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想念愣頭青
第71章 想念愣頭青
“林老師呢?不是跟你一塊兒下來的。”張董找到秦旸時,他已經上了車。
聽見張董的稱呼,秦旸撩起冷淡的眼,這一凝,讓張董感覺不妙。
“我把他分屍扔下水道了。”
張董:“……”
剛拉開車門要上車的小陳:“……”
司機扭頭,呵呵兩聲,“秦老師真會開玩笑。”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秦旸定定地望着司機,他不笑時,自有一派唬人的架勢,司機被他盯出個寒顫,便聽張董怪叫一聲。
“再胡咧咧下周的假也沒了。”張董道:“祖宗,人又怎麽惹你了?”
“你對你老婆那位談過六年的初戀什麽看法?”秦旸淡聲問。
張董一噎,懂了。
在一起久了,他的感情狀況自然也是瞞不過誰的,這位中年男人曾在某一次年會喝多,返程路上流出了幾滴鱷魚的眼淚,嚎叫怨恨老婆的初戀,哪怕那時候二人的孩子都好幾歲了。
“還是得裝個樣子。”張董笑得跟彌勒佛似的,勸解道:“男人嘛,越表現得在乎就越是容易輸得一塌糊塗!”
秦旸直愣愣地看着他,兩唇上下一動,對他的發言提出了建設性的評價。
“狗屁。”
衆人:“……”
小陳在前座壓着笑,不敢樂出聲,手指都快被含着咬破了皮。
一整天的好心情在遇見林峰後毀于一旦,秦旸黑着臉劃拉手機,這事兒吧太膈應,更膈應的是他還不好借機跟段弘俞賣賣可憐,畢竟段弘俞大概比他更不待見林峰,提一嘴就是讓對方一塊兒跟着犯惡心。
噎了一口難受的上不去下不來,秦旸找小陳要了個微博小號,登錄以後搜索林峰,給每一條實名辱罵林峰的微博點贊。
秦旸邊刷邊“啧”了聲,“怎麽這麽糊?”
張董耳朵裏就聽不得這個詞兒,跟裝了雷達似的,前面半句沒聽清,“糊”字倒是聽得明明白白,“誰糊了?”
“你的林老師。”某少爺劃拉手機陰陽怪氣。
張董:“……”
廣場裏翻來覆去,愣是找不到幾條能被他揪出來點贊的,什麽黑貼罵貼,在秦旸眼裏都跟小孩子過家家,幼兒園的罵架水平。
秦旸這時候手頭空閑,急需舒壓,親自上陣,帶着林峰的大名冷嘲熱諷了一通後終于爽了,張董瞥了眼,好家夥,洋洋灑灑三百字,他看得雙目狂跳,心想難怪總有人說恨比愛綿長。
“不過說起來,你向段導演求證了嗎?”
“求證什麽?”
“當初他和林……”
“沒有。”秦旸把手機一關,摸出鴨舌帽扣上。
帽檐下的陰影擋住小半張臉,張董沒法看透他的表情。
“他們當年那事鬧得沸沸揚揚的,你就一點兒不好奇?”張董其實憋了蠻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時間提這個話題,但現在車上都是靠得住的自己人,又正好經由林峰,碰巧遇上了能提出的場合,張董感覺再不問,就更沒有合适的機會了。
這不是好不好奇的問題,更多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但秦旸不是傻子,一點就通,聽出了張董的話外音。
如果段弘俞真像當年那場聲勢浩大的讨伐中所說的那樣,秦旸和他的戀情就是往自己身上潑髒。
“你要我拿着刀子往他心尖上戳嗎?”秦旸轉首,窗外漂浮而過的路燈映射在他瞳仁中,迸發出冷然的光彩。
“我只是覺得你應該了解。”
“無所謂。”秦旸說:“我既然選擇他,我就相信他。”
他這話變相地點明了态度,張董倏地冷下臉。
“秦旸,我以為你在關鍵時候會理智。”
“你說了,只是你以為。”指骨頂着手機轉了兩圈,秦旸扣緊帽子,不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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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要這麽做嗎?”
“嗯。”
電話中,女人沉默些許,随後道:“我了解,我會按照你的想法。”
“麻煩了。”
“用不着跟我說麻煩,段導演可沒少幫我。”
“都是過去的事了。”
“過去了我也記着呢。”女人輕笑兩聲,忽地,又有些無奈,說:“當初沒能幫上你,我很愧疚。”
“那時候沒人能幫我。”段弘俞輕淡地略過,并不在意對方所說的從前。
對着窗抽完手頭的煙,再拿起煙盒,裏頭已經空了。
副導演面帶喜色走向他,感慨:“終于要殺青了。”
段弘俞看了看工作日程表上标紅的日期,“是啊,結束了。”
他撣了撣煙盒,捏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轉身問:“帶煙了嗎?”
“那必須得備着啊。”
這劇組裏,不少的老煙槍,副導演就是其中之一,一天能幹去半包,身上不放煙,那能要了他的命。
“段導,你這是越到殺青越激動了?”副導演從兜裏摸出煙盒,一邊遞一邊調侃。
放在窗檐的煙灰缸裏塞了好幾根煙頭,此前哪見過段弘俞這麽上瘾的時候。
要不是偶爾身上帶點兒若有似無的尼古丁味道,估計劇組沒人能知道段弘俞還抽煙。
“嗯。”段弘俞偏頭點燃,吸了一口,面無表情說:“激動。”
副導演見他一捏眉,問:“煙怎麽樣?”
“挺烈。”
“勁兒大,舒坦!”副導演樂得笑出牙花。
他也不管段弘俞喜不喜歡,剛拆的一包新煙就撂在窗前了,安利意味十足。
每到工作收尾的時候,都是松懈中又壓抑不住興奮的時候,所有人都高高興興,擡個箱子都能給自己擡出一張笑臉來。
段弘俞挾着煙,站在窗邊靜靜望着。
片場的每一處,都是他盯着磨出來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擺放都經由了段弘俞的首肯,而現在正待拆除。
沒有巨大的殺青蛋糕,沒有盛大的殺青儀式,演員都已經走了大部分。
在最後一聲打板中,終于,《求神》全組殺青。
一出戲落下帷幕,段弘俞推開窗,唇口微張吐出一縷細煙。
那煙被風打散,很快就瞧不見。
拍攝完成後還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但那也是之後的事了。現在劇組要與場地租用負責人完成最後的交接工作,設備儀器也要整理好妥善運回。
所有人下了個早班,該搬走的搬走,該拆除的拆除,段弘俞則又消失了,如同開機儀式當天沒有一個記者逮住他一般,片場也無人知曉他在何方。
“有看到段導演嗎?”
“沒有啊,是不是回酒店了。”
“電話也不接……”
“哎呀,段導演肯定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甭管了。”
副導演撓撓頭,感覺段弘俞一個成年人也不需要他來操心,多事反倒惹人生厭,便放棄了。
而衆人找尋的段弘俞還留在片場。
休息室空無一人,屬于劇組添置的東西早兩天已經徹底處理掉了,現在只剩下一個小沙發,段弘俞橫躺下去,小腿都擠不下。
他閉着眼,獨自在這空間中,看着側頂小窗透出的光線,他突然有了幾分寂寥的冷意。
風從窗子裏灌進來,他卻懶得起身去關上,任由風吹着,段弘俞将開了飛行模式的手機喚醒,點開私密相冊的一小段視頻。
視頻中,一室昏暗,月光流淌在床面,兩個身影交疊。
時常近兩個小時,段弘俞像在看一出電影。
靜靜地,沒有聲響。
只是電影中的主角特殊。
一個是他,一個是秦旸。
在那樣的場景下,人是很難保持專注和清醒的,一切感官會為人類的原始沖動讓步,哪怕是段弘俞也不例外。
從旁觀的角度去看自己,像是開了上帝視角,段弘俞抽離在外,無比清醒地看着自己順着秦旸撩撥沉溺,這是種相當新奇的體驗。
他靜靜看着秦旸的攻勢,靜靜看着秦旸的柔情。
在某一刻,秦旸是占據着絕對的主導權的,他兇悍無常,像頭危險的雄獅。
一滴汗順着秦旸的側頰滑到了下颌,忽地垂落,像砸到了屏幕外的段弘俞,淡漠的眼瞳微微顫動,段弘俞銜住虎口,細微的疼痛彌漫,卻依舊沒有蓋過肢體泛起的漣漪。
手指探下,段弘俞輕輕呼出口氣,微潮的水霧彌漫在屏幕上,蓋了同一層朦胧的薄紗。
在靜默的電影後半段,一切回歸寂然。
這一出默片到了結尾處,段弘俞卻将聲音開啓。
鏡頭中,暗室下,秦旸攏緊了段弘俞身上的被子,他撐着上身,長久地低頭注視着。
忽地,秦旸動了。
他緩緩傾身,虔誠地落下一個吻。
吻在眉心,沒什麽力道,輕飄飄像羽毛掃過,昏睡中的段弘俞無知無覺,清醒的段弘俞卻感覺自眉心燃起一股熱燙。
極低的聲音響起,不甚清晰。
他說:“段弘俞,今夜好夢。”
身體輕微地顫動,一陣濡濕,段弘俞微微偏頭後仰,閉上眼拖動進度條,不多時,視頻後半段再一次重演。
一手帶出來的男主演,段弘俞對秦旸知根知底,真假可以在他面前作僞,但在隐藏的鏡頭前,一切都無所匿藏。
被汗潤濕的手擦過屏幕,鏡頭定格在秦旸帶笑的面容,指腹擦過他的臉,段弘俞忽然想念起這愣頭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