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斑斓巨蟒

斑斓巨蟒

翠華山屬秦嶺山脈，位于秦嶺北麓，北臨渭河，地勢險要，山路崎岖，此時正值春季，這翠華山中鋪滿杜鵑花，遠遠望去，便似一條紅色玉帶，如此豔麗妖嬈。

蘇淩見此滿山花海的景色竟不比她女兒谷遜色，也是少女心泛濫，自一株矮樹上摘了一朵杜鵑花戴到自己的發髻上，跑到書生面前微笑道：“書生，你看我戴這花好看嗎？”書生笑道：“好看，自可比那天上的仙女。”蘇淩嗔道：“哼，油嘴滑舌。”佯裝不悅轉頭而行。

書生在她身後尴尬一笑：“不說好看，難道說你難看啊？”蘇淩回頭望了書生一眼道：“你敢，你敢說，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書生知她是調侃之言，也不往心裏去笑着道：“看不出你美麗的外表下，還藏着一顆這麽惡毒的心啊。”蘇淩道：“最毒婦人心沒聽過嗎？”

書生道：“可是毒得緊啊，說句難看便要割了舌頭，要是罵你兩句還不得割了頭去。”蘇淩笑道：“那是自然，膽敢罵我，我豈能容他。”書生道：“那我以後說話可要小心了，提防哪句話說得不中聽，你便又割舌，又割頭的。”

蘇淩哈哈笑道：“若是你，可不一定是割舌頭，割頭。”書生問道：“那還待怎樣？”蘇淩轉身用手指着書生胸前道：“若是你敢欺辱我，我便剜了你的心，挖了你的肝。”書生一把抓住蘇淩指過來的手道：“那我便跑，看是你手快還是我跑得快。”說着便哈哈笑起來。

蘇淩被他手一抓，自是有些羞澀，低下了頭，書生笑畢望着蘇淩，忽地也是發現一直抓着蘇淩的手似是有些不妥，便趕緊松開了手，尴尬地道：“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蘇淩羞澀地搖頭：“不打緊。”先行轉身向前了。

二人上得半山腰，在一處岔路口見到一條路彎曲向山上延伸，另一條路斜向山下，向山下這條路在不遠處便沒入叢林之中，書生指着這條向着山下的路道：“看來，這條路便是通向萬毒谷的路了吧。”蘇淩望了望這條路點頭：“想來便是了，咱們走吧。”書生點了點頭便與蘇淩一齊向谷中走去。

走到半路便隐入叢林中，四周林立的樹木遮住了陽光，地上潮濕至極，長年見不到陽光，一看便是容易滋生毒物的場所。二人小心翼翼地向山谷中走去，腳下雜草也是越來越高，待走了一會，草已沒過膝蓋，蘇淩關切道：“書生，小心些，咱們現在應該已經進入萬毒谷了，這草中恐有毒蟲、毒蛇等物。”書生點頭道：“恩，你也小心些。”

忽地蘇淩大叫一聲：“小心。”随即用手一指離二人不遠處的一株花，只見這花通體白色，呈杯狀，花瓣展開數寸，豔麗異常，書生道：“這花漂亮得緊，為何要小心？”蘇淩道：“這花喚作醉仙花，也叫醉仙桃，是一種毒性極強的花，若誤食或其枝葉劃傷，會令人産生幻覺，便是這花香聞上一聞，也會令人興奮不已，中毒若深便會令人昏迷致死。”

書生聞言着實吓了一跳，他自幼雖也在山中長大，但大山之中，多是尋常花草，動物也多是山雞野免，很少會遇見巨毒之物。此時見到這醉仙草，若不是蘇淩相告，恐怕此刻自己已摘下把玩了。

繞過這幾簇醉仙草後，書生仍心有餘悸：“幸好蘇谷主與我同行，不然這花若是碰上一碰，便真如你所說，還未見到萬毒谷谷主，已将性命交待在此處了。”蘇淩得意的一笑道：“是啊，若不是我提醒你，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你記得又欠我一條命，你一共欠我兩條命了。”書生老老實實行了一禮：“再次多謝蘇谷主救命之恩，以後但有差遣書生莫敢不從。”

蘇淩聽書生說到莫敢不從，心中倒有些惬意，便打趣問道：“當真？這麽說，只要我提出要求，你便會答應我嗎？哪怕是再難的事情？”書生點頭道：“只要蘇谷主不要讓我做傷天害理、大逆不道之事，我林書生對你有求必應。”

蘇淩歪着腦袋想了想，而後俏皮地一笑道：“好啊，那你幫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吧。”書生聞言一臉茫然道：“這天上的星星如何摘得，我又不會飛天，也不是神仙，你也太難為我了吧。”

蘇淩見書生如此認真，放聲大笑：“看你這一本正經的樣子，真不知道那郡主是為何會喜歡你，跟你開玩笑啦，不必認真，我也不求你能聽我差遣，只要，只要在本姑娘需要的時候，你能在我身邊就好。”說完臉上又是一紅，扭過臉去，不敢直視書生。

書生連忙點頭：“恩恩，我是不太會說話，但只要蘇谷主有吩咐，我定然照辦，以報答你兩次救命之恩。”

蘇淩定了定神繼續道：“你也別叫我蘇谷主了，生份得緊，你我也算是共過生死了，你便叫我蘇淩吧。”書生道：“這，你比我大了些，直呼你姓名有些失禮了。”蘇淩道：“那便叫姐姐吧。”書生笑着稱呼：“行，蘇姐姐。”蘇淩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随即便又挂上了笑容，道：“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書生點頭。

再向谷中走了數裏，那些尋常的花草已慢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地的醉仙花，一眼望去，竟也望不到盡頭。蘇淩與書生都是大驚失色，數量如此多的醉仙花，如何能過得去，怕是不等走到一半，早已中毒身亡了。

書生愁容滿面道：“蘇谷……蘇姐姐，這可如何是好，這全是醉仙花，你看，只有一條小徑，彎彎曲曲伸向前方，可是，我們若是強行進入，必然會中毒身亡的。”

蘇淩此時瞧見前方的醉仙花林，心中也沒了主意，望着眼前一片醉仙花出神，喃喃地道：“這醉仙花之毒天下只坐拿草可解，只是這坐拿草一般不與醉仙花同生同長，來此一路也未見得。”

書生忽地想到之前蘇淩給了他一瓶百花精露，連忙問道：“蘇姐姐，你送我的百花精露可解此毒嗎？”蘇淩搖搖頭：“不可解，百花精露雖說可解百毒，但只可解斷人經脈、腐人髒器之毒，似迷人心智及萬毒蝕骨這等絕人氣血之毒就解不了了。”

書生道：“那便只能尋得你說的坐拿草來解這醉仙花之毒了。”蘇淩點頭：“是了，這醉仙花之毒非常奇特，天下唯坐拿草可解。”書生又問道：“這坐拿草如何解這醉仙花之毒？”蘇淩道：“若要避過這片醉仙花，須得将坐拿草搗碎，置于口鼻之中，方能不使醉仙花香氣進入體內。”書生道：“既已來此，絕無退去的道理，你我便在這谷中尋找一番，看是否能尋得到吧。”蘇淩道：“也只有此法了，走吧，這坐拿草葉似巴掌大小，開紫花，多生于潮濕地方，咱們到那片林子下找一找。”書生點頭道：“走吧。”

二人在谷中尋了一圈，仍一無所獲，并未發現坐拿草，自也是一陣失望。忽地蘇淩眼前一亮，指着一棵樹下道：“書生，快看那便是坐拿草，太好了。”剛欲上去，書生右手卻擋在了蘇淩身前，道：“慢着，你不要命了？你看那坐拿草旁。”

蘇淩斜眼望去，大驚失色，驚聲叫了出來，背後一陣發涼，原是一條斑斓大蛇盤于那坐拿草旁正自休息。那蛇有碗口般粗，通體黑色，上有紅、黃、綠、藍四色花紋，頭部呈三角狀，定是條巨毒之蛇。

書生接着道：“莫怕，它正在休息，你在此稍等，我悄悄到他身旁取來便是。”蘇淩正被這條斑斓大蛇吓得不敢大聲說話，便輕聲道：“書生，你別去了，咱們再找便是，不必非要取這一棵，萬一，萬一這大蛇醒來，你會有性命之憂的。”

書生搖頭道“你我在這谷中也尋了半天了，這坐拿草，只見到這一棵，即使有，也不易尋找，我小心行事便是了，不必擔心。”

蘇淩見仍勸不住書生，便只得點頭同意道：“好吧，那你小心些。若那大蛇醒轉，就不要去取那坐拿草，趕快逃開。”書生點點頭，輕手輕腳地向那大蛇身旁的坐拿草走去。

書生蹑手蹑腳地走到大蛇旁，緩緩蹲下，将手伸向坐拿草。蘇淩在其身後，目不轉睛地瞧着書生和那大蛇，提心吊膽地為書生捏一把汗。書生正自慶幸仍未驚動那大蛇，還轉頭向蘇淩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擔心。然而他手抓住坐拿草，不敢用力，欲慢慢将坐拿草提起，不曾想那坐拿草的根入土極深，輕易不得拔出。

書生只得慢慢加力，滿頭大汗的一邊要想盡法子拔出坐拿草，一邊還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驚動那條大蛇。就在書生使出兩成的力氣後，終于将坐拿草從土中拔了出來。

随着嘩啦一聲，書生提起了坐拿草，但坐拿草根上之土也被帶了起來，灑了一地，聲雖不響，卻也驚動了那大蛇，只見那大蛇眼一睜，瞬時擡起頭直盯着書生，蘇淩大驚道：“書生，小心啊。”

書生方才大喜終于拔出坐拿草，并未注意身旁大蛇已盯着他，被蘇淩提醒才轉頭一見，那大蛇之首，離他面上僅有兩三尺的距離，直盯着他。

書生被這大蛇盯得也是背後一陣發涼，正欲伸手向身後抽出長劍，斬向那大蛇，不料那大蛇不容他抽出長劍，便張開血盆大口迅速向書生面門咬去，書生不及抽劍，雙手急齊出抓住蛇頸，阻住大蛇咬向他面門。

只見那大蛇在書生眼前張開了血盆大口，那大口比書生的頭還大出一圈，口中長舌還不斷向外吐。書生用盡全力欲甩開，卻不得法。這大蛇之力已超出書生的想像，蛇頭已慢慢靠向書生的面前。

蘇淩在書生身後，見突發變故，這大蛇猛然飛起，還好書生反應夠快，及時拿住蛇頸才不被大蛇咬傷。忙沖上前去欲相助于書生，只是書生拿住蛇頸，但是這一人一蛇相鬥，力道也是異常之大，直讓書生來回晃動，令蘇淩無法殺死這大蛇，只怕打不準傷害了書生。

蘇淩叫道：“書生，你不要亂動，我借你身後之劍一用。”此話起了作用，書生拿住蛇頸，用力制住，只短暫時分，蘇淩迅速從書生身後抽出摘星劍，正欲回身削向大蛇。許是這大蛇感覺到蘇淩欲用劍砍它，用力掙紮，令書生再次來回晃動。蘇淩也無從下手，沖書生叫喊：“你別晃啊，你這樣晃我無法砍中它啊。”

書生也大叫：“快啊，我，我快撐不住了。”蘇淩道：“那你扼住它啊，只要片刻就可以。”

書生拼盡全力掐住大蛇的蛇頸，大聲喝到：“好……”正在這時，大蛇口中兩根長牙激射出兩條淡黃色液體，直射入書生口中，書生大驚趕忙合上嘴，但為時已晚，毒液已入書生喉中。

書生被突如其來的蛇毒射入口中，一時間口、舌及喉嚨一股火辣的疼痛感油然而生，極其難忍，不自覺地放開了蛇頸。而就在同時，這大蛇也張開了身體，眼見足有丈餘，直盯着書生，片刻後大蛇再次張開了血盆大口，眼見這一口便要咬上書生的面門之上。

蘇淩便在書生放手的瞬間，提起摘星劍，用力一揮向大蛇的頸上斬去，噗呲一聲将大蛇斷為兩截。那大蛇被斬下的頭部仍未馬上死去，落在地上還不斷地吐着舌頭，沖着書生嘶嘶地發出響聲。而另一截雖與頭斷開但仍蜿蜒蠕動，不斷地在地上躊躇，蛇血也自兩截斷處噴出。死狀恐怖，直讓蘇淩毛骨悚然。

書生被大蛇蛇毒所傷，捂住喉嚨處，不停地在地上翻滾，自喉嚨到胃裏那火辣的疼痛感侵襲着他，直疼得滿頭大汗，喉嚨被蛇毒所傷，更是喊不出聲音來。

蘇淩見書生不停地在地上翻滾，以為書生中毒已深，擔心他命不久矣，忙伏下身子抓住書生道：“書生，你怎麽樣了。你沒事吧，你怎麽樣了？”見書生仍似聽不見自己喚他一般，眼中一酸不自覺得流下淚來。書生此時頭腦脹痛，肚腹酸痛，喉中更是刺疼，難以發聲，用沙啞的聲音道：“我，我好難受，好，好痛。”

蘇淩忙取出百花精露置于書生唇邊，道：“快，快服下百花精露。雖然解不了蛇毒，但能為你稍緩疼痛。”便喂書生服下了百花精露，那百花精露一入口，頓感一陣清涼，不似先前那般疼痛，但腹中卻仍似翻江倒海般難受。

書生疼得跳起身來發瘋似的向四周出空掌，一股股真氣随着書生擊出的掌而飛出。勁風四起，将四周的樹木盡皆折斷。書生自修習完《縱橫九略》第四章後，已能将體內真氣自掌中釋放而出。

便是如此仍不能減輕身上的疼痛，書生仰天大吼，放聲後，雙腿酸軟，倒地昏了過去。

蘇淩此時也急得淚水在眼中打轉，卻無計可施，眼見書生昏死過去，搖晃着書生的身子大叫：“書生，書生，你醒醒，醒醒啊，你別死啊！”又想書生服了百花精露，應該性命無憂，便伸指探了下鼻息，指上微感些許氣流，便放下一半的心，忙扶起書生，雙掌抵住書生丹田，為他輸入真氣，以保書生性命。

約莫過得一刻時分，蘇淩便氣力不足暈了過去，伏倒在書生懷中。

不知過了多久，書生悠悠睜開雙眼，第一眼便見眼前的人是蘇淩，沙啞着嗓子道：“蘇、蘇姐姐，我，我是死了嗎？你，你是來陪我的嗎？”蘇淩被書生喚醒，也是用力地睜開雙目，見書生醒轉過來，激動地道：“書生，書生，你醒了？太好了，你沒有死，太好了，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書生仍不相信自己還活着，幽幽地道：“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我，我感覺不到任何自己存在的意識。”

蘇淩面露愠色道：“你想得美，我怎麽可能陪你死，你命好，沒死。”書生道：“可我剛剛吞了蛇毒，自口中一直到肚腹，便似被火燒一般痛苦，我以為我死定了。”蘇淩道：“尋常情形下都是被毒蛇咬傷，蛇毒進入血液，必死無疑。可你剛剛是蛇毒入口，沒有進入你的血液，毒性應該沒那麽強，只是這大蛇着實罕見，連我也從未見過，所以也不知它這毒吞下有什麽後果。就在你剛剛痛苦之時，我給你服下了百花精露，現下看應該無大礙的。你是否還有哪裏覺得異樣？”

書生稍停片刻，感受一下周身的情形，并未見異樣，答道：“多謝蘇姐姐，現下已無異樣。”蘇淩大喜道：“好啊，不知是你命好，還是我的百花精露起了作用，總之算是把你救回來了。”

書生慢慢坐起身來，道：“原是如此，多謝蘇姐姐相救了。”蘇淩見書生思路清晰，應是已無問題了，便終露出了些許笑容道：“這下你欠我的三條命了，恐怕這輩子你都還不清了。”書生見狀也微微一笑道：“是是，這輩子便是給蘇姐姐當牛做馬也報不完你的恩情了。”

蘇淩見書生已如往常一般，不似是中毒之相，心安了許多，便道：“看來你應當是無大礙了，現下肚腹是否還覺得異樣？”書生搖頭：“并無異樣，似是未曾被那大蛇所傷一般。”蘇淩道：“那太好了。”

書生突然想起方才為何與那大蛇搏鬥便問道：“蘇姐姐，那坐拿草呢？還在嗎？”蘇淩拾起書生身旁的坐拿草，道：“放心，在這裏。”書生用力撐起身體，想要站身來：“那我們趕緊走吧，”蘇淩忙伸手扶起書生道：“你身體雖無異樣，但是方才中毒，不要勉強自己，我們還有時間，休息一會再趕路不遲。”書生搖搖頭，堅決的說：“我身體無大礙了，咱們還是盡快趕路吧。”

蘇淩見狀也無奈道：“好吧，你真是為了救那班武林中人，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

說完，蘇淩取來坐拿草摘下一半交給書生，自己摘下另一半的一片葉子，放入口中，邊嚼邊道：“像這樣放入口中嚼一嚼。”嚼得片刻，蘇淩又從口中吐出一點，抹到了鼻下處，道：“再如此護住鼻息，便可避開醉仙草的花香。”書生依着蘇淩的方式也将坐拿草塞入口中，剛嚼了一下，便感到一股難以忍受的土腥氣，差點吐了出來。

蘇淩笑道：“小心，別吐出來，這坐拿草的味道雖然有些難聞，但你要忍住，它是可以救你性命的。”書生聞言忙雙手捂住口，才未将坐拿草吐出來。待嚼出草葉的汁水後，才取出抹到鼻下，突然感到又是一股難聞的土腥氣，面上露出相當難受的表情。

蘇淩看後也咯咯地笑了起來。

過得一會，書生才慢慢習慣這坐拿草的土腥之氣。蘇淩見書生已不再似先前那般難受便道：“怎麽樣？是不是慢慢就習慣了？”書生點了點頭道：“恩，剛一放入口中時，确實有些腥氣難忍，現下好多了，咱們走吧。”

蘇淩便攙着書生左臂一步一步向醉仙草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