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半上午,唐龍敲開書房的門,苗銳在裏面。唐龍看了眼屋內,問苗銳:“唐老呢?歐南來了,說是唐松月小朋友要他過來找唐老。”
苗銳看了眼靜室緊閉的房門,說:“唐老在靜室裏,讓歐南等等吧。”
唐龍也看了眼那扇門,點點頭:“那你在這裏等着。”
“嗯。”
唐龍離開了。樓下,歐南正在和二隊值守的隊員們說話。雖然不是一個隊的,但大家還是希望歐南的手臂能治好,早日回歸特戰隊。唐龍從樓上下來後說:“歐南,唐老在靜室,如果你的事不要緊,就等等。”
歐南道:“不是什麽緊要的事。唐老說他最近有空,我的治療正好結束了第一階段,接下來就交給唐老。之前都是松月幫我治療的。”
歐南不說來意,唐龍他們也不會問。現在他主動說出了,唐龍立刻問:“你的胳膊一直是唐小朋友給你治療的?”
歐南點點頭:“是啊。松月年紀雖小,醫術卻很高。邢隊帶我來帝都本來是想看能不能請唐老出面,結果松月給我檢查後就直接接手了我的治療。也幸虧有松月,不然邢隊還要發愁怎麽請唐老出面。”
一隊和二隊的隊員來到帝都之後就隐約知道了唐爺爺把生命垂危的陸部長從閻羅殿搶回來的事。唐龍還真不知道唐松月這位小朋友竟然也這麽厲害。歐南的胳膊,特戰隊的人都知道已經被很多醫生宣布廢掉了。
樓上傳來腳步聲,唐龍迅速收起心思,歐南有些緊張地看向樓梯口。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唐松月,唐老根本不可能對他這麽一個小兵上心,更不要說親手治療他了。
唐爺爺出現了,身後跟着苗銳。歐南恭敬地說:“唐老,我是歐南,松月叫我今天過來。”
唐爺爺直接說:“上樓,我看看你的胳膊恢複情況。”
“是!”
歐南跟着唐爺爺上樓,唐爺爺把苗銳也喊上了。呂宗濤又湊過來小聲問:“隊長,唐老不會打算收小苗子做徒弟吧?”
唐龍反問:“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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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爺爺沒有徒弟,他唯二的兩個徒弟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孫子。兒子遠在瑛國,孫子又早就出師了。以前,孫子是他最得力的助手;現在孫子一心在醫院,唐爺爺手邊沒有好用的人,還真有點不習慣。苗銳的水平在唐爺爺看來實在是太差。畢竟特戰隊的隊醫更加注重的是戰場急救。不過聊勝于無,閑下來的唐爺爺要做些自己的事,苗銳倒是可以拿來用一用。
唐爺爺給歐南檢查完了之後建議歐南留下來。帝都的冬天太冷了,歐南每天跑來跑去對他胳膊的恢複也不利。歐南雖然只有一只手能用,但正好可以留下來和苗銳一起給他打下手。唐爺爺對于征用歐南和苗銳毫無心理負擔。邢家弼得知後反而十分的高興,叮囑歐南跟着唐爺爺好好學習。能得到唐爺爺的親自指導,那絕對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外面排隊搶着當唐爺爺學生的人都可以排出帝都去了。
※
随着帝都又一場大雪的到來,新年也來臨了。這是陸戰烽第一次在病房裏過年。不過卻一點都不冷清。邢棹雄、邢家弼、嚴峻一都在醫院。唐松月雖然放寬了陸戰烽見客的時間,但還是有所限制。陸戰烽也很自覺,盡量不多說話,能不見的人也盡量不見。
這天唐爺爺來了醫院,一夥人今天都在醫院吃年夜飯,唐爺爺掌勺。倒不是沒有做飯的人,實在是唐爺爺看不上別人的手藝。嚴峻一回去陪父親喝了杯酒就跑來醫院了。要不是家裏還有別人,嚴老都想湊過來跟他們一起過年了。
陸戰烽、嚴峻一和邢棹雄喝着茶閑聊,主要是邢棹雄和嚴峻一說,陸戰烽聽着。茶仍是藥茶,邢棹雄肝癌晚期的事只有陸戰烽和牧公知道,即使是嚴峻一,邢棹雄也沒有告訴他。這一回不需要別人督促,邢棹雄每天按時吃藥,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他相信唐松月給他的藥能治好他。
唐松月、邢家弼、陸關清和陸關省在給唐爺爺打下手。一隊和二隊的隊員們今天也聚在一起,在醫院過年。陸關清時不時地要出去接待前來探望父親的人。陸戰烽願意見的人一早都見過了,現在過來的都是陸戰烽不需要見的,陸關清客氣地說幾句就把對方打發了。來見陸戰烽的人留下的年禮堆了一屋子,要怎麽處理全部由陸關清決定。陸戰烽經過一次生死之後也決定把家裏的一些事情交給陸關清,他們這樣的家庭,子女們不可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樣按部就班的讀書、畢業、工作。在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要開始學着如何快速成長了。
又有人來了,一聽來人是誰,邢家弼跟着陸關清一起出去。來的人是周重照和周重昱。邢家弼見到周重昱很驚訝:“你回來了?”
周重昱說:“年三十我不回來去哪?倒是你,竟然在帝都過年。”
周重照把帶來的年禮交給陸關清,說:“我們兩個代爺爺來看望陸部長,也是來感謝唐老先生和松月。我爺爺自從接受治療後身體的疼痛就緩解了很多。松月給我治療失眠的藥丸很有效。我真的是非常感謝他。”這句話周重照說的是真心話。上一次他陪爺爺過來的時候并沒有說自己一直被失眠困擾,是唐松月看出他的精神有些萎靡。後來唐松月交給周爺爺一瓶藥丸,要他拿給周重照。周重照服用後效果确實明顯,不僅睡眠質量改善了,一整天下來都精力十足,完全沒有服用安眠藥之後的不良後遺症。
唐松月在忙,邢家弼先帶兩人去看了陸叔叔。兩人都是晚輩,和陸戰烽的親厚也比不上邢家弼,兩人也沒有呆太久。陸戰烽倒是特別問了周重昱他們縣藥材種植的事情,周重昱很清楚,陸叔叔這麽一問,他們縣供應研發中心藥材的事情應該就八九不離十了。
對于周重照的感謝,唐松月表示沒什麽,這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也是因為周爺爺是一個值得尊重的老者,周重照本人也不是什麽惡徒,所以他願意幫一幫。唐松月順便給周重照檢查了一下,又給他拿了一瓶藥,并告訴他吃完之後就可以停藥了。周重照對唐松月再次表示了感謝,并給唐松月、陸關清和陸關省每人留下了一個大紅包。周重昱也包了紅包。
邢家弼看到他們兩人的舉動後立刻偷偷吩咐許應傑趕緊去買幾個紅包。好多年沒在帝都過年了,都忘了準備紅包這件事了。
陸關清敲敲病房的門,然後推門進入。嚴峻一第一個反應是:“又有誰來了?”
陸關清說:“沒有誰,我忘了有件事跟我爸說了。”
陸戰烽眼裏是詢問。陸關清繞到病床另一邊,跟父親耳語:“爸,滿九的壓歲錢你準備了沒?”
陸戰烽一愣,陸關清見狀明白了,肯定是沒準備。陸戰烽深吸了口氣,往年兩個兒子的壓歲錢都是劉山幫他準備的。他哪年過年不是在基層慰問啊。嚴峻一:“關清,跟你爸嘀咕什麽呢?”
陸關清:“問我爸給滿九準備壓歲錢沒有。”
邢棹雄和嚴峻一:“……”兩人眼裏是相同的意思,壓歲錢!
邢棹雄和嚴峻一是從來不會考慮壓歲錢這種小事的。需要給壓歲錢,自然有老婆出面。可今年不一樣了。今年他們在醫院陪陸戰烽過年,別人可以不給,唐松月的壓歲錢一定得給!好在陸關清細心。在唐松月不知道的時候,邢棹雄和嚴峻一把錢包裏的現金都掏了出來。陸戰烽沒錢,他讓劉山給他取錢去。給唐松月的壓歲錢,說什麽都不能跟別人借。
7點鐘,年夜飯上桌了。陸戰烽的病房裏開了一桌,兩隊的特戰隊員們在別的房間裏開了兩桌。邢家弼留在隊員們那邊。
“隊長,這是什麽飯啊,真香啊!”
唐龍伸着脖子看邢家弼提着的鍋。邢家弼把鍋放在桌上,說:“這是唐爺爺特別給咱們準備的。一人一碗,多了沒有。”
說着,邢家弼打開鍋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濃郁的米香勾引得他們口水漣漣。那一顆顆如玉石般的米粒更是看得他們兩眼發直,這是米飯?
病房裏,邢棹雄和嚴峻一也是驚嘆連連。滿桌的菜香都無法掩蓋濃郁的米香,嚴峻一的口水都快滴下來了。陸戰烽看着他那副丢人的樣子,心裏卻忍不住得瑟。他可是天天都能吃到這種米的。滿桌的好酒好菜和陸戰烽沒有絲毫的關系。他只有一碗粥和一碗雞湯。
嚴峻一瞪着眼睛問:“老爺子,這是什麽米啊,怎麽這麽香啊!”
唐爺爺說:“這是我唐家的‘白玉瓷米’,今天是年三十,老朽拿出來應個景。”意思很直白,過了今晚這頓年夜飯,就甭想再吃到了。陸關清和陸關省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他們可沒少沾父親的光。
陸關省主動給唐爺爺、邢伯伯和嚴伯伯盛飯。唐松月先不吃,他要先照顧陸戰烽吃飯。那邊,唐爺爺又開了一瓶酒,另一股不同于米香的濃郁酒香冒出。嚴峻一還沒有喝就感覺自己要醉了。果然唐爺爺的好東西很多啊!
陸戰烽咽下了下嗓子,這酒太香了。唐松月笑呵呵地低聲說:“陸叔叔,您現在可不能喝酒。”
陸戰烽第一次為自己平時的不注重身體而後悔。嚴峻一倒酒,還故意說:“老陸啊,你的那份我和老邢就代勞了。”
陸戰烽氣得想打人。當兵的哪個不愛喝酒,何況他還是老兵。自從意識清醒後,陸戰烽的夥食不是藥湯就是米湯,嘴裏早就淡出鳥來了。滿桌的肉跟他沒關系,這好酒跟他也沒關系,陸戰烽剛才的那點得瑟全變成懊惱了。
唐松月湊過去在陸戰烽耳邊小聲說:“大叔,等你身體好了,你天天都能喝。再忍忍啊。”
陸戰烽舔舔嘴,天天喝這麽香的酒?一勺粥喂到了嘴邊,陸戰烽張嘴。那邊,陸關清看着只能喝粥的父親,很不孝地在心裏笑,父親這算不算活該?
邢棹雄和嚴峻一恭恭敬敬地敬了唐爺爺一杯酒。一口酒入喉,兩人都發出的舒服的呻吟,這酒太好喝了!陸關清和陸關省也分到一杯酒,不過在兩人敬了唐爺爺酒後,就被兩位叔伯告知他們年齡小,要少喝酒,之後那酒就沒他們份了。唐松月大方的表示不用給他留酒,除了給唐爺爺的,嚴峻一和邢棹雄霸占了餘下的所有的酒。
陸戰烽眼不見心不煩,索性不看那兩個過分的人,只看着唐松月。陸關清沒有去替換唐松月的意思,他爸可是很嫌棄他的。
喂陸戰烽吃了八分飽,唐松月就不喂了。他拿了個大碗,裝了菜,坐在病床邊一邊吃一邊陪陸戰烽,沒有上桌的意思。陸戰烽心疼他,讓他過去吃,唐松月不去,還打開了平時純粹是擺設的電視機。
看着剛開始的聯歡晚會,耳邊是兄弟喝酒的熱鬧聲,身邊還有一個小月亮陪着,陸戰烽的心裏異常的平靜,哪怕鼻端的酒肉響起時不時要勾動他肚子裏的饞蟲鬧上一鬧。
過了會兒,邢家弼過來了,看起來有點狼狽。一看到桌上還有不少的菜,他不客氣地拿了副碗筷坐下就開吃。唐爺爺問:“飯菜不夠吃?”
特戰隊員們的飯菜有一部分也是唐爺爺親自準備的。邢家弼啃着雞肉說:“那幫家夥都是餓死鬼投胎,我的那碗飯都被他們搶了,酒更是只喝了一口。”說什麽他在醫院天天都能享受到,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好不好!
唐爺爺:“鍋裏還有點飯,你都吃了吧。”
邢家弼一聽,立刻去盛飯。
陸戰烽9點要休息。8點40,邢棹雄他們就撤了。只留了唐松月在病房。照舊的給陸戰烽擦洗幹淨身體,唐松月把一枚圓潤潔白的玉佩戴在陸戰烽的脖子上,說:“大叔,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小月亮……”陸戰烽看了眼枕頭下,唐松月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紅色的絨盒。在陸戰烽的示意下,打開。盒子裏,是一枚子彈。
“這是,我入伍的那天,我的父親,送給我的……”陸戰烽緩慢地解釋這顆子彈的來歷。這是陸戰烽的父親15歲參兵,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拿槍,留下的一枚啞火的子彈。這顆子彈,見證了陸爺爺從一個小兵成長為一代将軍,又見證了陸戰烽從一名普通的軍人成長為軍部的首長。這枚子彈不值錢,可是唐松月卻覺得掌心熱燙。陸戰烽沒有把這枚子彈留給自己的兒子,而是送給了唐松月。
唐松月握緊這枚子彈,眼睛笑成了月彎,他喜歡,很喜歡這份新年禮物。在這樣溫暖的笑容裏,陸戰烽都忍不住地露出了一抹笑容。過年了,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把這枚子彈送給唐松月,沒有理由,就是,想送給這個孩子。
“大叔,你該睡覺了。”
陸戰烽閉上眼睛,溫暖柔軟的手掌覆蓋在他的眼睛上,不一會兒,他的意識就模糊了。陸戰烽睡着之後,唐松月捧着這枚子彈在昏暗的臺燈燈光下細細地凝視。這是他迄今為止收到的禮物中最不值錢、也最不起眼的,可是他卻特別特別的高興。一想到陸戰烽把意義如此不同的一樣東西送給了他,唐松月就格外的開心。這種開心,他似乎已經遺失了許久了。
手掌出現一張符紙,唐松月淩空一貼。接着,他關了臺燈,消失在了病房裏。病床上,熟睡中的陸戰烽被一層淡淡的白光籠罩在其中。這層白光普通人卻根本發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