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雖然下山是坐的索道,但是薛瓷回去後,還是像去了半條命一樣,渾身骨頭都疼,在寝室裏躺了一天。
不過這次很神奇,他沒有因此産生太多的負/面情緒,反而會經常回想起那天看到的風景。
那樣壯闊,那樣震撼人心。
是他這輩子看到過最美的太陽了。
許嘉河知道他走路都一瘸一拐了,總算是消停些,沒再拉他出去,但是會買一些吃的來他寝室找他玩,一呆就是一天。
來的第二次,許嘉河就坐在旁邊看薛瓷修圖,磨磨蹭蹭很晚都沒回去。
外面一直在下雨,雨雖然不大,但薛瓷總覺得開車受影響,索性道:“你不如就在這裏睡一晚吧。”
許嘉河一下就局促起來,雙手握得緊緊的:“床太小了吧,會擠到你的。”
薛瓷一臉奇怪:“你傻了?有其它的床啊,我跟我舍友打聲招呼就行了。”
許嘉河擡眼對着天花板呆呆地望了幾秒,才鼓了鼓臉頰,慢吞吞說:“不用了,我還是回家吧。”
“那你開車慢點。”薛瓷也就不挽留了。
許嘉河剛走沒多久,薛瓷就接到江瑕興高采烈打來的電話。
“阿瓷,我成功了!我今天跟于甜甜說上話了,她還對我笑呢!
原來,他這些日子瘋狂學做菜,做的太多自己又吃不下,就每天都拿去公園喂流浪貓。
卻不曾想歪打正着,今天傍晚,他冒雨喂貓的時候被于甜甜看到了,竟主動過來跟他說話。
為了給于甜甜留個好印象,江瑕順勢而為,跟她一起把那只貓帶去寵物醫院看傷,還說要收養它。
于甜甜還對他笑了,态度也不像之前那樣反感了。
這對江瑕來說,簡直就是往前邁了一大步。
薛瓷靜靜的聽他講完了,道:“恭喜你啊。”
江瑕喜滋滋:“還是多虧了你給我意見,果然只要內心真誠,總會有驚喜。阿瓷,你真是我的福星。”
江瑕有個五十幾萬粉絲微博賬號,時常會分享一些日常生活和他的自拍。
因為富二代的光環加上臉還不錯,人氣一直不錯。
薛瓷沒一會兒點進他的賬號一看,果然發了一張自己和貓的合影,然後征求貓的名字。
幾百條評論一邊稱贊他的善舉,一邊積極幫他起名。
薛瓷翻了一會兒,沒再留意,結果江瑕在他睡覺前給他發消息,說是給貓起名叫辣椒。
“選擇困難症犯了,最後想起你不能吃辣,就決定取這個名字,哈哈哈。”
“……”薛瓷也是不懂他這邏輯在哪兒,回了個無語的表情。
第二天,薛瓷從許嘉河那兒得知,他那個出國的好朋友傅華回來了,想要帶他一起吃頓飯,介紹他們認識。
江瑕那邊有了大進展,許嘉河這邊也有好朋友拌住腳步,極度渴望賺錢的薛瓷想要見縫插針去打個工,于是跟他說有事要辦,就不去了。
兼職的工作很快找到,第二天上午他就去一家商場扮人偶發傳單,給新開的兒童樂園做宣傳。
七月中下旬天氣已經很炎熱了,老板人不錯,只要他在有空調的商場大廳裏發,不過因為穿得厚還戴了頭套,還是會覺得悶熱。
上午的時候除了熱倒還算順利,下午兩點多,一樓大廳有舞蹈機構的彙報表演,叽叽喳喳的小蘿蔔丁們蜂擁而至,嬉笑着圍着他又貼又摸,薛瓷被擁着挪都挪不動了,還要在掙紮的空隙間給一旁的家長發傳單。
本來大多數孩子都只是新奇好玩兒才圍過來,擠擠他倒沒什麽,但終究還是少不了有熊孩子出沒。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先是過來用手打了他一下,笑嘻嘻地跑了,過了會兒又跑過來用腳踹。
薛瓷本來就被弄得有點暈頭轉向了,邊掙紮着給一旁的家長發傳單,邊艱難地閃躲,但還是被踢了好幾腳。
孩子爸爸站在旁邊玩手機像沒看到一樣。
薛瓷不是第一次扮人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孩子,通常能教出這種孩子的家長也是極其難纏不講理的。
薛瓷成功脫身後,趕緊換到舞臺另一邊呆着去了,以為這樣就能甩掉他。
誰料那孩子竟追着他跑,嘿嘿嚯嚯地對着他背後猛地拳打腳踢。
穿了人偶服本來就行動笨拙一些,再加上他爬山後遺症還在,腿有些發軟,被他一踹後竟一時沒站穩,整個人跪撲在地上,手裏的傳單也散了一地。
薛瓷也不是泥人脾氣,火蹭得一下冒上來了。
拼着今天的錢不要也得給這手欠的小崽子一點教訓,他正要爬起來,一股力道搭上他絨絨的手,把他給扶住。
薛瓷懵懵地就被他的力道給帶得站起來了。
他視野不是很寬闊,那人扶了他之後就背過身去了,更看不清容貌。
他扶了扶自己的頭套,正要道謝,卻聽那人沖着小男孩道:“小朋友,再這樣沒禮貌是要挨揍的哦。”
雖然聲音比以往深沉和嚴厲了一些,但是薛瓷聽到不由一驚,他認出來了,是許嘉河。
奇怪,他怎麽跑來了?
小孩子很會看臉色,知道這人不能招惹就要跑開,許嘉河長腿一邁,一手住了他的領子。
“做錯了事就要道歉,家長沒教你嗎?嗯?”許嘉河平時笑嘻嘻的,這個時候卻是氣勢十足,很能唬人。
有人來幫忙出氣,自己還不用背鍋扣錢,大妙!薛瓷趕緊往前一步,他今天穿的是一套藍色的兔八哥人偶服,伸出頂着兩只長耳朵的大腦袋,盯着滿臉冷酷的許嘉河看了一看,又雙手抱胸,微微彎腰盯着正大哭掙紮的小男孩。
注意到這個剛才還狼狽摔倒的兔子人偶俨然一副看戲的樣子了,許嘉河餘光瞟他兩眼,忍不住心頭暗暗好笑。
“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小男孩終究還是識相的。
許嘉河這才松手放開他,他哭着跑走了。
許嘉河轉向薛瓷,語調比方才緩和了許多:“你沒受傷吧?”
薛瓷擺擺手。
“那就好。”許嘉河又彎腰幫他拾起了傳單,自己拿了一張看,然後把剩下的交給薛瓷。
薛瓷正要開口問這人怎麽知道他在這裏,許嘉河卻沖他微微颔首,然後……轉身走了。
“……?”
所以許嘉河并不知道是他?
他腿太長,幾步就走遠了。
既然來這裏不是找他,那就是有別事,薛瓷便沒叫住他,轉身繼續當打工人了。
一個小時候後,薛瓷脫了頭套和手套放在一邊,打算先坐在椅子上休息,抓緊吃點東西。
他還沒吃午飯,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那椅子是商場擺放的,為了刺激消費,不讓顧客久坐,椅子都不會太舒服。
可這裏的也過于離譜了,長椅做成一個詭異的波浪形,一個屁股一個窩,而且這個窩還是微微傾斜的弧度。
薛瓷身上的玩偶服沒脫,有點滑,才坐上去,就溜下來結結實實摔了個屁股墩。
算了,薛瓷也懶得起來了,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拿起面包連啃了三口,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手。
幹淨修長,骨節分明,
薛瓷鼓着腮幫子擡起頭,許嘉河正站在面前,垂眸定定地望着他,目光有種說不出的柔軟。
“起來吧”
薛瓷愣了愣,搭上他的手站起來,趕緊把嘴裏的面包嚼了咽下去,問:“你怎麽來了?”
他額發濕漉淩亂,臉頰緋紅,明顯是有點被熱到了,許嘉河下意識擡起一只手,在他臉側給他扇了扇風。
“我從這裏路過,結果剛好有個笨蛋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就來看看。”
薛瓷覺得很冤枉:“這裏的椅子太奇葩了,根本不是人坐的。”
“知道啦,是椅子的問題,你不是笨蛋。”許嘉河莞爾一笑,豎起兩根手指的手,沖着他彎了彎,“你是一只可愛的摔跤兔!”
薛瓷一聽這話就不想搭理他了,繼續啃面包。
許嘉河盯着他一鼓一鼓的腮幫子,按捺住想用手指戳一下的沖動,問他:“摔跤兔,你剛才為什麽不跟我說話?”
薛瓷本來想跟他說實話,一聽他又故意用那個稱呼,索性嗆他,挑眉道:“因為我剛才是只兔子,兔子是不能說話的。”
許嘉河眼底地笑意快要漫出來了,動作很自然地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壞兔子。”
薛瓷大驚,他還從來沒被人摸過頭,再加上他動作不是那種男生間打鬧的玩笑,而是帶着些親昵,于是不習慣地往旁邊閃躲一下。
“你好朋友不是回國了嗎?你怎麽一個人來這兒?”
“傅華被家裏叫回去了,我正好過來這邊拿了點東西。”許嘉河沖他示意了一下左手提的那個手提袋,“都是給你的。”
“我的?”薛瓷意外地接過打開看,沉默了有十秒鐘,才把東西拿出來。
一罐現磨的黑芝麻糊。
還有一盒祛疤的藥膏。
“這個黑芝麻糊,是在工坊現磨的,絕對新鮮不摻假,你拿回去每天都吃,吃完了我再給你買,這樣以後就不會掉頭發了。”
“……”當時只是開玩笑的一句話,這家夥怎麽還當真了?!
“祛疤藥是特地找人買的,效果特別好,你可以擦擦你的額頭,這樣就不會留疤了。”
“這個就不用了,留疤也無所謂,頭發就能遮住。”
許嘉河卻不贊同,嚴肅道:“怎麽會無所謂呢?你這麽好看的臉留疤多可惜。”
薛瓷确實不難看,但也不十分驚豔,被他這種級別的大帥哥誇好看,還挺不可思議。
“你真的覺得我的臉好看?”
許嘉河誠摯地點頭:“很好看呀。”
薛瓷嘴角抽動一下:“嘴這麽甜,以後還是留着哄你女朋友去吧。”
許嘉河撲閃了一下長睫,眸光清湛沖他笑起來:“你怎麽知道一定是女朋友?”
“……???”不誇張,薛瓷聽到這話受到了很大的驚吓。
許嘉河卻從容緩聲接着道:“從小我爺爺就告訴我,只要自己心裏喜歡,只要不做違法的事,別去在什麽乎世俗的眼光,怎麽開心怎麽來。”
“你爺爺對你真好。不過……我聽你說過幾次他強調‘不做違法’的事了。”
“嗯,爺爺以前當過兵。他唯一對我嚴格要求的就是這點了,絕對絕對不能觸碰法律底線。”許嘉河笑,“當然啦我也不會觸碰的。”
薛瓷點點頭,頓時理解為他剛才那樣說,只是為了表達一下觀點,并沒有別的意思。
他竟然有點可惜。
要是許嘉河喜歡的是男孩子,那他和江瑕都不用着急了。
不過這顯然是不太可能的事。
薛瓷要去繼續工作了,就沒跟他多聊。
他三下五除二啃完面包,又咕咚咕咚喝下半瓶水,許嘉河在旁看得皺起眉頭。
“冰水不要喝太猛,對胃不好。”
“沒事,我胃病早就好了。”
許嘉河立馬抓住重點:“你之前有胃病?”
薛瓷含糊應了一聲,把垃圾收拾好丢了。
“你給的這東西我現在沒地方擱,下次再給我。”反正兩人天天都見面,“我要幹活兒了,你先回吧。”
許嘉河忙道:“我等你下班,待會兒開車送你回學校。”
有車不坐白不坐,薛瓷點頭應了。
“那你自己玩一會兒去吧,我結束了給你打電話。”
許嘉河看着他抱起那個兔八哥的頭套,不由想起方才他被小孩踹倒撲地的場景,胸口處有些發悶。
“阿瓷,你在這裏工作一天多少錢?”
“二百出頭,怎麽了?你也想來?”薛瓷掀眸掃他一眼,“你來的話不用套頭套,靠你這張臉怎麽着也得兩千一天,比我劃算多了。”
許嘉河聽出他在調侃,勉強笑了一下。
他記起薛瓷在山上說的那句話。
“除非是有爬山比賽,第一名能拿獎金,我就來。”
當時他還笑了,這時候卻是有點笑不出。
“阿瓷,賞個臉明天中午來我家吃飯吧?都邀請你好久了。”
薛瓷驚疑不定瞅了瞅他,才道:“真的只吃飯?沒別的活動?”
許嘉河哭笑不得:“真的真的,不折騰你了。”
本來一直帶着他出去玩兒,帶他去爬山看日出,是為了讓他能開心起來,不過看他這麽辛苦,還是算了。
以後都不要再勉強他了。
“那行,我明天去。”薛瓷套上頭套跟他告別,才走出幾步,許嘉河在身後喊他。
薛瓷側身回頭,許嘉河舉着手機對他連拍了好幾張。
“給我們的壞兔子留個紀念。”
薛瓷頂着兔子的大腦袋頓了一下,轉身走了。
許嘉河望着他晃晃悠悠走遠的身影,心口一股熱意流淌,忍不住笑着低語一句:“總感覺又翻我白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