!

棉鞋就算了,她買了布料和棉花,回去做就是,但手套不容易得,反正就沒見過人戴着,她的手都快凍爛了。

聽說用鹽水泡有用,但她還沒那麽不懂事,鹽家裏都不夠吃,哪裏舍得?

想想都心酸。

買個手套防凍應該會好一點?

當然也可以自己做,但她不會,如果讓宋媽她們幫忙,恐怕又覺得她浪費。

她和“孔嫣”都是南方人,實在是受不慣這北方天氣,又冷又幹,她上輩子也去北方玩過,大概是後世氣候變暖的緣故,她總感覺七十年代的北方比現代的冷多了。

“奶奶,手套多少錢啊?”

老奶奶看了孔嫣一眼,用手比劃了下,小聲道:“一角八!”

好貴!

一看就是坑她。

孔嫣看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老奶奶見她不走,看樣子是真想買,忍不道:“這裏面塞的是棉花,不是草絮,不信你摸摸。”

說着拿出來讓她摸。

孔嫣捏了捏,的确是棉花。

老奶奶勸她,“要是供銷店裏賣,更貴,我這是實在生意,你看,又是布又是棉花,都不要票,就錢就行了,我親手做的,能戴好久呢。”

可還是貴了。

孔嫣抿了抿嘴,她現在對誰都摳,不過想想老人家大冬天的在外面受凍也不容易。

掏了錢小聲道: “那給我拿一雙。”

“哎,好!”

“丫頭,你買不吃虧!”

孔嫣掏了錢後直接戴在手上,是比口袋暖和多了。

挎着小布袋,也不準備買什麽了,回過身去找張蓓蓓他們。

哪知道就在她轉身之際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巷子深處晃過。

微微皺眉,偏了偏頭疑惑的往巷子裏看去。

她剛才好像看到宋清風了!

咬了咬唇,回頭看了眼張蓓蓓他們,見他們正看的起興,忍不住擡腳往後面巷子裏走了幾步。

這邊都是人家,雖然房子有些破舊,但有人生活的痕跡。

這個歲月也不講究什麽,能有房子住都不錯了,尤其是城裏,十平方米大的地方住了七八口人都有。

這邊還算好的了。

孔嫣走了腳步,沒見到人,也不敢太往裏面去,在她準備往回走時,哪知道就看到不遠處一戶人家大門突然開了。

下意識往旁邊一躲。

看了過去,果然是宋清風!

他肩上背着個竹簍子,上面搭着破布看不見裏面裝了什麽,手跟人比劃不停,臉上有些焦急有些隐忍。

站在門裏的是個老太太,直接對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然後不顧他的比劃直接将他用力一推,“嘭”的一聲關上門。

往後踉跄了好幾步才穩住,一個人站在緊閉的大門前,最後無力的垂下了頭。

默默的看着手裏的錢。

應該是錢?

是被欺負了?

孔嫣看的心裏難受,下意識想走上去。

不過還是理智壓制住了沖動,他這人向來自尊心重,若是讓他知道這一幕被她看到了,還不知道怎麽難受。

也不知他怎麽回事,竟然只穿着一身單薄的衣服就出來了,落了滿身雪,腳下的竟然不是棉鞋,腳趾都露出來了。

宋清風将背上的簍子提了提,拍了拍頭發上的厚雪,朝着巷子另一邊走去。

背影有些蕭索。

……

一行五個人回到家時天已經差不多黑了。

孔嫣與他們在路口分手,一個人挎着籃子回家。

黑乎乎的,偶爾經過人家屋子的時候有點亮光,但這個時候的煤油燈光小的可憐,哪能照的清楚路。

孔嫣剛好走到一小路。

眼睛适應了黑暗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點,前面好像有個人影!

心裏跳的有點快。

腳步一頓,轉個身子調頭就走,準備換條路。

緊随着腳步聲傳來。

果然有人!

孔嫣慌亂,下意識跑了起來,腦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不停的往前,渾身沒勁,但腿不敢停。

胳膊突然一緊。

“啊!”驚叫出聲。

孔嫣吓得臉色慘白,這邊剛好沒人住,正以為自己要遭殃時,旁邊突然冒出了一個人影。

猛的沖過來一拳頭将後面的人打倒。

那人身子溜索,受了一拳就地上一滾,直接朝着黑夜跑的消失不見。

事情發生不過轉瞬之間。

孔嫣心驚肉跳,眼睛忍不住紅了。

“你沒事?”

孔嫣慘白着臉,回過神,看到救她的是一個男人,個子高高瘦瘦,看不大清楚五官。

趕緊搖搖頭,“沒事,多謝!”

那人點了點頭,“天黑了,我送你回家!”

孔嫣不想拒絕,“謝謝!”

兩腿發軟的往前走。

硬撐着一口氣走到家,門口那兒宋媽正朝外張望着,心裏一松,疾步走上前。

“媽!”

宋媽看到她,心裏也松了口氣,現在天黑的早,見她和三根都沒有回來,有點擔心,這大冷天的,外面暴雪連連,感覺不大安全。

“下次出去早點回來,天太黑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宋媽忍不住囑咐道。

孔嫣趕緊乖乖點頭,然後指着後面道:“我以後再也不下午出門了,剛才差點碰到壞人,還是這位好心人幫我趕走的!”

後面人已經走遠了,那人見孔嫣到了家,便不聲不響的轉身離開。

宋媽聽的吓了一跳,趕緊看了她一眼,“沒事?”

孔嫣搖搖頭,“沒事!”

心裏有些怕怕的,也不知道這事該不該說出來,會不會讓宋媽印象不好?

宋媽見她沒什麽精神,以為吓到了,趕緊拍了拍她後背。

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好像是有個人影,連忙往前走了兩步,将人看清了。

“原來是林家小子!”

回到門口,順了順自己胸口慶幸道:“你這丫頭也是命大,你還小,也沒在這邊生活過,恐怕不知道,哪怕是二隊,別看平時安靜和平的很,其實也不少龌蹉事。”

“聽我的,下次別天黑出門了,就算有,也要人陪着。”

孔嫣趕緊點點頭,“聽媽的,我也不敢了,我今天可兇險了,走着走着就覺得不對勁,感覺前面有人好像盯着我,天黑看不見,但我警覺,想都不想轉個身就跑,果然,後面傳來追我的腳步聲,幸好碰到了人,不然恐怕要倒黴,走了一下午的路,腿早就沒力氣了!”

“就在王家和田家屋後隔着的那段小路,又黑又沒人!吓死我了,以後可不敢再下午出門了!”

将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沒敢說被人被人抓住胳膊的事,怕宋媽心裏膈應。

宋媽一聽,大呼吓人,“咋這麽吓人呢?幸好林小子經過,明天我要去他們家說聲謝謝,真是的,隊裏咋這麽恐怖呢。”

說着哄道:“你也別怕,以後少出門就是,今晚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別怕!”

最後想了想道:“還有這事可別出去亂說,隊裏那些婦人最是嘴碎,沒事都能說出個有事來,誰都敢編排,嘴巴放緊點,當什麽事都沒發生!”

孔嫣聽到這話,心裏才真正松了下來,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當然知道,以前去河邊洗衣服的時候,那些婦人最喜歡八卦東家長西家短的,也不知道哪來的這麽多事?

第二天,宋媽一大早天還沒多亮就拎着個籃子出了門,先是裝樣子去了趟菜園摘了點菜,然後繞道去了林家。

林大嬸剛起床在院子裏喂雞,看到宋媽還覺得奇怪。

宋媽迎面三分笑,好歹是大隊長的媳婦,隊裏誰家對誰家差不多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林家一兒一女,兩口子老實巴交的,兒子憨實,女兒有點嬌氣,一家子都是實在人。

所以也不怕在外面瞎說啥的,不過還是要來說聲謝謝,順便打個招呼。

林大嬸趕緊扔了手裏的爛菜葉子,拍了拍手走過來,有些緊張道:“隊長媳婦,有事?”

宋媽一笑,趕緊拉住她,“我也不多話了,我呢?就是來謝謝你兒子昨晚的英勇救人,要不是你兒子,我兒媳婦可就吓壞了。”

見她一臉疑惑,猜到昨晚林家大兒子可能啥都沒說,心裏舒坦多了,不多話就好,“你也知道,我小兒媳婦人是城裏來的知青,哪知道我們這邊的事,還以為晚上跟城裏一樣安安全全的,她又是南方人,也不知道天咋會黑的那麽快,昨天下午跟人去了趟縣城,回來晚了,一個人啥都不懂竟然都不要人送就直接從路口往回家走。”

“哎喲喲,聽的我都不知道咋說她好,膽子咋那麽大呢,幸好也不笨,感覺前面有人立馬轉身就跑,要不是你兒子突然竄出來将人打跑,說不定後來都被給追上來了!”

“你可是養了個好兒子,我得謝謝你!”

說着将菜下面的雞蛋拿出來,五個。

林大嬸一看,感覺擺擺手,“不要不要,太客氣了,我兒子應該的!誰看到都會這麽做的,應該是昨晚去接他妹妹湊巧碰到了。”

她女兒昨天下午去了趟縣城,跑回家打了招呼,說是讓他哥天黑了去接她,不用去太早,所以兒子一回來就讓他去接女兒了。

哪怕嫁了人,還是自家人親。

宋媽臉一虎,“你跟我客氣啥,這雞蛋是給你的嗎?是給你兒子的,讓他好好補補,多虧了他,說實在話,我那兒媳婦比我女兒也不差了,父母不在身邊的,我這個做婆婆的可不得好好疼她?我聽到這事心都揪起來了!”

“隊裏閑言碎語最多了,我一開始還怕呢,不過昨晚看到是你兒子,心裏頓時踏實了,你們一家人厚道,我也不擔心你們瞎說,我兒媳婦人臉皮薄,要是知道被人在後面說閑話,恐怕都不敢活了……”

林大嬸吓了一跳,趕緊道:”不會不會,我瞎說這事幹嘛?您放心,我懂,這事絕不會出去提一句的!”

宋媽滿意的點點頭,“就知道你們一家人心善,難怪你兒子這麽好,還是你們做父母的好,我也不多說什麽,家裏還需要我呢。”

說着拿起雞蛋就往她口袋裏塞,“拿着,別拒絕,我心裏也好過些。”

林大嬸有些不自在的搓搓手,“我……那行,我不亂說,也不會讓我兒子亂說。”

宋媽一笑,拍了拍她手,“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的,行,那我走了啊!”

林大嬸趕緊送她出門,“慢走慢走!”

……

孔嫣中午回家的時候,張蓓蓓突然跑來了,人急急忙忙,看到孔嫣仿佛看到了救星。

眼睛又腫又紅,憔悴不堪,好像昨夜沒睡好。

“咋了?”

張蓓蓓咬了咬唇,手捏着衣角有些猶豫的說:“能不能借點錢給我?”

然後擦了擦眼,哽咽道:“我爸摔斷了腿,家裏沒錢治了。我一上午都沒心思勞作,我好怕!”

“昨天那封信就是說了這事,我都不知道,我還跑去買了那麽多的東西,我家裏都揭不開鍋了。”

“怎麽辦呀?我只能想到你了。”

孔嫣一愣,昨天還聽張蓓蓓說起過,她家裏情況好了不少,因為她哥由學徒轉正,幫她爸負擔了不少,上次家裏還寄了錢過來,讓她以後別再不舍的花錢了。

沒想到卻遭了這事。

“別急別急,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蓓蓓眼睛又紅了,帶着哭腔說:“我爸跟人換夜班,搬運東西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沒穩住從高處摔了下來,具體怎麽樣我也不知道,都是我媽口述我弟寫的,不大清楚,我該怎麽辦呀?”

“我爸最疼我了,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不管,你借點錢給我好不好,我知道有些不合理,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上,但真的沒辦法了。”

孔嫣有點心疼她,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別急別急,情況肯定沒你想的那麽嚴重,別自己吓自己了,我肯定借,你別怕,你跟我一起回去。”

張蓓蓓松了口氣,眼睛又紅了,啞着嗓子道:“謝謝,謝謝!”

兩人一起回了宋家,張蓓蓓沒進去,就在外面等着。

孔嫣拿了錢出來給她。

張蓓蓓捏了捏手裏厚厚的錢和票子,感激的看着她,帶着哭腔道:“謝謝,真的很謝謝你孔嫣!”

孔嫣搖搖頭,“沒事,你趕快回去,先別說這些,寫信寄回家才是!”

張蓓蓓抹了抹眼淚,點點頭,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跑了。

孔嫣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氣。

轉身回家去了廚房。

中午吃了飯,宋媽一把拉住宋清風,将他帶到一邊。

皺着眉頭問:“你昨天去哪兒了?一晚上都沒看到人!”

宋清風不解的看她,搖搖頭,表示沒去哪兒。

宋媽沒好氣的拍他,“你咋這麽不懂事呢?你知不知道你媳婦昨天差點被流氓欺負了?”

也不顧宋清風震驚的眼神,噼裏啪啦将昨晚的事全都說了,“我也不是罵你,就是讓你多上點心,那是你媳婦,你不疼誰疼?昨晚肯定吓壞了!”

“要不是林家那兒子路過救了人恐怕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都一晚上過去了,你就沒有發現不對勁?還要我來提醒你!咋這麽木呢!”

宋清風越聽臉色越黑,用手比劃了幾下,問是誰?

宋媽臉色也難看,都欺負到他們家了,搖搖頭,“不知道,哪敢多問,要是知道的人多了,那不壞了你媳婦的名聲嗎?”

看她兒子臉色越發難看,心裏有些怵,還從沒看過她兒子這樣。

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媽沒別的意思,就是想你好好的,你呢,畢竟比別人有些缺陷,我也知道你一開始不怎麽喜歡她,但我好歹也活了這麽多年,看人還是有一套的,人不壞,不然幹嘛娶回家?昨天去縣城還給我買了布和棉花要給我、你爸和你爺坐棉鞋呢,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你對她不好還指望人家對你好?”

“去,好好哄哄她,肯定都吓壞了。”

宋清風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握緊,抿了抿嘴轉身朝屋子走去。

孔嫣吃完飯就回了房,翻出自己的柳條箱裏的錢包,仔細數了數財産,上次結婚父母寄來了三百塊,還有以前存的一點,除了最近用的,一共還有三百二十多。

她借給了張蓓蓓一半,這是她極限了,說她自私也好說她無情也罷,但她能做的就只有這樣。

還不還的回來且不說,她總得給自己留個底,就像張蓓蓓一樣出了事啥都沒有,萬一有天輪到她呢?

她能求誰?

宋家也算不得富裕,不好為了她連累人,孔爸孔媽心疼她沒錯,但也不能總給他們添麻煩。

她得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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