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不在焉
林泉清癟嘴，扇子也不扇了，委屈道：“連曉曉也笑我。”
“我沒有，”碧曉以袖掩面，笑得眉眼彎彎，“你莫要瞎說。”
在一旁站着的瓊花也笑着開了口，“就是，三師伯莫要瞎說，師父只是因為見着你了比較開心而已。”
碧曉一愣，轉眼戳了戳她，道：“你這孩子！”
雖是有些埋怨的語氣，臉頰卻悄悄紅了。
“嘿嘿！”林泉清一瞬間由悲轉喜，幾步走到碧曉旁邊，桃花眼彎了起來，“是這樣吧曉曉！”
碧曉羞惱得本是想否認，但那人湊上來時眼中的溫柔希冀卻讓她心裏一軟，只好偏過頭去，慌張道：“算……算是吧……”
林泉清的笑容更大了，拉過她的手慢慢摩挲着，“就知道曉曉對我最好了。”
顏夕面色平靜的轉過頭去，雖然這種場景從前動不動就會發生，但不管什麽時候看，都會覺得……甜得要命啊。
她走到神色已經恢複如常的離之面前，微微俯身，問道：“忘記了什麽？”
方才離之的玩笑，其實可以看出他對這殿中的每一個人沒有陌生的感覺，那麽起碼可以證明有關靈犀山的記憶應該是都在的。
只是既然封印被沖破了，就必然有道理，顏夕猜，有什麽記憶被離之刻意“忘記”了。
果然，下一刻，離之道：“……抓采花賊那一晚發生了什麽？”
顏夕淡淡問道：“記憶到哪裏斷的？”
離之想了想，道：“我在竹屋外遇到了三師伯，之後……就不記得了。”
顏夕點點頭，倒是沒什麽意外的表情。
既然是被“刻意”忘記的，應該是受了什麽刺激，那也只能是離之被抓走的那段時間發生的了。
不過，到底是什麽樣的刺激呢？
……采花賊太醜了嗎？
……
顏夕暗自嘆了口氣，與三師兄在一起呆久了，思維都有些天馬行空了。
“師父……”離之皺眉看着她，“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我會想不起來了？”
顏夕直起身，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她本以為離之經歷了那麽多次失憶，該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才是，可看他如今的神色，似乎除了極其困惑，還有一絲……慌張？
這個時候要是告訴他，他想不起來的恰好是她們所需要的，這少年豈不是會更加自責？
見顏夕不說話，離之似乎有些着急了，正欲再問，顏夕開口道：“那之後，采花賊來了。”
離之一愣，“采花賊？”
“嗯，”顏夕點頭，而後緩緩道，“你遇上了采花賊，與他打了許久，我出來得有些遲了，害你受了很多傷……”
“不其實，沒關系的！”離之連忙道。
顏夕話音一頓，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眸中神色複雜，直看得離之有些不自在，不過沒等他問什麽，顏夕已經移開了視線，自顧自地點了點頭，道：“是不能全怪我，誰讓你三師伯在旁邊看熱鬧不幫你。”
離之飛快地掃了一眼林泉清地方向，倒是沒太看清神色，只是扇扇子的動作……停了？
“啊其實……也不怪三師伯……”實在不知道怎麽編下去，離之連忙轉了話題，“師父，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顏夕看了他一眼，“後來我們就把采花賊解決了啊。”
離之問道：“那我的記憶？”
“是我。”顏夕道，“是我将封印打開的，所以你的記憶再次混亂，那些都找不到了。”
“啊？”離之懵了，“為什麽啊師父？”
顏夕停了許久，才再次看向他，面色平靜地道：“因為，太醜了。”
離之：“……”
離之靜靜的看了她片刻，那眼中幹淨清澈，一下就能望到底，可此時顏夕看着他，卻不知他在想什麽，面上的困惑與慌張淡了一些，沒什麽表情。
良久，離之似乎是無奈地笑了起來，“師父，我不怕看見那些的，下次可以不要那樣嗎？”
“啊，”顏夕應道，頓了頓，她十分誠懇地又道，“這次是我錯了。”
離之搖搖頭，還是笑，“沒關系，我原諒師父了。”
顏夕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輕輕的舒了口氣。
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顏夕上仙竟然在編瞎話的時候感覺到了緊張？！
還是緊張到話都差點編不出來的那種。
哎，這是怎麽了？
擡眼見離之笑容淡了下去，垂眸不知在想什麽，顏夕猜測許是對失去記憶這件事仍舊不怎麽開心。
說起來也是奇怪，當今有誰能抽出記憶，還是對着一個方才十歲的少年？
難道離之身份不同尋常？！
這個想法一冒頭，顏夕猛地一愣，但下一刻又覺得不合常理。
若是非同尋常的身份，那家族也應該不同尋常，為何家中孩子失蹤這麽久，竟無人問津？
也沒聽說六界之中有人家丢孩子了啊！
思來想去，沒有結果，顏夕只好将這些想法暫時放下。
她摸了摸離之的腦袋，見那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道：“那些煩心事先不要想了，你先養好身體，病好後我打算教你傳音入密。”
離之看着她點了點頭，模樣十分乖巧，清澈的雙眼中映出她的身影，倒是叫她有些恍惚。
其實她也不知道方才那些話到底是對他還是對自己說的。
也許她确實應該放松下來，理一理亂七八糟的思緒了。
不知道瓊花什麽時候出去的，顏夕與離之說完的時候，她恰好端着一個碗進來。
碧曉道：“師侄先将藥喝了吧。”
顏夕走到桌旁，坐下，“師姐知道他今日能醒？”
本來想看着碧曉說，但眼中見着那二人牽着的手就将視線轉開，再次落到離之身上。
離之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将碗遞還給瓊花的時候還朝顏夕笑了笑。
碧曉道：“不能肯定，只是估測。”
“那他什麽時候能好？”顏夕問道。
那邊碧曉還未說話，林泉清突然道：“師妹太着急了吧，師侄學劍法不差這一時半刻。”
顏夕搖頭，轉頭過去的時候見林泉清正支着下巴看向她，“我只是想問，要是教他傳音入密應該多久之後？”
碧曉溫聲道：“一周之後。等他的精力恢複一些就可以教了，不過師妹要是想教他劍法，最好等到一月之後，最近他還不能動用太多法力。”
顏夕點頭應了。
按碧曉的說法，離之只需要靜養就可，因此當晚二人就回了搖光峰。本來顏夕想派門中其他弟子去一品樓帶些飯菜來，但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這次醒來之後的離之竟然莫名其妙地完成了辟谷！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就是可惜了剛從一品樓得到的免費資格。
縱然可惜，倒也沒有別的法子，畢竟這師徒二人都不是什麽貪吃的人。
一周後，顏夕按計劃教給離之傳音入密的方法。傳音入密并不是很難，并且不需要太多法力，因而離之學得很快，幾日後便能熟練運用了。
但顏夕還是發現，小徒弟有時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這種心不在焉，在那之後學習靈犀劍法的過程中，更加明顯。
铄華揮斷影劍，一瞬間接近離之眉心，直到劍尖将要接觸皮膚，那人方才回神，連忙後退幾步。
擡眼見顏夕垂手面色冷淡地看着他，離之一驚，慌忙道：“師父我……弟子錯了……”
铄華在空中懸空片刻，回到顏夕手中。
她還是看着他，眸中平靜，卻沒有一絲溫度，“我曾說過，劍修之路，兇險萬分。方才是在學習，若真是到了對戰時刻，你也如此嗎？”
離之立刻跪下，言辭誠懇，“師父！弟子知錯！弟子……”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顏夕打斷他，“從傳音到劍法，你時常在走神，阿離，你到底在想什麽？”
離之低下頭，死死地咬住唇，卻不發一言。
顏夕自覺對待這個徒弟已經很有耐心了，但此時還是覺得有些煩躁，尤其是從幾日前的提醒到如今的詢問，都沒有得到任何答案或是效果，更令她覺得無奈。
沉默許久，顏夕嘆了口氣，淡淡道：“劍修本就難走，需得全心努力，你如今心不在此地，練也無用，這幾天的學習暫停吧，你自己好好想想。”
言畢，她轉身便走，不料剛邁開步子，裙擺便被扯住了。
離之沒有擡頭，手卻緊緊拽着白色的裙擺，“弟子知錯，師父不要生氣……”
他的聲音很低，也很輕，滿滿的都是委屈與懇求，常人聽了只會覺得心疼。
但偏偏顏夕不會。
她将裙擺抽出來，繼續向前走去，留給他最後的話依舊是一如既往冷淡的音色：“若你甘于平庸，我無話可說。”
那日離之在原地跪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顏夕再次出來看他一眼或是……說些什麽。
直到腿上幾乎麻木，他也依舊沒有說出口自己走神的原因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荔枝是個聰明的男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