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歡而散
第二十八章不歡而散
“你能不能考慮我。”——陳述
嚴希盡量不在陳述面前展露出煩悶的神色，畢竟這一趟回去也不大會有交集了，還是給彼此留下個好印象吧。
返程的列車上，兩個工作狂還是一人一臺電腦，好像都有忙不完的事。
陳述的手在動着，心神卻越來越浮動。短短兩個小時，對他來說遠遠不夠，他真希望這趟列車沒有終點。
這次告別，不知道下次再見是什麽時候，不知道該找什麽樣的理由能夠再見。
如果，能夠更進一步就好了。
陳述一直分神關注着嚴希的動靜。
她大部分時候都在專心鼓搗電腦，但時不時也會看一下手機上新跳出的消息提醒。
陳述不小心瞟到了一個頭像，明顯是一個男生，看起來有些眼熟。
好像年三十那天他們在外面吃飯時，嚴希的對話框裏也是這個頭像。
他是誰，他們會聊什麽。
陳述沒有立場詢問，也沒辦法問出口。
“做自媒體都是這麽辛苦嗎，大年初五就開始對接品牌方了？”
嚴希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陳述以為她在聊工作。
“那倒不至于，人家也是要放假的嘛！我在跟一個學長聊天，他也是東成市的，本來想春節約我出去玩，但是我一直抽不出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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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心裏發苦，不自覺地發散思維。
他就是嚴希朋友圈裏求介紹的男人之一嗎？
他也喜歡嚴希嗎？——當然，誰會不喜歡她呢？
他們發展到哪一步了？他們……
焦急的，迫切的，壓抑的，陳述心裏那些不斷發酵的情緒像一匹野馬，掙脫缰繩，他脫口而出:
“如果你想找一個合适的男朋友，可不可以考慮我？”
“你怎麽會知道……”嚴希聞言猛然擡頭看他。
他怎麽會知道她想找男朋友？
看着陳述慢慢變得窘迫的神情，嚴希也回過味來，打通了一些關節。
她聽到自己艱澀的聲音:
“所以，你很早就看到了我的朋友圈。”
“所以，你也知道我回家相親。”
“你也知道，我是騙你的。”
嚴希此刻情緒非常不穩定，她很難不多想，陳述為什麽裝作不知道，故意地接近。
陳述有許多話想說，沖動地想把他所有的藏起來的小心思和盤托出，但他還是忍住了。
嚴希看起來很難過，他沒有想過會是這樣。
他無力又努力地解釋:
“對不起，我的确看到了你的那條動态，但我也是真的覺得，我們很合适，我們……”
“夠了。”
嚴希用力眨了眨眼睛，逼下那一股濕意。
“我們确實合适。可能再也沒有比你更合适的了。我們是同學，家裏知根知底，無論是外表，年齡，工作，收入，城市，一切的一切，都很适合。”
嚴希不由地又想起前幾天那些不愉快的對話，想起陳述說過家裏催他成家，一股心氣湧上心頭，有些口不擇言。
“所以你也跟那些人一樣。因為年齡到了，家裏催促，煩不勝煩，幹脆找一個差不多的人結婚。”
嚴希感受到巨大的失望。
說到後面，嚴希聲音發顫，眼中淚意滾滾，看得陳述心裏慌亂，一時沒有反應。
陳述敏銳地抓住一點邏輯漏洞，幹脆雙手拉住嚴希的手腕，認真地看着她說:
“不，不是這樣。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差不多的人，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
嚴希眼前模糊一片，擡眼看向陳述。
“就算我相信你喜歡我——陳述，我們之間彼此缺席了這麽多年，我們都不了解對方的現狀，你怎麽能這麽輕易地說喜歡？”
“如果你喜歡我，為什麽非要等到今天？為什麽要在知道我去相親之後？為什麽裝作不知道？為什麽試探我，看我的笑話？”
一連串的逼問，陳述張口，發現竟無可辯駁。
嚴希閉眼，掙開雙手，終于落下一串眼淚，細細地在臉頰上蜿蜒。
這樣的嚴希實在惹人心疼，陳述心中抽痛。
“對不起，希希，對不起。”
“我沒有想看你的笑話，請你相信，我一直都是更卑微的那一個。”
“我是真的喜歡你，很多年。”陳述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他怎麽會把場面搞得這麽糟，他又一次讓她難過了。
嚴希也覺得是自己失态了，說到底陳述有這樣的想法是正常的，她不應該過分苛求。
嚴希努力收拾好自己一地狼藉的內心，輕輕地說:
“我知道了，謝謝。”
此種情形之下，她真的沒辦法思考他的真心幾何。
陳述慌了，嚴希突然變得客氣，像對着一個陌生人。
“希希，就算你此刻不相信我說的話，但請允許我靠近你，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
“不要将我推遠，可以嗎？”
嚴希緩慢點頭，不再說話。
此後一路沉默。
分別的時候，嚴希拒絕了陳述送她回家，她拉着自己的兩個行李箱，站在陳述對面，一如他們重逢那天。
但此刻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嚴希已經平複了心情，打算就此揭過。她故作輕松地對陳述說:
“你要的搬家攻略，我會盡快整理出來發給你，還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開口。”
陳述沉沉嘆氣，看向嚴希的眼神中滿是無措。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做。我暫時住在公司附近的明灣公寓裏，有事記得聯系我，不管何時何地，我都會趕過來。”
嚴希并不覺得她會有找他的機會，只當他是場面話，點頭說好的。
好像到了必須分別的時候，嚴希想快點離開，陳述最後叫住她，帶着一點希冀。
“希希，下周你有空嗎？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嚴希遺憾地搖頭，說:“下周我不在H市，有一個很早就定下的采訪，我會在首都呆一個星期，順便去那裏逛逛。”
嚴希沒有說謊，她的行程已經安排妥當。她也慶幸自己提前安排好了，因為她還沒辦法坦然面對這一段突然改變的關系。
陳述只能說:“好，那就等你回來。”
嚴希一直沒有直視他，目光落在他衣領的某處。眼看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她果斷轉身離開，坐上了一輛出租車。
這一次他們沒有說再見，還會有再見嗎？
嚴希走後，陳述還定定地站在風裏。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此刻非常想找個人傾訴，于是他撥通了老鄭的電話。
鄭家銘昨晚熬夜至下半夜，這個時候還在床上昏迷，被陳述堅持不懈地轟炸醒來時，頂着一頭鳥窩，發着牢騷，指控他擾人清夢。
“老鄭，我把事情搞砸了。”陳述的聲音低迷，情緒不對。
鄭家銘突然就清醒過來，一通追問，總算搞清楚了事情經過。
“你說嚴希姐姐拒絕了你的表白，為什麽，她覺得你不合适嗎？”他想不通，不應該啊。
“嚴希覺得，我是因為家裏催婚，才接近她，說喜歡她。因為條件合适，随便找個人應付任務而已。”
陳述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早知道就不應該提這茬。
“為什麽不告訴她你這幾年為她做的事？”鄭家銘更想不通了。
陳述不住搖頭，他還不能說。
“時機不對，至少不應該在今天這種情形下。嚴希對我有誤解，她甚至都不相信我喜歡她，如果我再說我為她做了多少，她會怎麽想。”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願的，不是逼她接受的籌碼，她不知情，不需要報答，不應該有負擔。”
“她說的對，在進入彼此的生活以前，我們都不能輕易說喜歡。”
鄭家銘長嘆一聲，問陳述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陳述半晌不言，說他還不知道。
“需要軍師獻策嗎？”鄭家銘提高了音量，他就看不得陳述喪氣的樣子。
“雖然我也沒談過幾個戀愛，但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
“樹哥，這次，你不能再退了。”老鄭篤定地說。
陳述定了定心，明白了老鄭的意思。
他已經退了一次，這次，他要堅定地站在她身邊。
“我知道了。”陳述最後這樣說，他已經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
又當了一回情感顧問，鄭家銘的瞌睡蟲卷土重來，打着哈欠對陳述說:
“希望下次打電話是聽到你們的好消息，不然我困死也要追到H市揍你！”
陳述輕笑，是啊，他堅持了這麽多年，不差這幾天。
嚴希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路上一直在反思自己，她是不是情緒太過激動，對陳述太咄咄逼人了。
也許是自己對他存有好感，拔高了對他的期待，最後失望的反而是自己。
但是答應了的事情，她還是要盡力去做。
嚴希趁熱打鐵，用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整理資料，找到以前的搬家訂單，收集好各種賬號和素材，附贈一張邏輯分明的文字攻略，一股腦兒發給了陳述。
然後她又開始剪輯視頻，做了一個精簡通用的版本，打算明天上傳到自己的短視頻賬號上。
做完這一切，嚴希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給自己泡了杯熱茶，坐在椅子上放空。
她也沒聽陳述給她回複了什麽語音信息，她自己都沒理清楚思緒，暫時不想跟他有過多交集。
但許多話，她還是想找個人傾訴。于是她撥通了秦滿的電話。
秦滿畢業後留在了東成市，在她家附近一所公辦小學任教數學，去年還兼任了班主任一職。
她對教學任務很上心，去年教材改革，已經夜裏十點，她還在埋頭做新學期的教案和ppt。
此時意外接到嚴希的電話，放下手中的筆，笑着問她:
“呀，大博主，大忙人，怎麽有空找我聊天了？”
其實幾天前她們才剛約出來見過面，嚴希不理會她的打趣，開門見山地說:
“我有一個秘密，只能告訴你。”
秦滿一聽，一點都不困了，催她快說。
“你還記得高二我被足球砸到的那次嗎？那個肇事者。”
“記得記得，後來你們就不一起回家了。我還以為你們鬧掰了呢。”
嚴希點頭，繼續說:
“那個時候我們互相喜歡，差一點就在一起。”
！！！
秦滿震驚，怪不得嚴希說只能告訴她，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她居然毫無知覺！
“所以呢？現在你們什麽情況？”秦滿追問。
“我們重逢了，這個春節我們還一起出去吃飯，他向我告白，我拒絕了。”嚴希一口氣說完。
“為什麽？你不喜歡他嗎？”
“我說不清，我對他有好感，他是一個很好的男友人選。但我們已經太久沒見，當初既然沒有在一起，錯過就是錯過了，何況我們根本都不了解對方，至少現在，我還不能答應。”
秦滿靜靜地消化着，過了一會兒問她:
“你想聽聽我的想法嗎？”
“當然，你說。”
“我覺得你不必先給自己設限，可以給雙方一個機會，相處看看吧。你們之間已經沒有阻攔了，唯一的門檻就是你自己。不妨聽從你的內心，聽聽自己真實的想法。”
嚴希若有所思。
“嗯，我會的。”嚴希的聲音輕飄飄的，然後又心情不錯地開起了秦滿的玩笑。
“當了班主任就是不一樣，平時沒少給小朋友們當判官吧？”
“希希！你變了！你又戳我痛處！”秦滿抓狂，兩人笑成一團。
經過這一番長談，嚴希心情好了很多。
她舒口氣，心想，等她出完這趟差回來再說吧，剛好散散心，透透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