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三

十三

懸鈴跪坐在床前,單手撐着腦袋,離程州謹更近了一些。

程州謹扭頭,拿後腦勺對着她。

懸鈴輕笑,擡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轉過來對着自己。

視線相觸,那雙鳳眼勾着人魂兒似的,他稍不留神就會陷進去。程州謹深吸幾口氣,穩不住心神,幹脆閉上眼睛不去看她。

懸鈴一手撐着腦袋,一手單用食指挑着他的下巴,耐心地端詳他的眉眼。程州謹的眼睛很好看,是內雙。睜開眼,裏面透着銳利;合上眼,刺人的鋒芒收斂起來,給人一種柔和溫順的感覺。

懸鈴想,他睡着時肯定沒有平常那種生人勿近的氣場,很乖順。就像此刻,他閉着眼躺在床上的樣子,會讓她産生揉一揉他的腦袋,撫摸他臉頰的沖動。

在黑暗中,程州謹試圖清空腦子裏的雜念。可那些的念頭像點燃的香尖飄蕩着的一縷游絲,若有若無地萦繞在他心頭,無論他怎麽用力吹散,那些煙霧始終能再次聚集。

有了,趁這個空閑,他要好好捋一捋接下來的計劃。歙硯在萱草身上,高芸香死前她會在附近停留,那萱草她……唔。他感到懸鈴注視着他的目光,燈下的影子隔着眼皮晃動,隐隐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

腦中的思路斷了,他得重新連起來……呼。這人為什麽一直盯着他?他完全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掙紮了一會兒,他還是睜開眼。懸鈴輕輕笑出聲,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再說“別藏了,你躲不開我的。”

聽見她的笑聲,程州謹有點囧,憋紅了臉問她:“你到底要做什麽?”

懸鈴不答,坐直了身子湊近他,那根勾住他下巴的食指輕輕摩挲他的眉毛、眼睛,略過他的鼻尖,再點到他的唇角。她用指尖輕輕描摹他嘴唇的輪廓,只在嘴唇邊緣徘徊,遲遲不碰他的唇。

好幾次離那裏只一步之遙,她的手指卻又繞到一旁,刮撓他的下巴或臉頰。程州謹的呼吸被她撩得急促起來。她的每一次靠近都讓他呼吸一頓,每一次遠離又讓他心裏生起莫名的失落。

最後她指尖下移,仍是沒有碰到那兩瓣淺色的唇。在确定她的手指離開關鍵部位後,程州謹深深呼出一口濁氣,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手指停在他鎖骨處的吻痕上。懸鈴皺了下眉,立刻起身,背對程州謹站着,眼底劃過一縷傷。窗外透進一陣涼風,燭光忽明忽暗,房間的暖意消散。

“我原本想你跟高蘭蘭只是虛與委蛇……公子既已有佳人在側,還來找我做什麽?”話語中有些怒意。

“之前那些男人來找你做什麽,我便是來做什麽。”程州謹反将她一軍。

懸鈴生着氣沒作聲。程州謹的心緒已漸漸恢複,不想再跟她廢話,說:“把解藥給我。”

懸鈴沉默,坐到桌前,似是有意跟他耗着,不想放他走。

程州謹也不急,不緊不慢地說:“你先是擅自跨越空間違反神族的規定,再扣住我阻礙我們

找古董的進程,如果我把事情告訴守門人,你猜神族會怎麽罰你?”

懸鈴給自己倒茶的手在空中一頓,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解藥灑在杯裏,端着杯茶遞到程州謹嘴邊,讓他飲下。不多時,他感到四肢能正常活動了,沒多停留,下了地便朝門外走去。

“程州謹。”懸鈴叫住他。回頭,她笑容不再,目光中有些傷感,“除了找回古董,你心裏便再容不下其他事嗎?”

程州謹沒有回答她的話,也許是默認了。他繼續往外走,在他踏出門檻的一刻,她的心也随之墜入谷底。

“我跟高蘭蘭沒有什麽,你別多想。”門關上之前,他留下了這句話,聲音很輕。

她愣了一下,嘴角泛起一絲笑,心裏的難受減輕了一些。

夜來香,另一邊。

“你家小姐到底在哪兒?”商陸跟着侍女穿過前廳,在偌大的後院兜兜轉轉。

侍女:“馬上就到了。”

兩人到院落最深處的一棟小樓。上了二樓,兩個侍衛守在門口。前廳是接客的場所,那麽後院應該是那些姑娘和老鸨的住所。商陸仔細看了,後院裏就數這棟樓最大裝修最好,這兒不會就是剛才那個媽媽桑的住處吧?

侍女伸手:“公子裏面請。”

穿過兩扇門,隔着珠簾,商陸看到坐在圓桌旁的身影。

“不是說你家小姐找嗎,怎麽是個男人?”商陸回頭,剛才領路的侍女已不見蹤影,不遠處傳來關門聲。

商陸咽了口唾沫,心裏有幾分發虛。他給自己壯膽:都是男人,有什麽好怕的?掀開簾子,商陸不客氣地說:“兄臺有話好說,何必裝個女子騙人?”

那男人放下酒杯,轉過身來。坐着看不出端倪,站起來他跟絡石差不多高,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男人敞着懷,露出半個胸膛,身形健壯,體格彪悍,相貌兇悍。

這麽個彪形大漢,舉止卻很斯文。他安撫着商陸的情緒說:“莫生氣,我們坐下說話。”

兩人守着一桌好菜坐下,男人殷勤地給他倒酒:“我若不自稱姑娘,怎能把你請過來?”聽口音他不像是婺州人。

商陸不碰酒杯:“有話就說。”

男人笑了,端起商陸的杯子抿一口說:“商公子真是謹慎。吳某剛才在前廳看公子氣質不凡,自覺我倆有幾分投緣。故特邀公子前來喝酒、談心。”

吳風自稱是居無定所的商人。他确實見多識廣,裝了一肚子的逸聞趣事,對婺州一帶的風土人情很是了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不管商陸再怎麽強硬,他始終是和顏悅色,舉手投足間刻意地放低身段。和他攀談一會兒,商陸不自覺地放松了警惕。

聊到半夜,商陸酡紅滿面,頭昏腦漲,身體發熱。

他推掉吳風敬的酒,含糊不清地說:“不能再喝了,要,要回去…”

商陸撐着腦袋,燭光在他半眯着的眼睛裏閃爍。沾着紅暈的臉頰、白皙的皮膚、突出的鎖骨。吳風看着他喉頭動了一下。

一只手搭上了商陸的肩。“熱……”他拍掉那只手,撐着桌面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外走,那只手又勾住了他的腰。商陸不想理會那只手,想用僅存的意識支撐着自己走回去。閉着眼走了幾步,睜開眼發現還在原地——腰被箍着,走不了。

商陸回頭瞪着吳風:“放開我。”

吳風把另一只手也搭上說:“這麽着急走做什麽,美人。”

商陸覺出他眼神不對,一眨眼,他被吳風抱起來。他掙紮不動,用手肘抵着他的脖子,瞪着他說:“你做什麽?放開我!”

“春宵一刻,我自然要做該做的事。”吳風邪笑道。

被扔到床上。商陸頭很暈,摸了枕頭靠下,他知道他衣服被脫了,被迫大張着雙腿。很奇怪,他能看到吳風伏在他胸前,但身體上和精神上都沒有什麽感覺。可能是被酒精麻痹了吧。

他閉上眼睛,想到一個喜歡同性的高中同學。他不反感同性戀,也出于好奇了解過同性之間的交往方式。只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性取向,沒有想過那些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可以喊絡石來救他,但他不想這幅狼狽樣被別人看到。怪就怪他自己掉以輕心,犯了糊塗。

他拿一只手臂蓋上雙眼,嘲諷似的勾了勾唇角,挨不過困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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