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54
chapter54
一日後,周振前往寺廟随母親一起作禮,儀式結束後一起吃了齋飯。
他扶着三太的胳膊肘走出廟宇,頭頂晴空萬裏,陽光落在走廊,在地上投下一片陰影。
“小慕的事情,我聽說了。”三太問:“她那個未婚夫是什麽來頭?”
“已經派人查過了,就是個小混混,以前幫周元做事,在郵輪上救了周慕一次搭上肥船。”周振冷聲嗤笑道:“她看男人的眼光真不行,不過轉念一想,留在周家也只有找一個什麽都不如自己的上門女婿。”
三太聽出周振語氣裏的鄙夷和不适,叮囑他不要掉以輕心。
周慕這人深不可測,這麽些年她作為旁觀者,眼看着她越做越強,絕非一般人。
三太告誡周振千萬要沉住氣,既然現在風吹到了周慕那裏,那就順勢而為,同她友好相處,“當然,她那麽謹慎的人,未婚夫一定沒有那麽簡單,你可要盯緊。”
“兒子記住了。”三太早年跟随父親打天下,學識人謀略,當初也是看重周義坤胸有大志、敢做敢為,對雙方都有利,這才敲定婚事。雖然後來父親沒落,沒能再給周義坤提供什麽,但他還是念着當初的恩情,曾在父親重病時守床。
只是他太過憐愛他的大兒子,後來又接回了周頃,以至于後面出生的周振一直都在被忽視中,加上家族失勢,三太一直教育周振要謹言慎行,不可太過高調。否則,周頃和周元,誰都不好對付。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周頃被大火燒死,周元自作孽不可活,好事終究還是降臨到了三房頭上。
只要把握機會,那麽一切皆有可能。
當晚,周振命人送了一箱丹東草莓到周慕家裏。
別墅外的阿車看到是周振的人,眉頭緊緊擰起。
黃鼠狼給雞拜年。
但草莓個頭又大又紅,看得出是極品。
周慕倒是沒過多糾結,直接讓阿車把草莓分給手下。
“不知道小三少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阿車嘀咕。
周振這人,的确能屈能伸,是比那周元城府深多了。
這不,第二日被周義坤叫回去,就聽說最近周振勞心繁忙,心力交瘁,不敢把動物基地砸在自己手裏,于是自願将管理權交出來讓給周慕。
周慕略感意外。
周義坤在一旁說道:“小慕啊,你哥哥對你可是給予厚望啊。”
周振苦笑:“其實我知道我還有很多不足,有很多需要學習和沉澱的地方,我現在太忙,實在是顧不上動物基地。”他說着好聽的話,“不如把它交給有能力的妹妹管理,反正都是為了周家,只要周家發展好了,管它是誰在管呢,不是麽?”
“你能這麽想,我非常高興。”周義坤毫不吝啬地誇獎。
周振說:“父親你放心,我對妹妹沒有二心,一起都只是想周家好罷了。也許我跟妹妹之前有什麽誤會,但咱們都是一家人,血濃于水,哪有隔夜仇。妹妹你說是吧?”
周慕沒有反駁:“三哥說得是。”
周義坤愛聽這些話,他點頭附和道:“家和萬事興,父親很欣慰你們能這麽想!只有這樣,周家才能越來越興旺!”
他扭頭朝傭人喊:“快去拿瓶酒來,慶祝一下!”
傭人疾步走去酒窖。
周義坤張開雙臂,攀上周振和周慕的肩,一個勁兒地誇好孩子。
*
當天下午,陸岩開車帶周慕到了動物基地的停車場。
手下還在交接中,周振說她的人明天就能頂上。
一見他倆從車上下來,立刻有手下前來迎接。
日頭正烈,周慕和陸岩站在屋檐下,微風挾裹着熱浪呼到臉上,陽光太過刺眼,惹得人眯起眼皮。
周慕要了一輛觀光車,手下很快将車開出庫房,原本是貼心地攬下了司機的活,卻見慕小姐沒動。
她擺擺頭,手下便下來,把位置讓給他倆。
觀光車離開庫房,帶起一尾塵土。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怎麽會大發善心把這麽大的油水給你。”陸岩戴着墨鏡,風吹過,撐起他的黑色襯衫,肩膀兩側鼓起來。
他的右手随意地攀着方向盤,陽光投放在半只手背和小手臂上,呈現出一種蜜色。
“他在向我示好。”周慕雙手抱臂。
下一秒,車子駛過一個坑,車身颠簸,周慕差點被甩出去,手放下來,下意識握住欄杆。
她眼神刀過去,即使眼睛藏在墨鏡後面,通過她的嘴角,陸岩也能看出她的不悅。
“……沒注意!”陸岩嘿嘿笑,他很快地瞟了她一眼,扭回頭,心想周慕真的很偏愛橘色系口紅。
不知怎的,心尖突然像是被什麽撓過,有點癢。
“那你怎麽想?”陸岩頓了頓,問道。
“演戲嘛,誰不會。”周慕正色道:“既然他願意把動物基地交到我手上,不要白不要。”
“可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陸岩喃喃。
路過正在吃草的麋鹿,周慕忍不住吹了一個口哨。
陸岩眼神瞟過去,瞧見她腦袋都要轉到背後去,忍俊不禁。
管他什麽陰謀詭計,動物基地在周慕手裏總比在別人手裏強。
基地辦公樓出現在視線裏,阿車就站在院子裏,陸岩将觀光車剎了過去。
周慕腳剛踩地,阿車湊上來,“慕小姐,兄弟們讓我謝謝你,昨天的草莓很好吃。”
陸岩走過來,聽到這句,眉心擰起。
草莓?什麽草莓?
阿車輕飄飄地掃了陸岩一眼。
“不用客氣。”周慕擺擺手,取下墨鏡。
阿車:“小三少把資料都留在樓上辦公室了,其他相關的資料,一個小時前也派人送了過來。”
“我們上去。”說完這句話,周慕只身在前,阿車待陸岩走近後,嘴角閃過一個不明的笑意,這才緊跟上去。
那笑容,陸岩很熟,挑釁、甚至不屑。
陸岩咬了咬舌,三兩步追上去。
周慕在辦公室裏一待就是兩小時,等擡起頭,太陽已經夕陽西下,挂在山頭。
“果然天底下沒這麽好的事。”看完資料,周慕擡起頭來,臉色有些凝重。
陸岩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她,坐到她對面,“怎麽說?”
周慕取出其中一份資料,“他們和林商達成協議,只要林商需要,他就可以帶官員或者其他人來這裏困獵。”接着,她又抽出另外一份,說:“這是基地的盈利報表,虧出大窟窿,想要填滿就得出售動物,專門供給維多利亞賭場對面的唐人街。”
而她怎麽可能這樣做?
周振分明是知道她的顧慮,故意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她。
一方面在父親那兒得了美名,一方面又給她下了難題。
但,無論如何,總歸是管理權在自己手上,才有機會保證這園子裏那些動物的權益,至于怎麽保護,她總能想想辦法。
回到基地停車場,阿車率先下來,他也開了輛車,不知道周慕是想坐他的還是陸岩的,正想發問,周慕卻率先發話了,“阿車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和陸岩講。”
阿車颔首說好。慕小姐有自己的安排,阿車向來不問緣由,只乖乖聽話。
他坐上車發動引擎,餘光裏,陸岩和周慕朝那輛林肯走去。
阿車踩下油門,向前駛離。
陸岩上了駕駛座,周慕打開後座的門,坐了進去,還沒來得及關車門。
突然,耳邊傳來滴滴的聲音,空氣安靜了一瞬,仿佛有什麽凝固住。
陸岩猛地翻身下車。
周慕被一股蠻力扯了下來,肩膀傳來鈍痛,下車時崴到了腳,來不及反應,踉跄地跟着他的步伐跑動,淩亂、疾速,好像在與死神賽跑。
十秒,或許只有五秒,身後傳來巨響,汽車碎片砸向四面八方,濃厚黑煙像蘑菇雲一樣散開。
就在爆炸的瞬間,周慕被陸岩壓倒,撲向盡可能撲到的最遠的地方。
他的身軀寬厚龐大,護着她,倒地的痛楚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頭頂傳來一聲悶哼,汽車碎片砸到他身上,他卻咬着牙,深深挺起背,害怕壓到她。
不遠處,林肯被炸的只剩半個車身。
周慕瞳孔裏閃爍着跳躍的火焰,她胡亂伸出手,只摸到一手的血。
陸岩沉悶地嗚咽一聲,用盡全力将背後的車門頂翻過去,忽覺頭腦發昏,意識開始渙散。
模模糊糊間,他聽見周慕在叫自己,漸漸地,那聲音再不真切。
急救室外。
周慕頹然地坐在冰涼的凳子上,慘白的光打在她身上,她一動不動地望着手上的血。
阿車上前勸告,讓她先去做個全身檢查。
糯成和川仔接到消息後急沖沖趕來,糯成二話不說先給了阿車一拳,興師問罪:“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阿車吃痛,後退兩步,嘴角流了血。
他有過,所以不辯解。
糯成還要再來一拳,卻被川仔攔住,用下巴指指周慕。現在還不是算賬的時候。
“慕小姐!”糯成挪過去,蹲在周慕身邊,她手心的紅色觸目驚心。
糯成站起身,暴躁地揉了揉頭發,踢了把一邊的凳子,立刻抓了個醫生過來。
醫生被握住後頸,有些害怕。
周慕突然擡起頭,說她先去一趟洗手間。
她模樣平靜,像是強壓了某種情緒,渾身上下只透露着一股涼意。
川仔形影不離地跟在身後。
阿車跟上去認錯,周慕卻說:“你現在馬上帶人回基地,炸彈是趁我們去辦公樓的時候安上的,這個人,必須活捉。”
“是!”
周慕洗掉了手上的血,接受了醫生的全面檢查,所幸除了一點皮外傷并無大礙。
急救室的紅燈卻還亮着。
糯成走到她身邊,想到周慕方才說的話:“慕小姐,您的意思是,有人存心要置您于死地?”
“知道我坐哪輛車、什麽位置,知道什麽時候沒有人在……”周慕冷笑,眼裏閃出寒光。今天正好基地正好在交接人手,或許是因為混亂,才被人掐了空。
周慕腦海裏閃過周振那張笑面虎的臉。
他其實才是最像周義坤的人。
紅燈熄滅,下一秒,手術室大門打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從裏面走出來。
周慕立刻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