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換人

月華如水,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被他拖着走在皇宮內院的小道上。

一大一小的背景重疊着逶迤在地,拖得老長。

西淳烨以為他們會在東宮留宿,沒有提前準備步辇,本欲驚動內務府,卻被夏侯钰婉拒了,說趁着夜色正好,他們散步回去。

“夏侯将軍?”

“嗯?”

西淳瑩走路有點輕飄,不時碰到夏侯钰寬厚的背,夏侯钰左手提着燈籠,右手不時将她攏到身側,以防她磕了碰了。

“将軍與本宮初次見面,是何時,于何地?”西淳瑩突然問。

“忘了。好端端地,為什麽這麽問?”

“只是,将軍一直給本宮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很是稀奇。”

“你什麽時候,喜歡上夏侯訣的?”夏侯钰沒接話,反而轉了個話題。

“五歲吧,本宮被賊人所擄,關在一個小黑屋裏三天三夜,是他救了我。”

“哦。”

“那個人,其實,小時候對我很上心。六歲為我爬樹摘桂花摔斷了腿,七歲為我揍王孫子弟,八歲那年隆冬,不小心掉進禦花園的噴泉池裏,他逼我喝湯藥,是自己一湯匙藥,一口蜜餞,一句心肝喂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就變了。”

西淳瑩沉浸在回憶裏,壓根沒察覺,身邊的男人黑透了一張臉。

剛剛,在東宮,他也逼她喝姜湯,但只是将那碗湯擱她跟前,讓她自己一勺一勺喝掉的。

就算真喝藥,他也做不來那麽肉麻的事情,那不是他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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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淳瑩發現身邊的男人突然沒了聲響,沉吟了半響又問:

“那你呢?什麽時候喜歡上本宮的?”

其實,有點好奇,可答案,卻讓人失望。

“不知道。忘了。”

一陣夜風拂過,西淳瑩連着打了三個噴嚏。

“喝了姜湯都不能禦寒,寒邪還是入了心肺,你這小身板,真是弱不禁風。”夏侯钰說完,将西淳瑩拉近了,兀自脫下身上的錦袍,披在西淳瑩的身上。

袍子太大,松松垮垮的,風還是呼呼地往裏灌。

“算了。”夏侯钰突然蹲下身來,“上來。”

“幹嘛?”

“我背你。”

“不,不用了。”

皇宮大道,随時都有丫鬟或護衛走過,西淳瑩尴尬地直擺手。

抛開床第間尋歡作樂的記憶,她跟夏侯钰之間,不如她跟夏侯訣般自然親昵。

畢竟,十幾年的朝夕相伴,不是沒有分量的。

甚至從本質上說,她和夏侯钰兩個人,只是對彼此身體無比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一下又冷了場,西淳瑩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跟夏侯钰說什麽。

“不用了,本宮自己走就可以了。”西淳瑩又說了一遍,攏了攏身上的袍子,繞過蹲着的夏侯钰徑自走了。

“夏侯訣以前,經常背你吧。”維持着蹲地的姿勢,夏侯钰突然冷聲問道,

“什麽?”西淳瑩詫異的轉過身來。

卻見夏侯钰霍地站起身來,一步步将她逼到兩堵宮牆的銜接口:“十三歲那年,我看見了,他背着你,在夏侯府外那顆梨花樹下轉圈。你們的樣子,很親昵。”

她被他逼着後退,困進逼仄的角落裏,動彈不得之間,身體突然被一股蠻力托高,

來不及驚呼,她的嘴就被他霸道攫住,他的舌粗魯地撬開她的貝齒,風暴般席卷她嘴裏的津液,

她被動應着,緊緊攀着,只有這一刻,他們之間才熟稔契合得如同認識許久的人。

被吻得氣息漸漸淩亂,她無力癱在他身上,

“钰哥哥。不要了,求你。”

只有在親密接觸過後,才肯叫他钰哥哥,不然永遠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模樣。

如一把冰仞,傷人于無形。

他只能一遍遍加深她的身體對他的記憶,卻在短暫的歡愉後更加空虛,更加找不到,心的出路。

夏侯钰放下她,又徑自蹲下身來,這下,不用他開口,她俯身就攬住了他的脖子。

剛剛,是醋了?所以,才這樣對她?

月凝如洗,他們的背影交疊着,晃過一個個宮牆。

“夏侯。。。”

感覺他托着她全身重量的手重重掐了一把,她改口了:

“钰哥哥?”

“嗯?”

。。。

西淳瑩覺得氛圍不錯,應該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沒什麽。”

“對于明天換驸馬的結果,期待嗎?”夏侯钰突然又問。

他其實想問她,對于驸馬換成我,期待嗎?你,要我嗎?

西淳瑩将一張小臉埋在夏侯钰的肩頭,換一個舒服點的姿勢,含糊着道:“只要能順利踹掉夏侯訣就好了。”

夏侯钰的眸瞬間凝成一層尖冰,深不見底。

翌日。朝堂上罕見的肅殺凝重。

北地防務、江南水患、朝中庶務,林林總總,朝中大臣争論得面紅耳赤。

綠鄂和紅夙兩丫頭心急如焚,不時到朝曦宮門口駐足張望。

西淳瑩卻一點都不着急地,繼續吃吃喝喝,悠哉得像是沒事人一般。

換驸馬一事在朝堂上只是走個形式,只差聖禦親賜了。

果不其然,沒多久,就見到尚衣監的女官鐘瑩又來了。

“奉貴妃娘娘懿旨,給公主殿下遴選大婚禮服樣式。恭喜公主,賀喜公主,跟夏侯钰将軍喜結良緣。”

“成啦?驸馬換了?”對于這個結果,綠鄂,紅夙雀躍不已。

“綠鄂,紅夙,休得放肆。”西淳瑩呵斥完兩個丫頭,又轉頭對鐘瑩道:“鐘大人,大婚吉服就照宮裏頭的老規矩辦吧,本宮沒什麽意見。”

“殿下,宮裏頭繁文缛節甚多,還是得早點拿定主意才好,不然今兒這個想法,明兒這個主意。哪一日又想添上幾針圖花開富貴,夫妻永睦了,卻變着法兒讓尚衣監上下數月心血毀于一旦,讓奴婢上上下下都不好交差,況且女兒家的婚事還是得慎重,不然驸馬人選換了一茬又一茬,對名聲也不好。”

綠鄂和紅夙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小小的尚衣監女官敢這麽跟公主殿下說話?

果然,有怡沁皇貴妃夏侯洇萱在身後撐腰就是不一樣。

這鐘瑩是怡沁皇貴妃的遠房表妹,是貴妃的母族親大舅,徐國公府上的旁系親戚。

她能進宮,并當上尚衣監的掌事女官,靠的就是怡沁皇貴妃的提攜。

怡沁皇貴妃夏侯洇萱是夏侯钰和夏侯訣的姑姑。

她的母族是夏侯一族,外公又是國公府,所以為人難免驕縱些,在整個宮裏橫行霸道。

夏侯訣嘴甜,這些年來又頻繁出入皇宮內院,甚得這皇姑母歡心。

再加上夏侯曦偏寵,夏侯訣母親魏瀾馨雖出身商賈之家,卻頗會來事,珠寶、翡翠源源不斷地往這皇姑母跟前送。

所以,怡沁皇貴妃心裏眼裏就只有夏侯訣這個寶貝侄子了。

上次婚服被燒一事,鐘瑩本來就耿耿于懷,而今看到西淳瑩原本指婚給了夏侯訣,卻因為半夜爬夏侯钰的床,又變成指婚給夏侯钰,更加火大。

“大膽,一個小小尚衣監女官,敢如此跟本宮說話,來啊,給我掌嘴。”西淳瑩也不是好欺負的。

綠鄂,紅袖卷起袖子正待上前,卻突然聽到一聲怒喝:

“本宮倒是要看看,誰敢動她。”

來人竟然是怡沁皇貴妃。

那怡沁皇貴妃,媚眼生波,蓮步碎柔,卻透着幾分狠厲果決,一襲若黛色的琉璃裙,繁花似錦地團團簇擁着她走進偏殿。

“鐘大人那席話是本宮授意的,本宮正打算找皇上和仁德皇貴妃問問清楚,如此輕賤我夏侯一族是為哪般?弟媳又突然許給大伯,就因為公主半夜爬了我钰兒床嗎?難不成公主不知廉恥,我們夏侯一族都得将個蕩\婦迎進家門?這又是哪門子道理?”

西淳瑩眼裏一簇簇的小火苗,前世也沒少被怡沁皇貴妃刁難,今生再見到這個姑母,見她扭曲着一張臉,卻突然開心極了。

“兒臣拜見貴妃娘娘,娘娘不用太過激動,夏侯一族家主早晚是我钰哥哥,他已經是我的驸馬了。娘娘對本宮如此态度,就不怕今後少了可以依仗的娘家靠山?”

“下賤無恥,還胡言妄語。钰兒怎麽會為了你這麽個賤婦滞留皇宮?眼下洪珪窮兵黩武擾得北胡草原五部不得安寧,北胡局勢一觸即發,他不趕緊滾回北地,卻耗在這裏為婚事奔走,全是因為你這賤人,我钰兒才會不顧家族大業,看我今兒不替他死去的親娘,替皇家先祖教訓你這目無尊長,目無綱紀的長公主。”

說完,怡沁皇貴妃作勢就要打,巴掌沒下來卻被一只手掌給架住了。

“慢着,你有什麽資格打我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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