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正式入門

沙沙的林中突然探出來一個小腦袋,離之一見,立刻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朝她一笑:“是你?”

從林中慢慢走出來一個小女孩,十歲的模樣,梳着兩個角辮,小臉上肉嘟嘟的,一笑起來,可愛極了——正是虞姒的第二個弟子。

她慢慢的走到離之坐着的地方,俯下身子問道:“你……你是新來的師弟嗎?”

離之不好意思地笑笑:“還不一定呢。”

“放心吧,”小女孩一屁股坐在了離之旁邊,“我師父說過,‘愛笑的人都特別招人喜歡,你們看你們六師叔,天天一張冷臉,所以才不招人待見。’我看你笑了那麽多次,掌門師伯肯定會喜歡你的,也肯定會留下你的!”

離之:“……”

虞姒二師伯果真與師父結緣頗深,都蔓延到後一代了。““對了,我叫桔梗,你叫什麽啊?”

“離之。”

“哦!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離之小師弟了,吶,給小師弟的見面禮。”

離之接過女孩手中的一個紙包,打開一看,是一堆五顏六色的糖。

桔梗解釋道:“這是水晶糖,師父下山回來給我們帶了好多呢,分你一包。”

離之看着手中色彩鮮豔的糖塊,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謝謝。”

“不客氣!”桔梗拍了拍離之的肩膀,“作為師姐,應該的!”

離之笑得開心,一點都不在乎被同歲或是比自己年紀小的人叫師弟。

正在這時,側面小殿的門突然開了,從裏面走出一個抱着書本的少年,大概十五六歲的模樣,梳着整齊的發髻,身穿靈犀門弟子服,看起來十分穩重。

一見那人,桔梗立刻興奮地喚道:“大師兄!”

她朝那少年跑了過去,離之也識趣地站了起來。

少年一手抱着書本,另一手扶住跑過來差點摔倒的女孩,笑容無奈地道:“小心點。”

見她站穩,少年問道:“桔梗怎麽在這裏?”

“來陪小師弟!”

見二人望向自己,離之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但又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于是那些話就這樣憋在了嘴邊,與那邊二人大眼瞪小眼。

場面一度非常尴尬。

還是桔梗打破了靜止的畫面,她朝着少年道:“大師兄,這是六師叔剛收的徒弟,但是掌門師伯還沒有同意。“那少年看了宮殿緊閉的大門一眼,立刻将整個事情理了個七七八八,而後,他朝離之溫和地道:“不要緊張,既然是六師叔決定的事,師父有九成幾率最終會同意。“顧免轉了話題:“現在,我們來說說門外的那個小孩子吧。”

“哦……”

顏夕應了一聲,就開始講起了在溪沙鎮和離之的經歷,不過對于那“狼狐“她心裏還有點疑慮,就暫且略過沒提。

直到聽完所有的事,顧免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接任掌門的時候就說過,下一屆弟子必須經過篩選試煉才能進入靈犀門,你們當時都在場,不要和我裝傻。”

顏夕反問道:“可掌門師兄你的弟子、虞姒——”

“叫師姐。”

“……二師姐的兩個弟子、四師姐的弟子以及如今天璇峰那些弟子,不都是這樣從外面帶回來的嗎?”

顧免道:“這些都發生在我接任之前,是例外。”

顏夕:“那你将阿離也當成個例外不就好了?”

顧免微微皺眉,“當時不只有你們五個,還有師父與衆多弟子,離之若是出現在他們面前,就是當着他們的面推翻我之前的決定。”

顏夕:“阿離若是不能入門,就是當着天下人的面推翻我之前的決定。”

顧免:“師妹做事太過魯莽。”

顏夕:“是他們一品樓欺人太甚。”

顧免抿了抿唇,沉默地盯着對面的女子,那女子也是一言不發,與他四目相對,二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明顯的堅持。

顧免突然想到,當年他因不放心而阻止少女下山的時候,那人也是這樣沉默的盯着他瞧,什麽話都不說,卻滿眼的固執和堅持。

原來一直都沒變啊。

良久,溫文爾雅的掌門嘆了口氣,率先放棄了這場眼神對決,他無奈地道:“罷了,我永遠不能……唉……”

顏夕将胳膊放上案桌,一手支着臉,淡淡接上了那人的話:“永遠不能贏過我?”

顧免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含糊地應了一聲“算是吧”,擡眼見那人還在盯着他瞧,他放下杯子,道:“離之的事情就依你,我會為他編一個合适的理由,現在可以讓裴然帶他去轉轉,熟悉一下靈犀山環境了。”

“不了,”顏夕從榻上站起來,“我親自帶他去。”

茶盞在手中輕晃,顧免慢悠悠地道:“你可是忘了,你還有三日面壁這回事?”

顏夕動作一僵,本欲随着邁步飄動的長發在半空中直直地落了下來。不過片刻後,她又面色如常地朝門外走去,“不差這一時半刻,我先帶他去找一下四師姐。”

打死虞姒她都不會承認方才是真的忘了!

手還沒有碰到門,就聽門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師父,弟子裴然求見。”

這聲音平靜有禮,盡管還有着尚未褪去的少年音,但在同齡人當中已算得上是十分穩重的了。

顏夕一把推開門,對這聲音來源道:“師侄,好久不見。”

裴然——也就是桔梗口中的大師兄——甫一看見顏夕這披散的長發,倒是愣了一愣,不過随即他便笑道:“六師叔,歡迎回來。”

顏夕微提了一下嘴角,“原來師侄才是這靈犀山最念着我的人,我回來這麽久說過歡迎的也就只有你了。”

裴然一愣,越過顏夕看到門派掌門揉了揉額角,不禁笑了一笑,卻立刻将話題岔了過去:“師叔可需要我帶小師弟去各峰轉轉?”

“需要,”顏夕道,“不過不是現在,我要先帶他去一趟開陽峰,你再另找個時間去那裏接一下他吧。”

擡眼見顧免沒什麽意見,裴然躬身道:“是,弟子知道了。”

顏夕朝離之走去,那人從見到她開始,臉上的笑就沒落下過,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一道微弱的聲音在耳邊突然響起:“六……六師……叔。”

顏夕朝離之旁邊那小小的身影望了過去,可她分明沒有做什麽,卻令那人一個哆嗦,小嘴一癟,看樣子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離之也是詫異,試探問道:“桔梗?”

那小女孩強忍着眼淚,沒回話。

顏夕微一皺眉,問道:“你是何人?”

“弟子是……天玑峰虞姒上仙今年……今年新收的徒弟,叫……叫桔梗……”

一句話斷了三次,最後一個字剛一出口,女孩的眼淚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活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顏夕了然地“哦”了一聲,緊接着,她說了一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話:“你走吧。”

離之滿頭霧水地看向她,可下一刻,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桔梗如蒙大赦,轉身就跑進林中,不見了蹤影。

在離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顏夕牽着他的手就離開了這個宮殿門口,他回頭看了看那人消失的方向,又轉頭問道:“師父,她這是?”

顏夕一臉習以為常,“無非是被虞姒灌輸了什麽思想,比如,我會殺人,吃人,折磨人等等,她的大弟子就是這麽過來的。”

“可師父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啊!”

“是嗎?”顏夕轉頭看着一臉義憤填膺的少年,淡問道,“那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少年一臉認真地道:“師父會給我買糖葫蘆,會讓我不再感到冷,也會教訓那些欺負我的人,師父帶我來了這裏,給了我一個住處,是個長得好看心地善良法力又高強的人,無人能比得過師父。”

顏夕看着他臉上煥發出的光彩,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換上了另一句:“從今往後,你就是靈犀派我顏夕的徒弟了,你說的那些事,以後你自己也能做到的。”

“但離之不會忘了師父的恩情的!”

“你當然不能忘了,”顏夕輕飄飄得道,“你若是敢忘,我就将你踢出師門。”

如此冷淡的話語依然沒能澆滅小少年的熱情,他笑的更開心了,“離之不會的——欸師父?”

顏夕突然單手将他提起來,而後召喚出铄華劍,踩着劍飛了起來。幾乎是立刻,眼前出現了一座山峰,峰上一座宮殿,名——玉衡。

“這是你三師伯的宮。”顏夕解釋道,下一刻,她就離開了那個地方。

離之問道:“師父,不用見一下三師伯嗎?”

“不用,他此時并不在哪裏。”

“為什麽”三個字還沒問出口,另一座峰的景象立刻給了他答案。

只見一個襟帶為竹青色的白衫青年正舉臂搖着扇子朝他們打招呼,這人梳着半馬尾,頭發微微有些散,是個離遠瞧着風流,離近看果然風流的人物。

“三師兄果然在這裏,”顏夕帶着離之降落在此人面前,繼而介紹道,“這是我的徒弟,離之。”

又對離之道:“這是你三師伯林泉清。”

“見過三師伯。”

離之端端正正的行了禮,引得那人一雙桃花眼彎成了月牙,扇着扇子一臉笑意,“六師妹收的徒弟,年紀雖小,卻能看出天人之姿啊!”

顏夕:“……這鼻青臉腫的樣子你從哪看出天人之姿的?”

“咳……這個嘛……”林泉清以扇掩面,輕咳一聲,正想找個接口搪塞過去,視線卻落到了那人劍鞘尾部有些髒的铄華劍上,當即驚嘆一聲,“哇!師妹你又拿铄華刨土!”

顏夕滿臉不以為意,“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北硯知道了會很傷心的!”

“……實不相瞞,我從沒在他身上看到過任何感情。”

如果說顏夕是個缺少一種感情的殘疾人士,那麽靈犀派五弟子沈北硯就殘的不是個人了,因為他臉上從沒有任何表情,也從沒有說過除名字以外的第二句話,常常在自己的天樞宮一待就是幾百年,全心全意撲在自己的法器研究上,當然,他也确實是個制作天才,例如如今修仙之人使用的乾坤袋,就是他的成果。

“這把铄華可是他花了許久專門為你打造的,我當時想要他還不給呢。”

“哦……”顏夕确實是如今才知道,不過沈北硯那個人做什麽都要花許久,也并不是單獨對她這樣罷了,“你一個畫符設陣的要什麽劍,他不是給了你一把扇子嗎。““你不懂,”林泉清語重心長地道,“這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值得欣賞與珍藏。”

“虞姒的臉也挺美好的,你去珍藏一下?”

“算了算了!”林泉清一面跟着她朝宮裏走,一面擺擺扇子,“二師姐我可無福消受,只有師兄那樣飄逸出塵、坐懷不亂、真正具有仙人風采的人才能配得上她。”

顏夕不欲與他再聊下去,切入正題,問道:“四師姐在嗎?”

“自然是在的,你剛到的時候就有弟子上來傳話,說你可能有需要曉曉的地方,于是她在這宮裏将東西都準備好了。”

剛到的時候?

離之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這掌門一開始就決定要接受他了,不過似乎因為某種緣由,才又在明面上與師父争論了一番。

一進宮殿,一股涼氣撲面而來,離之不自覺抖了一下,擡眼見宮殿最裏面有一個寒冰做成的臺子,旁邊一女子含笑望着他們,空色襟帶白色衣衫,清麗溫婉的模樣一看便能讓人心生親切。

“師妹與師侄回來了。”

不同于虞姒的矯揉造作,她的聲音是真正溫柔得如同水一樣,這句話溫和緩慢,聽在人耳朵裏,十分舒适。

“嗯,回來了。”顏夕答了一句,就将離之拉了出來,“還要麻煩師姐了。”

離之恭敬道:“有勞四師伯。”

正欲朝前走,餘光瞥到一個事物卻讓他的腳步頓了一下,那是……

棺材?!

一個散發着淡藍光芒的冰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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