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松樹折腰做軟床
松樹折腰做軟床
“嘿嘿嘿!”孫臘年見李沝躲自己,低頭問,“堵輸了就不待見我?”
好一會,他見李沝還不搭理自個,指樹,“上頭的那只是不是你家小狗!跟了我一天一夜嘿!賊黏!我不愛伺候,丢樹上才安分守己。”
李沝驚呆,大頭棒是被他丢上去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李沝要讨個明白,她擡頭看見他拿着一塊手機大小的巧克力啃咬。
祠堂地上也有巧克力渣子,李沝想,他的巧克力?他不會喂了巧克力給大頭棒吃吧,大頭棒又被他抱去樹上…
李沝質問孫臘年,“你,你是不是虐待了我家的狗。”
“噗——”孫臘年咧開發黑的嘴角回,“胡扯犢子!我虐待待誰?虐狗!”
莫須有的罪名蓋得孫臘年一頭霧水。
李沝接着點頭,“我昨天去祠堂救火的時候,狗狗也跟着我去了,再然後我就沒見過它,昨天夜裏我找狗的時候發現祠堂地上有碎了的巧克力,總不可能是你下巴漏,吃的巧克力全掉在地上,說,是不是你給它吃了巧克力,你怕被人發現你虐狗,所以抱它來這墳山野地,抱它上樹!”
“…”山林很快蕩漾完李沝的幻想,只留下一個安安靜靜的山林。
直到巧克力咻一下從孫臘年下巴颏穿過,碎渣子蹊跷砸地,李沝低頭去瞧孫臘年下巴,也沒有洞啊!從哪裏掉出來的!
李沝懵了,緊緊皺眉。
看到女孩的表情猙獰,孫臘年貼心解釋,“是,我是有在祠堂吃巧克力,你家狗子當時也在我身邊,但我絕對沒喂它巧克力,就像你見到的,我是個大漏勺子,吃什麽都會掉地上,你家狗子眼巴巴守着我呢,就等着吃掉地上的巧克力,我能不帶它跑嗎?您還好意思說我,您家都不給它喂飯嗎?他非吃我巧克力! ”
大頭棒是野養的狗,農村山多,它總漫山遍野的跑,吃了家飯難免還是會餓。
李沝争辯道,“我家…你…不是…你可以撿起巧克力啊,我…它要是真餓了你可以給它喂屎啊!”
孫臘年聽後哽住一會,說,“我上哪找?”
李沝仔細思考,“田埂裏有很多。”
孫臘年翻白眼,“還不如我當場拉一個利索。”
“你願意?”李沝認真問他。
“…”孫臘年氣笑了,深呼吸搖頭。
李沝繼續問,“你沒給它喂吧。”
“我只喂我自己。”
“我說屎。”李沝想了想,喂屎也不妥,雖然對狗沒有傷害。
嘚!一個扯零食,一個扯屎,兩人不在一個腦回路上。
“…”孫臘年壓着怒氣,繼續笑臉相迎,“不是李二水,你一姑娘怎麽張口閉口就是不文明用語!咱講點文明用詞ok?就比如咱可以說,粑粑。”
“屎粑粑。”她一臉真誠。
“…”孫臘年投降,“嘚!換話題換話題,總之,我知道狗不能吃巧克力,所以我并沒有給它吃,你不污蔑我虐待狗狗!我孫臘年情願缺胳膊斷腿也不幹那事!”
毒誓讓李沝相信了他沒有給大頭棒喂巧克力,最主要大頭棒醒後一驚一乍,飛影疊疊跳下樹,身體倍棒的樣子根本不像吃了巧克力的狗。
李沝又問,“它不怕高?”
“看不起誰呢。”孫臘年回。
大頭棒下樹後圍着孫臘年轉,孫臘年又給它抱樹上去了,它又一溜煙往下跳,就像小孩坐滑滑梯上了瘾。
他兩在玩鬧,都處成好朋友了!孫臘年一臉驕傲問李沝,“感覺,您跟您家狗子不親吶!”
李沝白眼它,“大頭棒看起來誰都親,其實誰都不親,一塊巧克力就能勾它來這荒山野嶺一天一夜,小屁狗。”
孫臘年摸摸口袋,又掏出一些其他零食,面筋之類的,他撕開包裝喂狗,“我除了巧克力還有別的,它吃飽喝足後放樹上就能睡,它陪着我,好像知道我一個野鬼孤獨寂寞,明明就是個乖乖大寶貝。”
“野鬼!”李沝抓住孫臘年話中重點,想起祖宗們說的,是野鬼帶走了大頭棒!
所以孫臘年就是祖宗們說的野鬼!所以在第一次見孫臘年,即使李沝沒有自我介紹,孫臘年依舊能脫口而出她的名字。
孫臘年一向坦誠,此刻也不例外,他聳聳肩,“幹嘛這麽震驚,我不是早跟你說了嗎!我就是打卦了蹬腿兒了,嗝兒了翻白眼了,沒脈了撂挑子了,一個活脫脫開朗活潑大野鬼!”
李沝,“靠。”
孫臘年走到墳墓邊的一顆大松樹前,他揮一揮手,那松樹就自動彎腰,孫臘年腰上有繩子似的,雲扯他似的,輕輕松松就上了松樹癱着躺,“得勁!舒服!”
此情此景,李沝驚訝到沒話說,她其實在看見孫臘年下巴無洞卻大漏巧克力時就相信他不是活人了。
孫臘年躺倒,手搭後腦袋,架起腿膝蓋,把松樹晃成搖床,悠悠閑閑說,“看看,野鬼睡個松樹很正常!你祖宗果然沒騙我,他們墳碑附近的松樹比其他地方的松樹軟乎多了,就像電競椅!躺一夜也不會腰酸背痛。”
李沝見識過祖宗的消散,只要被她碰了,靈魂就會變成綠色光點,但孫臘年是碰過李沝腦袋的,他卻實打實還在這,什麽變化也沒有。
李沝鼓起勇氣問,“你說你死了是野鬼,可,可為什麽你和我的祖宗們不一樣。”
孫臘年回,“哪裏不一樣?”
李沝走到孫臘年跟前,兩人近距離對視一眼後,李沝一拳打在孫臘年胳膊上,隔着棉服她都覺得孫臘年硬,“我摸不到他們,一碰他們,他們就會碎成滿天的綠色光點。”
“…”孫臘年忍着胳膊疼,“說話就說話動什麽手啊!玄學的東西我也不清楚,我剛嘎沒多久。”
“行,再見,”李沝轉身對大頭棒喊,“回家!”
“不是?”看到狗狗都有人接回家的孫臘年心态不平衡了,他也想回北京,不要一個魂魄孤孤單單呆在荒山野嶺。
“李二水!你回來!”孫臘年吼。
李沝不搭理他。
“李二水!我只能接觸你!我叫你師傅行了吧!”
李沝終于停下腳步,轉身問,“只能接觸我,什麽意思?”
孫臘年急忙走去她跟前,“就是除了你這裏沒人能看見我或者被我觸摸,你家祠堂後面住的那幾戶,跟你一塊救火的男孩和他媽,還有他們的鄰居全都看不見我,只有你能看見我!說真的,你帶我一起走,在這山上太無聊!”
李沝又想起祖宗們吐槽野鬼無聊鬧事,她質問孫臘年,“你無聊就找我太爺爺他們打架?”
孫臘年一聽這話,不得了,捶空氣,“我打架?等等等等,這可不能冤枉我,明明就是您家那四位老祖宗合起夥來欺負我一個小野鬼!我初來乍到沒地方住,想跟着他們住祠堂!而且我非常懂禮貌,上去就是個say hello,What a full moon tonight,但他們說我洋人鬼子,我我我,我給您演一段吧。”
孫臘年站李沝左邊,是他本體,站李沝右邊,是扮演李沝祖宗。
(左邊)孫臘年,“hello!grandpa!”
孫臘年長腿一邁(右邊),他壓聲,極度沙啞,“你是?你是洋人鬼子!”
(左邊)孫臘年,“不不不,我不是老外,我北京人,方便問個路嗎大爺!”
孫臘年(右邊),“騙誰呢,你那眼睛都是往裏凹的,頭發也是焦灰灰的,咱中國人有長這樣的?”
(左邊)孫臘年,“是是大爺我,我承認我有四分之一的日耳曼血統,但我從小到大生在北京長在北京,我是吃炸醬面喝豆汁長,呸,誰喝那糞。反正我真是實打實北京人,眼窩這玩意怎麽跟您解釋唉,那,那有的猿猴不也深的淺的眼珠子五花八門嗎!”
孫臘年(右邊),“嘿!啥耳朵血統?北京?”
“就是北平,他就是老外!混血了都!”
“北京啊!那我考考你,北京最好吃的小吃是什麽?”
(左邊)孫臘年,“我覺得是麥當勞。”
孫臘年(右邊),“這死洋鬼子嘿!盡誇他們老家!那玩意是大北京的好東西嗎!”
(左邊)孫臘年,“哎呦喂!忘了炸醬面!是炸醬面!”
孫臘年(右邊),“這還差不多,那北京最壯觀的景點是哪裏!”
(左邊)孫臘年,“我家樓下的游樂園,烏泱泱的小孩真是壯觀,從早到晚舞娘似的不帶停,诶?大爺,您幾個什麽年代的,北平,民國?您幾個知道滑梯長什麽樣嗎?需不需小輩我給您幾個形容形容?”
孫臘年(右邊),“你給我們好好說話!最壯觀的應該是北京天安門怎麽成了你家樓下!你住天安門小區啊!”
孫臘年比了個吸溜面條的音效,“因為我瞎說話,後來你家祖宗都不搭理我,他們一直對着香聞,對着你和你爺送來的酒喝,我湊上前去聞了聞酒罐子,一點味也沒有,我告訴大爺們罐子裏是白開水,他們不信,就我按在蠟燭上捂住我嘴巴,然後火就燒了起來。”
“而且他們還罵你呢!李二水這個混賬,給我們孝敬了什麽!我們快快顯靈去找她要個說法!啊啊啊!很生氣!啊啊啊!生氣!”
一人分飾兩角的小劇場還沒結束,他跳到李沝左邊變回自己,“大爺,沒啥好生氣的,喝酒還傷肝。”
“你個洋人你懂個屁!洋人不準呆我們的祠堂!你給我出去!”
孫臘年:“我不睡這我睡哪?”
鬼魂大爺們:“你去睡松樹!不準睡我們的祠堂!”
“還有!不準在祠堂裏吃東西!”
“等會等會!狗怎麽也能進祠堂!不會在這拉屎拉尿吧!”
“都怪李二水!她再踩門檻!我就托夢吓她牙齒掉光!”
“……”
孫臘年有聲有色描繪着他跟祖宗們的對話,李沝聽後笑得肚子疼,一路上都捂着肚子,最後索性停下腳步蹲着,頭埋膝蓋繼續笑。
孫臘年也演累了,但在大喘氣中還不忘為自己争取,“李二水,你祖宗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們見我一個魂魄孤孤單單沒地方休息就指了個西南方向說,他們碑前的松樹最軟乎,所以你肯定也是吧,帶我回家呗。”
“回家?”李沝聽懵了擡頭,雙眼無神,“回哪?北京?”
孫臘年點點頭又立刻搖頭,逗趣說,“我是野鬼,當然得回十八層地府。”
李沝站起身來,盯了眼走在最前方的大頭棒,她輕飄飄說了聲,“哦。”然後瘋一樣的跑,跑得比狗還快,只留下沙啞聲音,“師傅!人鬼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