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十)

開學了之後每天見面的時間就固定了，白天我們各上各的課，中午吃飯我跟朋友吃，晚上我們一起吃飯，然後去球場訓練一會。一般我都會帶書過去，背會單詞或者背專業課之類的。然後訓練結束後我們再一起去自習，在同一個教室的不同地方，但都是打眼一看就能看見對方的地方。就這樣自習到保安開始趕人，我們再收拾東西一起回寝室。我們的寝室有一段是順路的，所以不用繞遠路，可以一起走。有的時候我們學不進去習了也會多在球館待一會或者多走一會路，開春了天氣漸漸回溫，這樣的晚上走在外面特別舒服，還可以聊天，很惬意，一天的學習緊張的神經也能被漸漸撫平。

考研那段時間差不多就是這樣過的。

後來暑假留校我們就也是這樣，只不過每天自習的時間變多了而已。

這樣子也就是每天聊聊天，親一下之類的，相處其實跟之前沒差。一心投入學習就連平時買小禮物都變成了買真題買學習用品，雖然我平時就很喜歡買學習用品給他。

哦對，關于學習用品，我非常喜歡買一些花裏胡哨的筆啊本子之類的，有的東西自己買太貴了或者自己已經有很多了但還想買的時候就會想給他買，美其名曰關心學弟關心男朋友，看他收到禮物的反應也挺有趣的。他之前是不太關心這些東西的，不過被我弄的一來二去也喜歡上了，尤其喜歡一些動物的限定，他說那些鳥啊貓啊狗狗啊看起來很可愛，而且筆也用着很舒服。我看着他一個這麽高大的男生用的筆都是藍色的小鳥啊粉色的小貓咪啊之類的我就想笑，不是因為別的，單純是因為，這真的太可愛啦！

關于情侶頭像這回事，我倆剛開始的時候嘗鮮用過幾次，把我們自己截的攢的都用過了一遍了之後就膩了。我用頭像特別容易膩，所以用不長久，後來我倆一致決定還是各用各的吧，喜歡就行了。不過他後來的頭像全都是照片，而且都是我給他拍的。

那是因為我倆有一次聊天不知道怎麽的就聊到學校表白牆這回事了。他一臉遺憾的看着我說，那個時候(暗戀的一個多月裏)總以為你會把我挂上牆，可看牆上的照片，不是角度不對就是我穿那套衣服的那天你根本沒來。

我說，我确實沒把你挂上牆過，因為我覺得直接挂照片有點不太禮貌，所以就沒有，而且我想要聯系方式直接問你不就好了？或者我朋友這不是給我了嗎，雖然我當時也不知道她有。

他說，哦，是啊，也對。

我打開手機，打開一個相冊，跟他說，你看，雖然我沒挂牆，但是我都存了，拍的好看的我都存下來了，包括公衆號發的賽事直播的圖。

他看了一眼，開心了起來，說，原來你還偷偷拍了我這麽多啊？嗯嗯嗯，我還有一個相冊啊，诶這張拍的不錯。

他說的是我看球賽的時候拍的照片，還有平時相處拍的一些照片，我看到好看的場景就會拍下來。

他看來看去，最後挑了一張我拍的側面照當了頭像，那張是在球場拍的，他的側面好看極了，比正面更立體，這話希望他不要看到，不過看到也沒什麽，因為他喜歡我偷偷看他，側臉其實是我沒交往的時候看的最多的角度。

我看着他的頭像，那張拍的是真的很帥，我跟他打字說，你頭像很帥，是本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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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是，要驗貨嗎？

我放下手機，他迎面就親過來，親完之後沖着我笑。

我在對話框裏回複，嗯，圖貨一致。

從那之後他的頭像就都出自我手啦。

有一次白天我還沒上完課呢，他就說要來找我。我說行，我在xxx上課，你來吧。我們那節上的是小班課，但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都無所謂的，老師也不會管。他就在課間來找我了。我明顯感覺到他不太對勁，也沒多問我就讓他坐在我旁邊了。

他一直握着我的手，我的左手被他握着，就只剩下一只右手，右手用來記筆記翻書，所以那兩節課都沒喝水。我看着他他就呆呆地看着我，反複揉搓着我的手，好像在尋求一點心裏安慰。我握住他的手，對他笑笑。他也心不在焉地對我笑笑。

我不知道他怎麽了，上課期間又不能問，所以兩節課上的心慌意亂的，好不容易下課了，我收拾書包趕緊把他帶到外面可以問問他。他一言不發地乖乖幫我收拾，我跟朋友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走到外面我問他怎麽了。

他不說話，但很難過，他說，學姐你給我唱首歌聽吧。

我說好。這是我們寒假時候視頻養成的小習慣，我喜歡唱歌，于是視頻的時候也會唱，他聽着也不打斷我，我剛開始還覺得有些羞恥忐忑，後來就直接放開了，想唱就唱。

我輕輕地唱起了最近一直在聽的歌，是《Can you kiss me more》去髒字版。沉迷這首歌的mv，男生拍的氣氛太讓人開心了。

還不是吃飯的時間，身邊的人還少，離我們很遠，我唱的聲音又很小，所以旁邊人應該聽不到。我們就這麽走着走着唱着唱着，唱了好幾首歌，他終于停了下來。

他也不看我，就直直的看着前方，問我，學姐，你說人真的不會變嗎，人真的無法擺脫過去嗎？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應該是他之前說過的那些鬼混時候的事情吧。他會這樣想應該是遇到了以前的什麽人吧。

于是我語氣盡量溫柔地說，以前的事情已經發生過，是改變不了的，但我們卻是可以改變的。人不能被過去困住，過去是固定的，人卻是活動的。沒有人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因為無論是這條河流還是這個人都已經不同。你能想到這些，想到改變，其實改變就已經在發生了。

他半蹲下來，我捧住他的臉，看着他脆弱的表情，于心不忍，我說，我相信你。然後我輕輕地親了親他的額頭。

他看着我，輕輕地開口說話，他說他碰見之前交往過的一個女生了，就是在那段時間交往過的女生，她其實并沒有對他說些什麽，但就是那一眼，就讓他感覺自己被扒光了衣服曝光在了所有人面前。那一眼讓他感覺自己好像生活在另一個平行時空中，終于回到了自己的時空，回到了以前的一切。讓他想起了以前的種種，以前的漫無目的的生活，而今想要過另外一種生活卻時常被以前的事情影響。不過也許其實那個女生本來也沒什麽惡意，只是認出來了之後看了他一眼而已。

他問我怎麽辦，學姐我該怎麽辦？

我說，人不能總背負着以前生活，現在是現在，将來是将來，你想過怎麽樣的生活就去過，怎麽能讓以前的事情影響你呢？難道以前吃過一個雪糕不好吃你就不去吃第二個了嗎？你可以換一種方式去吃啊，比如在溫暖的陽光下吃，比如不要吃的太急。人是由自我意識驅動的動物，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他擡頭看着我，輕輕喊了聲，學姐……

我說，我，我相信你。

那之後他跟我說了很多他以前的事，所有的事，關于他是怎麽進入學校的那種圈子，又是怎麽樣結識一個又一個女人，又是怎麽樣覺得這一切都很厭倦很難受，終于決定脫離出來的。我不是他脫離圈子以後的交往的第一個女朋友，我是第二個。

他抱住我，說，我是這樣的人，學姐你還會喜歡我嗎？

我說，我非常鄭重地說，我喜歡你，不作為一部分，不作為外在，我喜歡全部的你，就像我之前跟你說的，我願意跟你嘗試，我現在還願意。誰都做過錯誤的選擇，我也做過，你會因為我做過一個錯誤的選擇而不喜歡我嗎？

他搖搖頭說，不會。

我說，那我也不會。

我跟他說，我小時候因為追求刺激而每天不用零花錢買鉛筆鉛芯，而去偷，文具店每天客流量超級大，根本注意不到我這個小孩子，我一次兩次得手之後就得意了起來，偷了好多鉛筆鉛芯，但其實我自己根本用不到那麽多。後來被老板發現了，說一直注意到我偷拿，剛開始覺得是小孩子就沒想管，尋思着放我一馬，後來還是忍不住管了，說怕我誤入歧途，還說知道我偷了也沒用，都放在書包旁邊的口袋，讓我還了就行，就只有一點，以後別再幹這種事了。我當場羞愧難當，道歉，把筆芯都還了。可回到家之後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睡不着覺，就哭着跟我爸媽說了這件事，你知道他們當時是怎麽說的嗎？

他目光怔怔的看着我，問我，他們怎麽說的？

我說，他們說，這件事既然已經過去，你已經認識到錯誤，就讓他翻篇吧，回去睡覺吧。

他聽了這話，好像若有所思。兩個人沉默了一會，他終于擡起頭來，跟我說，走吧，學姐。

我說，好，走吧。

于是我們又重新邁出了腳步。

(十一)

我記得第一年生日的時候我不知道送他什麽好，就跟朋友一起讨論男生到底會喜歡什麽。我朋友說球鞋，她送的就是球鞋。另一個朋友說送衣服，送手表。還有朋友說心意最重要，禮物什麽的都不重要。我咨詢完之後更懵了。

兩個人在一起，本身前21年都是互不相識的狀态，突然就要變成最親近的人之一，還是得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磨合期的，喜好之類的都得一點點發掘。順便一說，他的生日我都是看微信的才知道的。(雖然有提一嘴問過，因為怕微信上的是農歷)

我想破了頭也不知道送點什麽好，自暴自棄的想打開淘寶選件衛衣得了(并沒有說衛衣不好)，他給我發來了消息，說最近頭發長出來了，該理發了。我尋思着難道這是在給我暗示嗎？我就問他說，那我生日送你燙頭？

他說，你想什麽呢？我說是生日那天陪我去燙頭。生日禮物你自己想，什麽都行。

我說，好吧。

苦惱。

到了生日那天我先是去陪他燙了一天的頭。那天我們特意空出來了，特別的日子嘛。我陪他燙頭的時候自己在旁邊沒事做，就看了會書，結果因為理發店的椅子太舒服，音樂太舒緩，空調太溫暖，我當場睡着。等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說，呦，醒啦？我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他看着我笑了。

他說，剛剛你同學好像來了，看到你睡着了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來着。

我問他誰啊。其實也就是下意識地問來着，他怎麽能知道我們班同學的名字嘛，除非是我特別熟的也經常提起的。

結果他下一秒就蹦出來個名字，我聽了之後聽震驚的，我說你怎麽認識的啊？我也不怎麽跟你提啊？

他說，你是沒怎麽提過，但是你們班同學我都經常能見到，他們互叫名字我就認識了，在實驗室做實驗啊去你們班門口等你啊，你們班名單我也見過，對學號也能對上，而且你不是也會介紹嘛，所以一來二去就都認識了。

我驚訝，所以我們班的人你都認識咯？

他說，差不多吧。一臉驕傲。

我這下是有點慚愧了，他們班人我還沒認全呢。

他好像是察覺到了，然後就說，不用慚愧，我們班人多，再說你也不用記住他們，記住我一個人就行啦。

我被這話逗笑了。

說起實驗。我們倆的實驗課很少能排到一起，因為年級專業和學科不同，主要是年級不同，實驗課排課的時候大概率會錯開，所以即使有的課我們都有卻還是不能排在一天上實驗課，但偶爾有錯着錯着我們就在一天上了，這樣的時候我們就會非常開心。

我們奉行的原則是，誰先做完誰去找誰。所以有的時候我去找他在外面等，有的時候他來找我在外面等。有時因為我們實驗可能對方已經做過所以還會指導一兩句啊或者實驗報告可以參考啊，下周實驗提前知道注意事項之類的(都是前人的經驗啊)。總之很開心，我最喜歡的就是實驗課了，因為可以看到他穿白大褂的樣子，看起來違和感十足，真的很不像學生醫生實驗人員，什麽都不像，但就是有種特別的魅力讓你一直盯着看。另外一個喜歡的原因就是因為實驗室離得遠，我們可以一起走回去，我最喜歡和他一起走路了(其實是什麽都喜歡)。雖然他腿長走路快，但是散步的時候兩個人都走的一樣慢，所以不存在什麽跟不上的狀況，況且他還特意等我。

哦，說多了，說回生日。那天燙完頭發之後我們一起去校門口拿蛋糕，蛋糕是我訂的，是奶油蛋糕，上面放的新鮮草莓，看着都好吃好嗎！我光看圖片都已經口水止不住了。拿到手我們就迫不及待去學生餐廳了。坐在餐廳的椅子上，我把蛋糕拿出來，蠟燭插上，是數字21，插上之後我點上蠟燭讓他許願。他許過願吹了蠟燭之後我趕忙切開分蛋糕，終于可以吃了。奶油可太好吃了！

接下來就是萬衆矚目的生日禮物環節啦！他超級期待這個環節，盯着我的禮物盒盯了好久，然後說，我拆開咯，才仔仔細細地拆開。

他拿出來禮物，是一條項鏈，月光石的項鏈。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說，我戴寶石會好看嗎？我連項鏈都不怎麽戴诶。

我說，總要試試才知道嘛。月光石可是我最喜歡的石頭。

他一聽是我最喜歡的石頭，當即開心了，說要試一試，讓我給他戴上。我給他戴上之後他去洗手間看了看鏡子，回來驚喜的告訴我，是真的很好看诶！

我點了點頭。是真的很好看，他穿的白色的衛衣，戴着銀色的細長項鏈，吊墜是泛着藍色光輝的圓形月光石，跟他的藍色外套也很配，整體很協調很好看。

他很開心，那天晚上一直在摸那塊寶石，見他這麽開心我也很開心。

(十二)

我雖然不說，但總是覺得自己考不上的。雙跨考即使自信心非常強的人也總有懷疑自己的時候，更別提我一個沒有什麽自信的人了。但就是憑着這份熱愛還是報考了。招生簡章下來的時候正好碰上我生日，那年縮招，我更是沒有信心了，生日都沒有心思過了。可他還是拿着蛋糕勸我吃，勸我沒事的沒事的。我其實現在連他說了什麽都忘了，但我還是能清晰的記得我們在樓梯口看招生簡章，他拿着給我買的蛋糕，我靠在他懷裏，樓上樓下都是大家或難過或崩潰或認真努力背書的聲音。我就靠在他的懷抱中，憑着這一點溫度，決定了我還是要第三種聲音，我要努力背書。

考研的時間好像被加了速，一晃就過去了，只有我們腦海中的知識一遍一遍地增多，手下的紙條一遍一遍地減少才能提醒我們，我們真的度過過這段期間，我們，真的準備好了。

考試那兩天是聖誕節，前一天晚上我們互塞了蘋果，第二天走進考場前他親親我的頭，堅定地對我說，你一定可以的。

我也對他說，你也可以。

然後我們就走進了考場。

第二天考完的時候，出了考場整個人腳下都飄飄的，明明天寒地凍，整個人的臉卻是紅熱紅熱的，是考試激動的。走在往常普通的道路上，卻覺得有什麽不同，這條司空見慣的路突然多出了些意味。我看着藍色的天空，看着匆忙卻堅定的人群，手突然被牽住，我轉頭一看，是他，他在對我微笑着。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一同向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