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亦身覆明光

他亦身覆明光

【二十三】

綁了許久的頭發再次松散。

祁明朝撚起簡青槐粘在脖頸後的發絲，攏進手心，動作比剛剛靈巧。

簡青槐擦着手心的汗，唇紅腫紅腫的，“你該去上課了。”

“還有半小時。”祁明朝弄好頭發，一邊抓着小發揪玩，一邊随口問，“你室友和安語出去幹什麽？”

“呃……”簡青槐想了想，說道，“吃飯看電影逛街，偶爾也去游樂場動物園之類的地方。”

“晚上不回宿舍？”

“梁思意說路上太折騰，他們住酒店。”

祁明朝恍然大悟般點點頭，拖長音調道，“哦…，下周六帶你看望崔老師後，我們也去看電影。”

“好！”

“周天去海洋館。”

“好。”

“那就說定了。”祁明朝笑意濃濃，“周六晚上我們住酒店。”

“好…诶！？？”簡青槐一下呆住了，難以置信道，“酒、酒店？！”

“對！”祁明朝處變不驚的眼神安撫着大驚小怪的簡青槐，“周末時間寶貴，我們不在路上浪費。”

簡青槐：“……”

他終于再一次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傻乎乎跳坑了。

祁明朝怎麽會不知道那兩人出去幹嘛！況且談戀愛住酒店簡單概括不就是開房！！！

簡青槐耳垂的紅更上一層樓，他扭頭躲開祁明朝抓他頭發的手，語氣帶着沖勁，有點兒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你和我說話不用繞來繞去，咱兩都是男人，你想做的事情90%我也想做。”

偶爾口齒是真的，但直接也是真的很直接！

祁明朝沒了趁手的小玩具，手指無聊地敲着椅背，“比如？”

“比如周末時間寶貴，不值得路上浪費。”簡青槐說得一板一眼，認真極了，“以後別套路我。”

“遵命！簡Sir！”祁明朝比劃出一個敬禮的手勢，而後難掩笑意道，“我又想親你了，你想嗎？”

“不想。”

“哦！”祁明朝嘆息，“運氣不好吶，10%的概率第二次就碰見。”

簡青槐避而不答，“你該去上課了。”

“還有時間。”祁明朝坐得四平八穩，“你想親我……”

“嗎”字不用吐出了。簡青槐走到祁明朝面前微彎下身，像只啄木鳥似的，親了一下嘴唇不夠，又快速補了下，直至親夠八下，“九比一，符合你的概率統計了。”

然而符合不代表餍足。

祁明朝只想做個不知餍足的大狼，把貪心裏裝滿簡青槐，把貪欲裏盛滿簡青槐，讓一切貪念全都圍繞簡青槐！

“我用紅墨水畫出小紅花，可惜複印出來全變成了黑色。”祁明朝壓着簡青槐後脖頸，往事讓他不甚高興，可又莫名興奮，“我一直想給你送朵漂亮的，顏色鮮豔的小紅花，那時候猶猶豫豫，以至錯失良機。”

“現在！”祁明朝另一只手也覆在了簡青槐脖子上，大拇指按壓喉結，一路下滑，“獎勵一朵美麗的小紅花。”

“你瘋了！”夏季衣服領口低，咬在脖子側面根本遮不住，簡青槐可不想被人議論。他極力推拒，“別咬在那…唔！”

祁明朝不聽，一口咬上去，而後用力吮吸，簡青槐感覺周邊皮膚都在痙攣。

“別吸了，很疼！”簡青槐想生氣，可對于往事他虧欠太多，祁明朝不高興要撒氣，除了縱容別無他法。

推拒成了安撫，簡青槐輕輕拍着祁明朝的背，“氣撒了就松口。”

簡青槐皮膚白，印子很明顯，但不是豔紅色，而是偏青紫了。

“……抱歉！”祁明朝瞅着一點兒也不像小紅花的印子，後悔了，“說好不提以前的事，我……”

簡青槐打斷祁明朝，“不高興就得發洩，可是要注意方式和場合。”

“我下次克制。”祁明朝抱起椅邊的花，“上課去了。”

“等等。”簡青槐說，“花太招搖，我先帶回宿舍，晚上給你。”

“不行！”祁明朝低頭嗅聞，“我得自己拿回去。”

他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也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可對着簡青槐，他想大度想守信，似乎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他說全部原諒全部翻篇，說出口時是真心。然而腦海浮現往事，甜蜜隐晦的愛戀未曾宣之于口便戛然而止，他錯失了簡青槐兩年。

兩年是七百三十天，是一萬七千五百個小時，是一百零五萬一千兩百分鐘。

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計較這兩年！

只要想起來，心裏就空落落的難受，會忍不住生氣，忍不住朝簡青槐撒氣，忍不住想要簡青槐喜歡他的證明。

全部原諒是假，全部翻篇也是假，他永遠耿耿于懷！

【二十四】

宿舍。

簡青槐剛把衣服挂上陽臺，就收到了衣服主人的消息，“叮叮叮”連彈七條。

他打開聊天軟件。

大梁：【卧靠，炸鍋了！！！】

大梁：【照片.jpg】*3

大梁：【祁明朝抱着一捧花去教室，聽說別人送的。】

大梁：【他平常挺低調，百分百單身，現在高調捧花上課，等于公開宣告處對象了。】

大梁：【你最近和他交流多，有啥內幕消息沒？】

一看就是安語讓問的，簡青槐敷衍了事。

QH：【沒。】

QH：【給你晾衣服呢！一會兒聊。】

說完點開了那三張照片。

祁明朝今天穿件卡其色襯衫搭配黑色西褲，比較正式的着裝，可整體風格偏向休閑，帥氣又不失風趣。

身高更是天然優勢，逆天的大長腿往那一站，就是一棵招蜂引蝶的好大樹！

如今懷裏捧花，嘴角含笑，舉步上臺階，好似男模拍攝雜志，自帶光環，引來了無數人側目追随！

簡青槐點開下一張。

潔白的教室後牆，祁明朝側身經過，頭顱低垂，似在吻花。

最後一張，祁明朝已然入座，手肘撐桌手抵下巴，望着旁邊的花。

沒有一張拍到正臉，全部是在某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拍攝。

“……果然很招搖。”簡青槐從兜裏掏出個兒團成一團的黑色塑料袋，轉手扔進垃圾桶，“我都說了不能太招搖。”

焉了吧唧嘆口氣，手機“叮”一聲，又進來消息了。

簡青槐點開，還是梁思意。

大梁：【圖片.jpg】

大梁：【你買啥了，拎這麽大個袋子。】

簡青槐：“……”

立北大學好歹也是數一數二的雙一流名校，這幫人不好好學習不培養愛好不出去實習，整天拍完這個拍那個是要怎樣？！！

QH：【現在侵犯肖像權都如此光明正大嗎？】

大梁：【也沒拍到你臉啊！大夏天捂那麽嚴實，只會更顯眼。】

QH：【我不捂她們更猖狂。】

大梁：【向祁明朝取經吧，他是過來人。】

QH：【？】

大梁：【安語說的，具體情況我不清楚。】

QH：【咱兩聊天得是沒有隐私？】

大梁：【身為一個合格的男朋友，手機必須比月底的錢包還敞亮！】

那是極其敞亮了！

QH：【祝好！再見！】

簡青槐果斷終止談話。

四人宿舍，一人約會一人回家，還有一人參軍入伍去了。近三周的周末都只有簡青槐一個，他樂得清閑。

把桌上易壞的葡萄洗幹淨，簡青槐端到書桌前，邊吃邊發出一條直播預告。

小小向日葵：【今晚十點，拜倫《春逝》。假若他日相逢，事隔經年，我該以何祝你，以眼淚，以沉默……】

發布成功後，簡青槐扔下手機，從架子取出那本詩歌集，小聲念了起來。

有些習慣一經養成就很難更改。

簡青槐轉學後，不再需要擔憂每天的語文課朗誦，他可以停止每晚的練習了。然而回到家，面對依舊空蕩的房子，他會不由自主翻開字帖，出口的字字句句落在周邊，讓他感覺不那麽冷清。

後來字帖讀完，他又讀了一遍。

只是不在對着空氣與自己，而是網絡上形形色色的陌生人。

陌生人給他誇贊，有時也會有批評。褒貶不一的聲音讓他感覺自己在真實存活。而當有人說他的聲音充滿了治愈，令原本沮喪的心情重新恢複鬥志時，簡青槐發現，原來他也有着點點螢火。

從來只知追光，卻未曾想，他亦身覆明光！

【二十五】

簡青槐讀了一小時書，看着時間差不多，便打算去圖書館等祁明朝下課。

收拾好出門，樓梯口撞見同班同學，渾身上下濕的像只落湯雞。

同學好心提醒，“下雨了，暴雨！”

沉浸式看書的簡青槐根本毫無所覺，他愣愣點頭，說了句“謝謝”，瞅着同學進去宿舍後，也轉身走回宿舍。

唯一的窗戶在陽臺，陽臺和洗漱共用一片區域，由推拉門擋着，簡青槐那會兒晾完衣服随手關了。

他拉開門，一陣強風迎面砸來，衣服在空中搖來晃去，随時有落地的風險。簡青槐趕緊把窗戶關好，又取了抹布把窗沿的水跡擦幹淨。

雨滴砸在玻璃上，噼裏啪啦，瞬間模糊視線。

中午還豔陽高照，這會兒就雷聲陣陣，看來是一場短促的暴雨。

簡青槐卻沒耐心等待暴雨結束，還有二十分鐘祁明朝下課。

他向室友們借傘，征得同意後拿了準備走時，收到祁明朝消息。

白雲堆裏：【下雨了，你呆宿舍哪也別去。】

白雲堆裏：【晚餐改外賣，送過來可能比較晚，餓了就吃其他東西墊着。】

白雲堆裏：【雨停了我去找你。】

白雲堆裏：【小貓探頭.gif】

簡青槐點開編輯框，想了想還是假裝沒看見，手機塞褲兜，拎着三把傘出門。才出去又跑回來，把板鞋換成拖鞋，然後匆匆離去。

烏雲遮擋太陽，窗外備顯暗沉，暫時不見雨勢有停歇可能。

“對方正在輸入中”一閃而過，簡青槐看見消息卻不回複，祁明朝眉頭微皺，不太高興。

十分鐘後，他帶上藍牙耳機，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

鈴聲将止時刻，終于接通。

簡青槐周邊是嘈雜雨聲，“提前下課了？我快要到教學樓底，給你帶傘了。”

祁明朝沒說話，倒是聊天軟件彈出消息：【課後人多，你在一樓拐角下面等我。】

“哦。”聽筒遠遠傳來一位老教授的聲音，簡青槐問，“你在課上打電話？”

白雲堆裏：【嗯。】

白雲堆裏：【別亂跑，乖乖等我。】

“好。”簡青槐說完又在聊天軟件回複了一遍。

祁明朝看着冒出的小白框，心裏舒服一點兒了。

白雲堆裏：【挂了，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簡青槐淌過樓底水坑，已經到了教學樓。

樓梯拐角下邊不高，但較為寬敞，擺放了幾個廢棄宣傳牌。

簡青槐在宣傳牌後席地而坐，把褲腿向上疊了幾疊，小腿終于不再濕漉漉的難受。

他拍了張立牌照片給祁明朝。

QH：【照片.jpg】

QH：【我在立牌後面。】

白雲堆裏：【1】

“1？”

簡青槐懵，為什麽要發數字！即使明白1的含義，可他和祁明朝是搞對象，用這種充滿職場風格的簡單回答很不禮貌吧！

揣測不出祁明朝的用意，簡青槐打算一會兒當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