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

夜深,三人上路。走至拐角,程州謹從袖口摸出幾只白色紙鶴,給絡石和趙繁絡一人拿了一只。

“做什麽用的?”絡石問。

程州謹握着一只紙鶴往前一抛,在下墜過程中一掌可握的小紙鶴瞬間身形放大,變成丈來高的巨型紙鶴,穩穩立在地面上。

程州謹:“這紙鶴最多可乘兩個人,今晚我們一人用一個,熟悉控制方法。”

程州謹站上去,兩人學着他的動作也站上去。紙鶴随着人的想法移動,三只紙鶴撲騰着翅膀緩緩升上半空。

有位移工具的輔助,很快三人又回了客棧。瞅着他仨灰溜溜的表情,海桐便猜到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順暢。

果然,絡石灌了口茶水,帶着怨氣說:“我們跟着司南的指向尋到城東高府門外,司南突然失靈了,指針兩頭打轉。現在只要靠近高府司南就不能用,應該是受到了歙硯異能的影響。”

“稍微離遠一些,變換幾個方向,還是大概能确定歙硯的位置吧?”海桐問。

“只能确定在高府西邊的位置。高家也忒大了,乘紙鶴圍着它繞一圈都得花半個小時。”絡石嘆道。

海桐:“都确定位置了你們剛為什麽不給它偷出來?”

“我們剛才要是動手了,咱們五個就得來世再見了。”絡石玩笑似的說。

海桐疑惑,一旁沉默許久的程州謹開口道:“西園是高家住宅區,房屋密集,短時間內是無法找到歙硯的。而且高家守衛衆多,直接動手風險太大。”

“不僅如此,”絡石補充道,“剛才上樓的時候我問過掌櫃,高家三代為江南首富,婺州城的錢莊、酒樓、糧店、客棧,有一半是高家的産業。只要姓高的一聲令下,咱五個插翅難逃。”

房間裏一時安靜下來,大家都說不出個實用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五個人分頭出去打探高家的消息,中午大家把各自搜集來的消息拼接在一起,大致捋清了高家目前的情況。

高鶴,高府的當家人,有一妻一妾。高夫人生下兩個女兒後病逝,幾年前大女兒出嫁,高家便剩了老爺、二夫人和二小姐。

下月初是高鶴的五十大壽,除了邀請婺州城內的親友外,高鶴還特意請了一位顧姓的同窗舊友前來赴宴。顧家在中原一帶,離婺州很遠,這次下江南原本是打算攜家帶口一塊兒來江南游玩,但前段時間姓顧的病了,挺嚴重的,不便遠行。他不願失約,便讓一雙兒女替他來賀壽。

顧家的消息是商陸打聽到的,談及此,他心生一計:“這不是天賜良機麽?我們半道上把顧家兄妹截了,頂替他們進高府。只要進去找到歙硯,然後在房間內打開跨越空間的門,我們就能直接回去了,也不用擔心被高家人追捕。”

程州謹:“不行。空間之門一旦打開會持續半個小時的敞開狀态,時間到了才能關上。必須保證半個小時內除了我們五個不能有其他人靠近這扇門,在高家開門風險太大。”

海桐:“守門人不是可以用陣法直接轉移到目的地嗎?”之前帶她回家的時候就那樣啊,挺方便的。

“到緊要的時候他未必能趕到現場。”程州謹解釋。

“那就一個人先帶着歙硯到人煙稀少的地方把門打開,然後來兩三個人負責吸引高家人的注意力,等快關門了再會合,直接走人。”商陸稍加思索後回答。

“不知道他們的長相和到達時間,怎麽攔截?”程州謹又問。

“這好辦。他們的到達時間我已經打聽到了,就在這兩天。”

絡石插了句話:“不是,商陸你小子是上哪兒打聽得這麽詳細的?萬一那人是瞎扯的怎麽辦?”

“應該不假。我是高家附近的茶攤子上聽來的,他家看門的侍衛是那裏的常客。”商陸答,之後他詳細地描述了具體的行動方案。

“那,事兒就這麽定了?”絡石不确定地看向程州謹。

程州謹:“試試吧,暫時也沒別的辦法。”

三日後,婺州城門口。

太陽西斜,一頂挂着“顧”字燈籠的馬車被守城的侍衛攔下。

侍衛見馬車裝飾華麗,态度低微客氣,問:“敢問公子打哪兒來啊?”

馬背上那位儀表堂堂的青年人沒拿正眼看他,使了個眼色,讓手下人跟他解釋。

“噢噢,您是中原人啊,來高家賀壽的?您莫惱,最近城外盜匪猖獗,小的盤問也是例行公事。這就放行。”一提及高家,侍衛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待顧家車馬消失在視野中,侍衛悄悄溜到拐角暗處,低聲道:“這位爺,剛才您都聽清了吧?”

“幹得不錯。今日的事,務必守口如瓶。”商陸扔了一袋錢在他手中,侍衛立刻眉開眼笑,點頭應是。

顧家的車馬進城沒多久便被堵住去路。馬車停了下來,許久沒有再啓程。車內的顧紗掀開帷幔問:“哥,出什麽事了?”

顧僅之擰着眉頭道:“前面說是剛才出了搶劫案,街邊新修的房屋在事故中垮塌了,堵了路,正在清理路面。”

“要等多長時間?”

“少說要半個時辰。”

“沒有別的路能走了嗎?”一路車馬勞頓,顧紗不想再待在車上了。

顧僅之心疼妹子,差手下去問路,說:“實在不行我們先找個茶樓歇歇腳。”

這時,馬車旁一個年紀十七八、面上溫柔含笑的姑娘主動上前問道:“二位要去什麽地方?”

“城東高府。姑娘可知曉別的路?”顧僅之忙問。

姑娘擡手指向右邊的小巷說:“去城東的小道有很多,但只有那一條路能過車馬。”

顧僅之拱手:“多謝。”

或許是那姑娘面容和善,顧僅之沒有懷疑她的話。翻身上馬,想趕在天黑前到達高府。

進入街巷,再不見婺州街頭市井的繁華景象,行人越行越少,巷道兩邊皆是老舊的土牆圍成的懸山頂房屋,幾乎沒有茶攤店鋪。開先還能見着幾戶矮牆人家,行至深巷,只餘四面高牆和車輪辚辚。

顧紗坐在車內昏昏欲睡,不知外面響動。顧僅之是更加謹慎了,留心觀察四周的情況,并叮囑手下人小心行事。

突然,兩個黑影從牆頭蹿下,攔住他們的去路。

剛才在街頭聽說婺州近日匪盜猖獗,看來此言不假。若是放在平時,自幼習武的顧僅之不怕這些,可現下顧紗在身後,怕傷了她,顧僅之不想跟這夥人動手。

“要多少錢?你們開個價。”顧僅之跟蒙着臉的黑衣人商議。

兩人對視一眼,一人猶豫了一下說:“你能給多少?”

另一人聞言瞪了他一眼,不發一聲,拔出劍直接沖上前。後面那人抱怨了句:“啧,你家裏有礦不代表我不缺錢啊。”也從腿間抽出雙刀,跟着前面那人沖上去。

商議不成,看來這兩人是鐵了心要他兄妹倆的命了。

“保護好小姐。”說完這句,顧僅之跳下馬,領着一人跟兩人纏鬥,其餘人守在車邊。

車外的人聲和刀劍的碰撞聲驚醒了顧紗,她掀開簾子。那兩個黑影身手極好,靈活的身影在二人之間周旋,眼看哥哥節節敗退,顧紗沖身旁的侍衛道:“愣着幹嘛,趕緊上去幫忙啊。”

侍衛紋絲不動:“公子吩咐要護着小姐。”

顧紗急了,紅着眼眶喊道:“再不去我哥就沒命了!”

侍衛們面面相觑,不知該怎麽辦。

“快去呀!”顧紗喊道。侍衛只好離開馬車。

看着四個身影閃爍跳動,聽着刀劍清脆的碰撞聲,顧紗放下簾子,恨自己幫不上忙。“小、小姐……”侍女聲音顫抖。

“怎麽了?”顧紗皺眉轉頭看向那丫頭,突然感到身體被什麽纏住了,越勒越緊。蛇?她低頭,身上纏着一圈圈的紅絲線。

“得罪了,顧小姐。”海桐說。

顧紗掙紮幾下,發現沒用後,不再亂動。她轉着眼珠子想,眼前的黑衣人雖然蒙着臉,但聽得出是個女人,而且年紀不大。思量片刻她說:“姑娘,你多大了?”

“二十四。”看着很快冷靜下來的顧紗。臨危不亂,這女人不一般。海桐暗想。

顧紗勉強勾起唇角:“按年紀說,我該叫你一聲姐姐。”然後她真的喊了一聲。

海桐嘴上:“不敢當。”心下:我要這麽好命能當你姐姐,還用在這兒風裏來雨裏去的?

顧紗繼續道:“姐姐可許了人家?”

“還沒。”她什麽意思?嘲笑單身狗來了?海桐有點摸不清她的路數。

顧紗輕嘆一聲:“可惜了,年紀輕輕的還未嫁人便做了這種行當。唉,真是可惜了。”

海桐不作聲,在心裏偷樂。她知道這女人想幹嘛了。

“與其幹這見不得人的勾當,姐姐不如跟了我。我顧家雖非名門,但在中原也算富甲一方。姐姐今日若是放了我,回了中原我便讓爹爹收你做義女,并為你尋一門好親事,如何?”顧紗說。

桐笑而不語。顧紗不死心又加高了條件,并以顧家先祖的名義發誓。海桐做了個‘停’的手勢說:“你不必多言,我們不是土匪,也不會傷害你們,你老實呆着就行。”

顧紗不信:“那為什麽綁架我們?”

海桐聽外面打鬥聲停了,用紙團塞住主仆二人的嘴下車。顧僅之和侍衛已經被捆好了。

“這幾個人怎麽處理?”絡石問。

程州謹:“交給我。”

他們把四人塞馬車裏,程州謹騎馬帶路,車在城外一所偏遠的小宅院門前停下。

再見外面的世界,天已擦黑。顧僅之下車第一眼見到的是街頭給他指路的那個姑娘,他瞪了她一眼,趙繁絡低了低頭表示歉意。

看着眼前的房屋,絡石說:“假正經,你這算是把他倆給包養了啊。”

商陸:“不然呢?我們還不知道要在高家耽誤多長時間呢,總要把這段時間他們的吃住問題解決了吧?又不能放他們走。”

海桐拿走了兩兄妹身上所有能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還從顧僅之身上搜出一封信。絡石把幾個人關在一間房內,扔了把刀在地上讓他們自己割斷繩索。

關上門,商陸在門上畫了封印,隔着門對房間裏的人說:“房間的封印會在半個時辰後解開。我會把整個宅子封住,出去就別想了。院內有口井,廚房裏備了糧食,我們每隔一段時間會送來食物,餓不着你們。”

一不謀財二不圖色,還把他們好吃好喝地供起來,顧僅之有點摸不着頭腦,他問:“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絡石不耐煩地回頭:“你廢話太多了。”

“喂,別走,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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