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卡隆的莊園(二十六)
第26章 卡隆的莊園(二十六)
“如果你不是小偷的話, 小偷又是誰?”
覃雪尋指尖摩挲着寶石堅硬的棱角,神情依舊平靜,但那副帶着答案發問的篤定模樣, 卻把安娜夫人氣得不輕。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卡隆馬上就要來了, 你先把綠寶石胸針交給我,這枚胸針擁有神明的部分力量,只有佩戴上這枚胸針, 我才能抵抗卡隆的攻勢。”
安娜夫人眼眶略微泛紅, 用祈求的眼神注視着覃雪尋,希望他能夠心軟, 主動把胸針交出來。
面前的少年分明那麽脆弱, 脖頸纖細,離得近了, 安娜夫人甚至能看見淡青色的大動脈,只要她用指甲輕輕一劃, 覃雪尋身體裏流淌着的鮮血會在瞬間被全部抽幹,死得不能再死。
可她已經跟覃雪尋達成了交易,作為交易雙方,除非覃雪尋主動把綠寶石胸針交出來, 她不能強行搶奪,更不能傷害交易對象,否則就違反了競技場的規則, 軀殼和靈魂都會被一種無形無狀的力量碾碎, 意識也會遭受重創。
這種折磨一次又一次循環, 直至NPC徹底從競技場消失, 再以其他怪物作為補充, 确保副本能夠正常運轉。
安娜夫人曾經見過違反規則的NPC,那是馬戲團裏的小醜,祂瘋癫又刻薄,武力值比卡隆還要高,是德克郡最可怕的怪物,他以為自己強得可以不受規則的約束,想闖進莊園,摘取孤兒們的眼球完成一盞全視角吊燈,放在馬戲團裏吸引顧客。
但競技場不允許擁有絕對實力的怪物肆意屠殺孤兒,小醜只殺了一名孤兒,身體就被碾成肉醬,撲簌簌的血雨夾雜着濃到化不開的腥氣,降落在馬戲團的範圍內,把馬戲團變成人間煉獄,也是德克郡最危險的禁地之一。
那場血雨中蘊含着小醜的怨念和意識,殷紅刺目的痕跡根本沖刷不淨,小醜的每塊碎肉仿佛都有獨立的意識,一直在嘶吼尖叫,那種幾欲将人吞沒的絕望給安娜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直至現在都還是她的夢魇。
有前車之鑒警告,安娜夫人自然不敢輕易作死。
她直勾勾地盯着覃雪尋好一會兒,對上少年似笑非笑的模樣,确認這個肮髒低賤的孤兒不會輕易松口,紫羅蘭色的眼珠子透出幾分殺意。
早在卡隆先生殺死雙胞胎時,覃雪尋腦海中就收到了系統的提示音。
那對高達C級的姐妹成為殘肢拼圖的一部分。
而想要湊成完整的拼圖,還缺少最為關鍵的頭顱和心髒。
卡隆先生不可能放棄斬殺玩家的想法,解決了雙胞胎,他下一個目标就是自己和奧列格。
即使被競技場內實力最強的boss盯上,覃雪尋也沒有病急亂投醫,随意将綠寶石胸針交給安娜夫人,仍保持絕對的冷靜。
要知道,同為莊園裏異變的怪物,安娜夫人的心性不見得比卡隆先生善良多少,當初卡隆先生逼死的只是繼女,而她則是親手把自己血脈相連的女兒推入絕境,永世不得超生。
覃雪尋甚至覺得,安娜夫人卡隆先生還要可怕。
“你聽!有腳步聲逼近,是卡隆來了!他馬上就會闖進來,把我們一起殺死!”
安娜夫人兩手緊緊扣住少年的肩膀,拼命搖晃,尖銳指甲劃破柔軟的布料,在細膩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月牙狀的血痕。
這種程度的傷害還不足以被競技場判定違規。
覃雪尋也沒有理會扯着嗓子叫喊的女人,他微擡下颚,淡淡問:“既然胸針對應的概念是心髒,綠寶石胸針屬于安娜,而紅寶石胸針,應該是指您的心髒吧?”
安娜夫人仿佛觸電般,猛地松開手,她反手搗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顯然被覃雪尋的猜測吓到了。
【有沒有課代表?綠寶石胸針是覃雪尋從祈禱室裏找到的,紅寶石胸針只出現在女傭瑪格麗特的日記本中,怎麽就成了安娜夫人的心髒?】
【這個副本設計的好巧妙,使用了不少隐藏概念。胸針等于心髒,紅綠異色寶石胸針則代表着兩個相反的方向,綠寶石胸針連接了被獻祭給三面神的瑪麗,紅寶石胸針與綠寶石胸針屬性類似、功能相同,極容易發生概念混淆,乍一看它們都是胸針,玩家們也以為自己尋找的是胸針,胸針與胸針表面上沒多大區別,就像安娜與瑪麗,這對母女擁有同樣的發色、眸色、五官、身形,實際上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媽诶,我的腦袋是漿糊做的嗎?為什麽感覺犯糊塗了?前面友友分析出的信息,難道覃雪尋已經推理出來了?】
【肯定的,覃雪尋雖然是新人,也沒有覺醒技能,但他走的是智力型玩家的路子,如果邏輯推演錯誤,像他這種脆皮玩家根本活不到最後】
【我們尋寶牛牛噠,感覺更愛啦】
“什麽紅寶石胸針?什麽心髒?我不知道。”安娜夫人矢口否認。
桃花眼微微閃爍,覃雪尋換了個角度,繼續追問,他聲音輕柔又缥缈,像是雨後氤氲的霧氣,捉摸不定。
“夫人,你有辦法阻攔卡隆先生的,不是嗎?”
已知卡隆先生早就對枕邊人起了殺念,攻擊力又遠超于她,一直不動手的原因不是他對安娜夫人尚存憐憫,而是競技場內存在某種限制,阻止了他的行動。
打從玩家們進入莊園那天起,安娜夫人就沒有離開過頂樓,絕大多數時間都待在自己房中,明顯是在躲避什麽。
現在,覃雪尋可以确定,就是頂樓的空間在庇護着安娜夫人,保住了她的命。
“他是莊園的主人,你我腳下踩着的每一寸土地都屬于他,我能有什麽辦法?”
兩行熱淚順着女人面頰滑落,看起來十分可憐,就連奧列格都升起不忍,覃雪尋卻沒有半點動容,說不出的冷酷。
“夫人不願說實話也沒關系,我和奧列格可以等,只要在莊園裏活過七天,就夠了。而你不同,你會永生永世與卡隆先生捆綁在一起,受盡折磨,不能脫身。”
被覃雪尋陰森的語氣駭住了,安娜夫人心髒一陣緊縮,她對卡隆早就沒有半點愛意,剩下只有無盡的憎恨與厭惡,他們必須除掉對方,才會獲得真正的解脫。
安娜夫人不想死。
覃雪尋是她見過素質最出衆的孤兒,只有他才能幫自己殺死卡隆,錯過了這個孤兒,她不會再有機會。
安娜夫人頹然的閉上雙眼,緩了好半晌,道:
“你猜得沒錯,我就是莊園裏的小偷,自導自演,偷走了舞鞋、手套、舞裙、禮帽,以及最關鍵的胸針。其中綠寶石胸針藏在祈禱室,而紅寶石胸針确實對應着我的心髒,在我的胸腔裏有力跳動着。卡隆之所以沒有殺死我,因為頂樓是瑪麗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在這裏,卡隆的實力會被壓制,只能發揮出百分之五十,被削減力量的他根本無法戰勝我,甚至有可能被我反殺,所以他不敢輕易涉足頂樓。”
“可他的腳步聲就在門外。”覃雪尋陳述目前的情況。
安娜夫人點點頭,“卡隆就像一條森蚺,同時具備驚人的力量與速度,假如我打開房門,他會立刻逃離頂樓,一旦追上去的話,死的就會是我。”
覃雪尋眯眼端量着安娜,他擅長分析人類的微表情,無論多細微的變化他都不會錯過。
這次安娜夫人沒有撒謊。
她的神态沒有任何異常,表述出來的信息也符合邏輯,能夠完美嵌入已知的線索鏈條當中。
“夫人,你為什麽執着于綠寶石胸針,得到這枚對應着瑪麗心髒的胸針,對你而言有什麽作用嗎?”
安娜夫人徹底了解覃雪尋有多難纏,深深吸氣,自暴自棄道:“胸針代表着源自神明的力量,綠寶石胸針是生機,紅寶石胸針是死亡,生與死這兩種力量疊加起來,釋放出的能量足以踏平整座莊園,殺死卡隆就像碾死一只螞蟻。”
提起“卡隆”二字,安娜夫人的神情瞬間猙獰起來,好在她還保有些許理智,知道自己此刻最應該做的是拉攏眼前的孤兒,讓他和自己聯手,殺死卡隆。
說了這麽多,安娜夫人用滿是期待的目光看着覃雪尋,以為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孤兒會心動,誰曾想竟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我不能把綠寶石胸針給你,交易尚未滿足給付的要件,還請夫人耐心等待。”
安娜夫人把所有的修養理智抛在腦後,張嘴罵了句粗俗又下流的髒話,讓奧列格不由沉默。
沒想到競技場的NPC也會被玩家逼成這樣,大佬不愧是大佬,果然有點東西!不,有億點點東西!
“覃雪尋,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把胸針交給我?”
“并非我不想達成交易,只不過,我還不想死。”
少年唇角微揚,露出了然的笑容,“得到綠寶石胸針的你,不僅能輕易殺死卡隆先生,殺死我和奧列格也很容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