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書房內。

“找古董的事爺爺大致跟你說了吧?”程州謹問。

“嗯。”海桐點頭。

“好。我們暫時不急着走,接下來的這幾天你要……”

“我不想去。”海桐打斷他的話,“既然靈力可以取出來,你們之前也找好了合适的人,為什麽非要我去?”這話之前見程鐘的時候她就想問的,程鐘沒給她機會。

“讓你去是爺爺的意思。他沒告訴我原因,我只是按他的意見來。”程州謹神色淡淡,似乎沒看見海桐臉上的不情願。

“那,如果我不跟着去呢?”海桐試探地問,謹慎地觀察程州謹的表情變換。

程州謹挑眉,面上看不出什麽變化,問:“怎麽講?”

“比如我、我連夜出逃,之類的。”海桐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有點心慌。

“你覺得是你的腿快,還是絡石的腿快?”程州謹臉上禮節性的笑容消失,随手拿起桌上的鋼筆把玩,似不經意地開口,卻讓海桐的心涼了一半。

“我可以坐車。”海桐挺直了腰板,讓自己看起來硬氣一點。

程州謹放下筆,十指交叉,認真地看着海桐:“海桐女士,你可能不了解我家的情況。我且不說只要我想,你出不了這個市區範圍,就是你出去了,天涯海角我都有辦法找到你。”

海桐心裏一沉,低頭看着木質地板上縱橫交錯的紋路,沒有說話。

“如果五件古董全部找回,我們不會虧待你;如果你在路上遇到意外,我們也會妥善安置你的家人,給予相應賠償。這段時間你就安心待在這裏,不要去想別的。”程州謹說道,他的話裏沒有溫度。

呆站了好一會兒,海桐接受了現實。她不了解程家的底細,但她知道有句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如果違背了程鐘的意願,他随時可以找個像絡石那樣的在暗處把她處理掉,或者是威脅她的家人。

在問話之前她便猜到程州謹不會讓她走,只是心裏還是抱着一絲希望。絡石之前說程鐘把尋古董的事交由程州謹負責。既然大權掌握在程州謹手裏,如果他看不上她,有找人換掉她的想法,她就有離開的機會。

可惜程州謹是個乖孩子,他聽爺爺的話。唉。

海桐不甘願地說:“知道了,我會盡量配合你們。剛才說要我做什麽?”

“這幾天你要搞清楚你手上得到的異能是什麽,怎麽使用。”

“你們不知道我得到的靈力怎麽使用?”海桐震驚了。他們自個兒整來的靈力自己不會用還讓她自己摸索使用方法?

“我們五個人分別持有金、木、水、火、土五種不同屬性的靈力。靈力在不同人身上展現出的異能不同,比如我得到一把劍,絡石是雙刀。所以需要你自己摸索并掌握這項異能。”程州謹解釋。

“那我得到的是什麽屬性的靈力?”海桐問。

“火。火有向上、光明的特性,一般火屬性的靈力都比較強盛。”程州謹頓了頓,上下瞥了海桐一眼,繼續道,“這只是通常而言,因人而異。”

呵。言外之意就是說我太弱了,就算是強大的靈力附在我身上也未必能發揮它原本的作用。海桐心道,嘴上沒精打采地答應:“知道了。”

“還有什麽問題嗎?沒有你可以出去了。”

海桐轉身走,觸到門把手時,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問程州謹:“你真的不知道程爺爺為什麽選擇了我嗎?”她背對着人,聲音低沉。

程州謹沒料到她會追問,反應了一下,回道:“爺爺确實沒有告訴我原因。不過,我爺爺是一個深受道家文化影響的人,道家講究‘順其自然,無為而治’。你陰差陽錯得到靈力,或許在他看來這是上天的安排,所以要順應天意吧。”

說到這兒他鼻間極短地哼笑一聲,不知道是笑程鐘的思想落後,還是笑海桐問的問題沒有意義,“不過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海桐沒再作聲,走出房間,掩上門,神情恍惚。

經過這番談話,海桐對程州謹的好感已經降為負數。

表面上看他是萬千女性的理想型,高富帥、成熟穩重,像在童話裏的王子。王子?想多了。人無完人,他太現實,也太冷淡。從程鐘決定讓她加入尋寶隊伍開始,爺孫倆沒有給過她一丁半點的選擇權。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落在程家人手裏。

海桐郁郁寡歡地走下樓梯,正好碰上吃飽喝足準備上樓休息的絡石。見他容光煥發、神采奕奕,海桐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絡石:???“我惹她了?”

“你沒惹她,是表哥惹她了。”趙繁絡見怪不怪,被她表哥惹生氣的姑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絡石心裏有了幾分眉目:“表白被拒絕了?”

“多半是。”趙繁絡說。

“光顧着讓她把握機會,忘提醒她程州謹不好說話了,唉,這事兒我得擔點責任。”絡石有點內疚。

海桐不知道出去幹什麽了,到午飯時間才回來。飯桌上也是無精打采,低頭扒飯。吃過飯又出門了,沒留一句話。

“看來這姑娘被傷得很深哪。” 絡石搖頭嘆息,他扭頭看着程州謹,“是不是因為你剛才把話說得太直白了?”

“跟她講清楚是對她負責,斷了她多餘的念想,好好做事。”程州謹态度坦然,毫無愧疚。更重要的是,他絲毫沒察覺出他跟絡石談的不是同一個話題。

絡石言盡于此。他認識程州謹大半個月了,這貨就是這麽個涼薄性子,多說無益。

程家上下都有午睡的習慣,絡石和商陸入鄉随俗,獨海桐一個人坐在院子的角落處,揣摩她身上的異能。

沒錯,她出門之後就一直坐在這兒。一會兒凝神靜氣,氣沉丹田,試圖用心去感受隐藏在體內的神秘力量。沒感覺出來。

一會兒伸出纏着紅絲線的右手擺出帥氣的姿勢,嘴裏念着從小說和電視劇裏學來的咒語,念完自己都覺得羞恥。也沒用。

把她能想到的方法全試過一遍,折騰到太陽落山,仍是一籌莫展。

程州謹說他獲得靈力後拿到一把劍,絡石拿到雙刀,而她只拿到手腕上一圈圈纏繞着的紅線,既非武器,也非防禦用具,根本無從考察。海桐撥弄着手腕上的紅線,失了再去嘗試的興致,呆坐在院中的凳子上。

人一靜下來,煩心事自然而然便找上門。之後她要回一趟家,得提前想好該怎麽跟媽媽說。

又要對她撒謊了。海桐想起以前犯錯時對她說過的謊話。小孩子總是把一丁點小錯看得過于重要,認為如果不隐瞞父母,就會天崩地裂(挨一頓打)。偏偏這次,她特別想跟媽媽說實話。

她即将要去往的世界會有什麽?妖魔?鬼怪?她有多大概率能活着回來?她真的很怕死,真的很需要有個人能聽她傾訴,替她分擔一部分負面情緒。

但她不能。她不忍心讓家人替她擔驚受怕。起碼在她還活着的時候,她希望她的家人能安心。

思及此,海桐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時,有個人坐到她身旁,學着她模樣也嘆了口氣。

海桐用餘光瞄了他一眼,懶得擡頭,沒好氣地問:“有事?”

“沒什麽事,就是來勸勸你,不要太難過了。”絡石說。

“我沒聽錯吧?”海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懷疑的眼神瞥了絡石幾眼。這人居然會安慰人了?而且還一臉誠懇?

“啧。這事兒我也有責任,雖然幫不到你,幾句安慰話我還是會講的。你也想開點,天涯何處無芳草?”絡石被她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解釋到。

“這事兒你也有責任?還天涯何處無芳草?”他是哪根經搭錯線了才會說些驢唇不對馬嘴的話?

絡石見她表情不對味兒,心裏琢磨了一下,問:“你沒跟程州謹表白呢?”

“誰跟他表白了?你別亂想。”海桐立刻否認。程州謹确實長得不錯,但她在感情方面比較慢熱,絕不會對一個剛認識一天的人有什麽想法。

“那你剛才唉聲嘆氣的做什麽?”事情解釋清楚了,絡石身上輕快不少,他雙手插兜,雙腿抻直。

“沒什麽。”海桐閉口不答,目光被絡石的長腿吸引,有點羨慕。

“說說嘛,我來都來了,總不能一無所獲。”絡石碰了碰她的手臂。

海桐沒作聲,她要是把原因跟絡石講了一準兒落一頓嘲笑,她才不犯那個傻。縱使內心有千言萬語急于傾訴也得找個合适的傾訴對象啊。絡石可不像是适合講心裏話的人。

她的隐瞞卻勾起了絡石的好奇心。他手臂蹭蹭海桐道:“講講呗。”

海桐低着頭不吱聲。絡石又蹭蹭她:“哎,講講呗。”

海桐: “……”

“講講嘛…”

絡石蹭得她手臂癢癢的,重複幾次,她心裏有一塊地方松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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