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嚴廣電

嚴廣電

沒有一對體制內的父母願意看自己的女兒跟賣燒烤的兒子天天走近, 實際上張哲茂比誰都清楚,李欣歌一家之所以?搬走,不?僅是因為李欣歌爸爸升遷, 還跟她總往這裏跑幫忙幹活有關。

主任家的女兒天天跑來給賣烤串的兒子幹活, 那兒子還是個沒個大用的,不?僅街坊鄰居說閑話, 李欣歌父母更不?想他沾邊,實際上他也明白這種父母心情。

但明白是一回事, 他不?認命。

欣歌是他的, 從他有記憶起身邊就有這麽一個姑娘, 相熟18年, 兩人不?見面時間沒超過一周的。

他陪着這姑娘長大, 努力把?自己從一個虛胖小子通過健身打球運動變得黝黑強壯,他可以?為她變得更好, 就?像李欣歌穿了?不?知多少串串, 從沒抱怨過一句你家為什麽偏偏是個賣烤串的啊。

有段時間連他父母都不?好意思,“咱們在家慢慢穿就?行, 她一個正?長身體的小姑娘, 你別老?讓人家來了?。”

那段時間家裏財務緊張,剛盤了?點裝修又給他看病, 入不?敷出, 招服務員實在有些入不?敷出, 嚴涿和?謝奚桃那段時間也天天來店裏幫忙。

不?同的是李欣歌就?差住這裏了?,捎帶嚴格看管他, 防止他幫忙幹活先給自己累到了?。

父母暗示他不?要使喚一個小姑娘時, 張哲茂心裏是一百個不?願意和?委屈,他倒寧願把?自己累癱下了?, 也不?想她再?也不?往飾品店奶茶店跑,天天掀開油煙味嗆鼻的後廚小簾子進?來窩在小角落裏穿串。

初中時期的女孩,最?美好的青春時代,怎麽能變成一分鐘9簽的串串。

張哲茂懊惱酸澀:“她不?答應。”

父母一副“你小子真有你的啊幹啥啥不?行怎麽有讓小姑娘這麽為你死?心塌地的這本?事呢”的表情。

張哲茂:“她說我是他最?好的兄弟,她要兩肋插刀,現在不?過是手上穿穿串串,這不?算什麽,又不?是讓她劃拉腰子。”

父母:“……”

欣歌這姑娘挺好,她是懂□□的。

張哲茂:“……”那段時間李欣歌沉迷TVB與山雞哥,他攔不?住啊。

李欣歌一家搬走的那天,豔陽高照,這樣的日子他平日裏打球都不?會去,他身體是好起來了?,但也遭受不?住太陽這樣的暴曬。

李欣歌昨晚打電話一直在哭,她很焦慮,她不?想走,她從出生就?生活在青源水廠,哪怕這改名叫青源小區試圖提升檔次而自己要搬進?的別墅更甩高檔小區八百條街,她依舊很不?願意。

電話那頭,李欣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要是走了?,我們會不?會慢慢變得不?熟絡,漸漸見面連招呼都不?打了?,你從我旁邊走過,我叫你你都懶得答應我。”

張哲茂握緊手機,“不?會,隔着幾個路口我看到你,都會先喊你,不?會給你先喊我的機會。”

“真的嗎,你也只是現在這麽說,等?個半年一年的,你連我叫啥都不?會寫了?。”李欣歌要被父母強迫搬走的焦慮在夜晚上升到了?極點,“你們三個是這小區我玩的最?好的朋友,你們會不?會以?後關系越來越好,就?不?理我了?,我住那麽遠,你們有什麽活動我也參加不?了?。”

李欣歌說完,對着電話又是痛苦。

張哲茂心揪到了?極點,她的難受,有一半是自己造成的,她卻從來沒這麽想過,她只是責怪父母的不?近人情和?自己的慌張焦慮。

張哲茂一遍遍安撫:“欣欣,不?會有什麽不?一樣的,只是和?現在相比,我們早上不?能一起上去,但是我答應你,我每天會最?早到教室,保證你到教室時能第一眼看到我。放學回家還和?以?前一樣我們一起走,我送你回去我再?回家。”

李欣歌的哭聲低了?些,“可是我的公交要坐15站,好遠,你回去天都黑了?。”

她想想不?切實際,又想哭。

張哲茂粗暴的性子此時軟成了?水,他握着手機小心翼翼安撫那邊,憨厚純樸的笑?着說:“我不?怕遠,你不?要害怕,我們還是一起放學回家,還跟以?前一模一樣,沒有什麽會變的。”

身邊這樣變了?的例子比比皆是,別說是搬家,就?連換個同桌,昔日關系匪淺的兩個人都能在半個學期後走廊見面互相偏頭當沒看見。

李欣歌的焦慮燃燒在表面,張哲茂的思慮隐藏在冰山下,只是,他絕不?會讓那變成現實。

站在烈日炎炎的太陽下,張哲茂看着遠去的貨車消失在柏油馬路的盡頭。

李欣歌怕他目送自己離開他難受,說什麽都不?告訴他離開時間,張哲茂起了?大早,從晨光熹微等?到陽光曝曬,後背熱汗涔涔,衣領盡被汗水濕透。

看着她遠去的車,他笑?了?笑?。

一次就?夠了?,無能為力看着她離開的事,一次就?夠了?。

之後就?還同往日一樣,李欣歌雖然搬走了?,但是兩人每日見的第一個同學還是對方,放學還是一起走,似乎并沒有什麽改變。

張哲茂要陪着她的女孩,她到哪他到哪。

只是他沒想到,最?先想拐彎的人會是他自己。張哲茂的目光看着冷冰冰的白牆,耳邊是剛才街道上的那句話。

如果是以?前,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點,他在聽見她的那句話後,都會用盡所有力氣抱住她狠狠吻下去,但是剛才,他知道她言語與眼神裏的慌張,她的喜歡,只不?過是怕沒了?他這個朋友罷了?。

張哲茂手臂蓋上眼睛,沉悶房間裏,有枕套被濡濕。

*

謝奚桃接到李欣歌電話時,平板上正?打開着一堆浏覽器找電影,為今晚的周六電影夜做準備。

“你和?王姝好?”聽到這隊伍,謝奚桃沒忍住愣了?下。

“嗯,我們打算吃飯然後看電影,你要來嗎,就?在大悅城,你那邊坐地鐵不?是十?分鐘就?到了?嘛。”

謝奚桃心動了?一下,然後搖頭說:“不?行,我今晚有事。”

李欣歌:“在家看電影?”

她也想起來她的周六電影夜。

“出來我請你看啊,效果不?更好。”

謝奚桃眨眨眼,“謝謝……但我不?需要。”

李欣歌沒多想,“那好吧,別說我沒叫你,那我們去玩了?。”

“去吧去吧。”謝奚桃也顧不?上跟她多閑聊,兩人很快就?撂了?電話。

謝奚桃在床上滾了?圈,想到李欣歌剛才語氣裏的單純疑惑,忍不?住悶笑?樂了?一聲,一邊同情張哲茂,一邊趴在床上,腳丫在空中有一搭沒一搭的踢着屁股找電影。

過會,她又給李欣歌打了?通電話,“怎麽,後悔了?,剛好我票還沒買你……”

“你要什麽好看的愛情片推薦嗎?”謝奚桃打斷她問,李欣歌喜歡看愛情片,只不?過她的這片估計都看到豬腦子裏去了?,越來越愛幻想中的人以?至于忽略了?周圍具體的人。

李欣歌愣了?下,“你們電影夜不?是嚴禁放映愛情片嗎?”

因為這麽個規定還被李欣歌吐槽過好幾回,嚴涿怎麽是這麽個封建老?古板,謝奚桃因這評價笑?到肚子疼,那幾天看嚴涿的眼神都帶着打量前清遺老?的味。

“最?近嚴廣電有幾分松動了?,我覺得我能試試。”

“那你看《青梅竹馬》,絕美愛情片,跟你倆可像。”

謝奚桃:“……你是想嚴廣電直接封殺我?”

李欣歌:“……行吧。”

她又推薦了?幾部,從治愈《小森林》到禁忌《挪威森林》,從讓人遺憾的《情書》到讓人哭泣的《幸福的黃手帕》,從愛情片榜單上的《和?沙莫的500天》到曾經網絡小火的《他其實沒那麽喜歡你》。

謝奚桃選來選去,總覺差點意思。

“你到底想看什麽樣的啊?”李欣歌崩潰問。

謝奚桃眨眨眼,一句“色戒”那樣的停在嘴邊。

最?後,她敲着對面陽臺玻璃卻半天沒人應後氣得扔回平板空着手穿過小道繞了?一圈到嚴涿家,敲開他家大門,她什麽想法也沒有了?。

嚴涿關上門,抱臂看着她換拖鞋,“怎麽了??”

謝奚桃瞪他:“你準備什麽時候把?玻璃鎖打開。”

嚴涿:“走正?路不?行嗎?”

謝奚桃:“我不?來不?行嗎?”

嚴涿:“電影業是你要開張的。”

謝奚桃:“我現在想關門。”

嚴涿嘴動了?動,謝奚桃眯眼說:“你要敢說那就?關,我轉身就?走了?。”

嚴涿好笑?,拉着換好鞋的她往卧室去,“沒說不?開,看你氣得。”

“呵。”謝奚桃瞪他:“嚴涿,我對你此舉很不?滿意,這都幾周了?,你打算鎖到什麽時候。”

嚴涿無辜地把?她按坐到毯子上,“什麽時候開看你。”

謝奚桃:“什麽意思?”

嚴涿問:“你先回答我你什麽意思?”

謝奚桃:“我什麽意思?”

嚴涿下巴點點她穿着的綠色吊帶裙:“這才剛入春幾天,穿成這樣冷不?冷?”

剛才掌心落在她肩頭,入掌都是清涼。

“我這是儀式感啊!”謝奚桃低頭看自己的複古綠長裙,一本?正?經說:“我是為了?今天的電影才換這一身的,而且你也說入春了?,我們在房間裏待着,穿成這樣能冷到哪?”

嚴涿扯了?床上被子丢給她,“裹着。”

“我不?冷。”

嚴涿抱臂,居高臨下眯眼看她,穿着西裝褲的兩條修長的腿直直立在她眼前,謝奚桃抿了?抿唇,手指勾上他的被子圍上時,忍不?住拽了?拽他西裝褲腿,“今天出去談合作了??”

也只有在接剪輯項目時,他才會穿的這麽精英範,褪去了?少年氣,英氣挺立,白色襯衣的紐扣緊致裹着他修長手腕,透着幾分性感和?禁欲氣息,成熟又有成年人的游刃有餘之氣。

謝奚桃越發覺得自己今天這身吊帶綠裙緩的太對了?。

“我們看《贖罪》吧,這裙子專門為今天的電影準備的,和?女主那身差不?多,只不?過沒她穿上去那麽漂亮驚豔就?是了?。”她身上這個,少了?女主那後背的大面镂空,少了?幾分性感外放和?若隐若現,多了?幾分少女氣,類似的裙子,截然不?同的穿着效果。好在這裙子只肩頭兩根帶過分了?些外,其他設計還是很中規中矩的,不?然她很确信,嚴涿連正?門都不?給她進?去。

嚴涿站在床邊看着她,沒說話。

謝奚桃:“你坐下來啊,到底看不?看,說句話,這電影很有名,你應該聽說過吧。”

謝奚桃很善解人意的說:“看《色戒》是有點離譜,咱倆這雖然是兄妹,但是畢竟是異性關系,孤男寡女的一間房看是有些不?合适,我也不?勉強你,雖然我本?身是為了?藝術追求才推薦這部電影的,但礙于你的保守和?擔憂,我也可以?放棄這部電影。我們看《贖罪》好了?,這個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這部電影可以?從結構主義視域去看,有後現代敘事,還能從弗洛姆的異化理論解讀,這不?僅僅是一部愛情片。”

盡管,她是有那麽一點小私心,但不?可不?謂那樣的愛情震撼。

嚴涿瞧她半晌,在謝奚桃抿抿嘴,橫他一眼失望的要低頭時,嚴涿點了?點頭。

舉辦三年的周六電影夜,忽然破了?戒。

或許更早時,她不?知道。

“你确定?”謝奚桃激動地猛地站起來。

嚴涿挑眉:“你不?是想看。”

他一手插着西裝口袋,一手點了?投屏。關上燈,房間瞬間暗下來。

白襯衣黑西裝褲的他與性感綠裙的她陷入熒幕光影中,成年人的世界,才緩緩拉開帷幕。

嚴涿的深邃眸子陷在黑暗光線裏,她看不?分明那眼底的情緒,只聽他迷離聲音道:

“你想看愛情片,我們就?來看。”

“看完,我們來談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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