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喬珏強迫自己保持平靜，笑道：“我沒有不自在，我只是……”
他給出一個拙劣的說辭：“餓了。”
霍奉時要說什麽時，前方的戚俊轉身看他們：“你們怎麽走那麽慢，不急着吃飯啊。”
戚俊走回來，燕尋朝跟他一起側過身子，沒有往回走，站在原地看他們。
喬珏總覺得燕尋朝有種超脫性別的美，不僅是長相，還有氣質，很特別，讓看見他的人下意識想要屏住呼吸。
“喬珏，你哪個班的？”戚俊随口問。
喬珏聞言怔住，指尖動了一下。
如此簡單的問題他卻回答不上來，與其說答不出，不如說不願答。
他的目光掃過霍奉時，悄悄落到燕尋朝身上。
指尖似被針紮了一下。
“怎麽……哎，你現在急着吃飯了？”戚俊話說到一半，轉身去追燕尋朝。
燕尋朝似嫌他們話說得無聊，轉身走了。
戚俊在前面喊：“你倆快點。”
“走吧。”霍奉時對喬珏笑道，語氣溫和如常。
喬珏跟着他們往食堂走，心裏沒有松口氣的感覺，反而像壓着塊東西。
Advertisement
到食堂後，各自去打飯。喬珏很快打完回來，他以為自己已經很快了，該是四人中最快的一個，擡眼卻見食堂右側的那道身影——燕尋朝。
此刻食堂人不多，喬珏可以說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們一起來的食堂，理應坐在一起。喬珏往前走了一步，接着腳步微側想往另一個方向去，他可以裝作沒看見，然後招呼霍奉時跟他坐在一起。
另外兩個随便他們坐哪兒。
然而他這個念頭剛升起，腳步側了一點，右前方的人擡起頭，目光恰好與喬珏撞上。
喬珏腳步頓住，懊惱地咬了下唇。
沒法裝了，現在說沒看見說不過去。他不情願地往燕尋朝的方向走，下意識要将餐盤放到燕尋朝側對面，頓住，将餐盤移到燕尋朝對面。
如果他坐到燕尋朝側對面，剩下兩個位置，霍奉時怎麽都會跟這人挨着。
喬珏将餐盤放下，不自覺看了對面一眼。
燕尋朝沒有擡眼。
“你這個看着不錯，哪個窗口的？”戚俊跟霍奉時一起回來，邊走邊聊，“明天我試試。”
他将托盤随手放到燕尋朝身邊，霍奉時在喬珏邊上坐下。
喬珏松口氣，心安了點。
“你們吃的什麽？這麽快打好了。”戚俊往他們餐盤上瞅，瞅完夾了筷子自己餐盤裏的菜，評價，“還行。”
說完看向喬珏和霍奉時：“你倆認識很久了嗎？對了，你剛才說你哪個班來着，我沒太聽清。”
那是因為我沒說。
這麽一打岔，再提起這個話題，喬珏心裏沒那麽壓着，他望着自己的筷子：“G班。”
似乎沒那麽難說，但說出口并不好受。
他垂着眼睛，不去看這三人的眼神，不看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G班……”戚俊重複，問，“在幾樓？是理科？”
喬珏：“嗯。”
“哦。”從戚俊的聲音聽不出異樣，“好像在三樓，一個年級也不遠。啊，不是，你不會是學弟吧？”
喬珏倏然擡眼：“不是。”
“哦。”戚俊點頭，解釋，“你看起來比較小，說實話我剛才看見你，吓了一跳。”
喬珏被勾出一點興趣，疑惑：“為什麽？”
戚俊揚起唇角：“因為你長得太漂亮啊，我還以為是女孩呢。我還想霍奉時這小子運氣不錯，女朋友這麽漂亮，就是風格有點獨特，短發，嗯……認真看才發現你是男的。”
喬珏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去校醫院看看眼睛。”
戚俊笑了兩聲，繼續道：“你家挺有錢吧。”
他朝喬珏眨了下眼：“我聽人說能進G班的都不簡單，祖上多少有點礦。”
許是從小惡意的話聽多了，喬珏幾乎立刻聽出戚俊話裏的意思，他剛才只是沉臉，現在真有些生氣了。
盯着戚俊，一字一頓：“我考進來的。”
蹙着眉，小臉繃得有些緊。
戚俊愣住，過了會兒道：“啊那什麽，我随便問問。”
“你說得沒錯，能進G班确實不簡單，G班有一部分是買進來的，但也有一部分像我這樣考進來，只是不像你們這麽厲害，只能去最差的班。”
喬珏繼續道：“聖德哪個學生家裏沒點錢，考進來也要交學費，能交得起學費，哪個家裏沒點錢。”
聖德基礎設施好，師資力量雄厚，升學率高，同樣學費也高昂，能進聖德本身就不簡單，不乏過分有錢往裏砸将孩子塞進來的，大部分是自己考進來家裏本身條件又好的。
畢竟聖德中學要升學率，不可能為了錢收一堆草包。
足夠優秀，可以免除各種費用，不過那是少數，而且可能那些人中有一部分并不缺錢。比如霍奉時。
“嗯……”戚俊嘴唇動了動，“既然你能考進來，怎麽……”
他像是無法理解：“怎麽就去了G班，不至于……”連F班都混不進去吧。
這人格外讨厭。
喬珏垂下眼睛，再擡眸：“你們以前是哪個學校？應該不是霧城吧？你們從哪兒來的，這都高三了，怎麽會想到霧城來？”
戚俊被他問懵了。
“呃，我們……”他鎮定下來，向後靠在椅背上，悠然道，“我倆老家在這兒，前幾年确實不在這兒，不過我倆小學在這兒讀的，後來父母出去做生意，把我們也帶了過去。現在嘛，家裏有點小錢，但跟你們肯定比不了。”
“那怎麽回來了？”喬珏沒再問了，霍奉時将他的話接過來。
戚俊看了邊上的人一眼，笑道：“這能因為什麽，戶口呗，我倆在那邊總歸是個外地人，人不讓我們在那邊參加大考，我倆能咋整？”
他神色自若，姿态半點不摻假，只是說完又朝邊上看了一眼。
“你們以前在哪個城市？”喬珏問，“雲城嗎？”
話音落，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戚俊對他挑了下眉：“你為什麽說是雲城？”
喬珏：“…………”
戚俊笑道：“我們海城來的。”
難道之前聽錯了？喬珏思索。
“我去買點喝的？你們要點什麽？”戚俊起身，看向燕尋朝，“我給你帶瓶果汁？”
燕尋朝搖頭：“不用。”
聲音冷冷淡淡，有種碎雪般的清冷。
戚俊看向喬珏跟霍奉時：“你倆呢？”
喬珏搖頭，霍奉時笑着拒絕。
“既然都不用，那我可就買自己的了。”戚俊伸了個懶腰，走了。
現場只剩下三個人，喬珏其實快吃飽了，只是餐盤了還剩下些許，對面的燕尋朝慢條斯理地夾着食物，将食堂吃成了高級餐廳。
戚俊離開後，餐桌上安靜下來，霍奉時望向燕尋朝：“吃得慣嗎？霧城和海城飲食有些差異。”
燕尋朝望着餐盤，聲音淡淡：“還行。”
“你和戚俊小時候就認識嗎？”霍奉時跟燕尋朝搭話，并沒有過分熱絡，卻讓喬珏瞬間握了筷子。
燕尋朝：“嗯。”
“當時去外地，你們兩家一起去的？”霍奉時又問，語氣溫和。
霍奉時是個很周到的人，跟他在一起很少會讓人覺得不愉快，因此喜歡他的人很多。
但是實際上他并不是個多熱情的人，一般都是別人跟他搭話，起碼得雙方都有交談的意願，很少……不，幾乎沒有得靠他一個人尋找話題的時候。
喬珏從沒見過他對誰這樣，燕尋朝是唯一一個。
喬珏知道他喜歡燕尋朝，到此刻真正感受到這份喜歡，不能說多強烈，總歸與對別人不一樣。
多了一份耐心。
燕尋朝要冷淡得多：“嗯。”
霍奉時還要問什麽，喬珏無法忍受這樣的氛圍，在霍奉時開口前道：“下學期才高考，你們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這不是一個特別禮貌的問題，喬珏不在意，只要能阻止霍奉時跟燕尋朝搭話就好。
喬珏以為燕尋朝會如同對霍奉時那樣敷衍他——
燕尋朝終于不将視線對着餐盤，他緩緩掀起眼皮，看向喬珏：“你哪科學得不好？”
喬珏怔住，他用了半分鐘思考燕尋朝這個問句。
哪科學得不好？
他哪科都不好，能到G班，他不好的豈止一科。
燕尋朝什麽意思？嘲諷？
喬珏的唇抿緊。
霍奉時将兩人各看一眼，擡手摸了摸喬珏的腦袋，望着燕尋朝，笑道：“他理論知識差一點。”
他放下手，繼續問：“昨天忘了問，你們父母都在海城？霧城還有家人嗎？”
這倆人話又搭上了，喬珏問了一句莫名其妙被擋了回來。
燕尋朝問完喬珏那句後沒有再問，似乎并不關心答案，霍奉時問他，他不冷不熱：“沒有。”
霍奉時：“那……”
“我回來啦。”戚俊拿着瓶可樂，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迎着衆人的目光，挑了挑眉，“你們自己不要的啊，別怪我沒給你們帶。”
霍奉時莞爾，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喬珏覺得他回來的很是時候。
戚俊左看看右看看，好奇：“你們剛兒聊什麽呢？”
喬珏覺得他很沒眼色，好在燕尋朝和霍奉時都沒有要提的意思。
燕尋朝起身：“我吃好了。”
戚俊連忙跟上：“我也好了。”
說着看向喬珏和霍奉時：“你們好沒？”
喬珏點頭。
四人原路返回，他們三人一個班，在二樓與喬珏分別，喬珏獨自上到三樓。
-
他回到教室，同桌已經坐在凳子上了。
看喬珏進來，同桌身子向前留出讓喬珏進去的距離。
“你嘴怎麽了？”同桌驚訝出聲，遞給喬珏一個鏡子。
喬珏對着鏡子照了照，發現自己唇上有道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咬的。
他把鏡子還回去，敷衍道：“吃飯的時候咬到了。”
“哦。”同桌慢吞吞将鏡子收回，湊近他，“你跟霍奉時一起去吃的飯？”
喬珏：“嗯。”
“我聽說……”同桌打量他的臉色，“霍奉時班上來了個新同學，長得特好看。”
“你見到了嗎？”他試探着問。
喬珏收拾東西的手頓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