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二天一早,楚桐被手機鬧鐘吵醒。
昨晚開了勿擾,此時解鎖打開,有好多條消息彈出來,還有一通來自尚雲夢的未接來電。
先給夢姐回了微信,告訴她自己睡在別處讓她不要擔心。另外一些則是半夜時分柳昊發的:
「柳昊;想好了嗎大小姐」
「柳昊:過了這村沒這店了啊」
視線從屏幕上挪開,她坐起身環視一圈。
多麽神奇,面前奢華的套房是假,手機裏滞重的現實是真。
洗漱完,她拿過手機回複柳昊:
「回學校見一面吧,你定時間,除了周一晚上,我都可以」
像掐過點兒似的,這時候主卧床頭的電話響了。
來顯是前臺。
她遲疑地接起來,“您好?”
“楚小姐早上好,我是您的套房管家,這是蘇小姐為您預約的叫早服務,二樓餐廳目前已開放,您随時可以下樓用餐哦,蘇小姐說她在二樓等您,當然,如果您不想出門,我們也可以把餐送到您的套房中,請問您需要送餐服務嗎?”
聲音甜美清新,讓人如沐春風。
許是自己也經常做服務行業的緣故,楚桐向來對服務行業的“同行”柔聲細語,“我下樓去吧,謝謝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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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有任何需要請随時來電哦。”
挂了電話,楚桐換上外出的衣服,一件黑色長袖針織長裙,外面罩了件長大衣,這是她慣常穿的“早八裝”,勝在簡單快速不用費心搭配,天再冷的話,把大衣換成棉服即可。
拿好房卡手機,乘電梯來到二樓,循着指示牌很快找到餐廳。
一進門就聞到食物的香氣,立刻有服務員迎上來為她做指引,她說聲謝謝,張望着走進去。
餐廳內幾乎坐滿了。
靠近門的這一圈沒看到,她往深處走,裏頭有一排靠牆的座位,每個桌子間都有镂空木窗格隔斷。
她是憑借着頭上的發飾認出蘇靜文的,遙遙地就看見她的側影。
蘇靜文坐在外側,從這個角度看不到她對面的沙發位。
走近了些,她叫了聲,“文姐。”
蘇靜文回頭,立時笑了笑,“哎呀,你還挺早,還以為你們年輕人都會有早起困難症呢,快來坐吧。”
楚桐轉過視線盲區,就看見了蘇靜文對面的邵易淮。
大約是桌下的空間容不下他那雙長腿,他略側着身疊腿而坐,上面一件很簡單的白襯衫,沒打領帶,開了一顆扣子,低眼看着手裏的pad。
模樣清隽,在這人來人往的餐廳裏,獨有一種淡然清新的氛圍。
邵易淮擡頭看向她。
她臉上一熱,有點不自然,“邵先生,早上好。”
邵易淮面無波瀾,輕一點頭,“早。”
蘇靜文敏銳地察覺出,氣氛有點微妙,她本來還納悶兒呢,邵易淮早在十分鐘前就用完了餐,卻坐在這兒不走。
默默觀察幾秒兩人的表情,她出聲道,“……桐桐,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就沒給你拿,你自己去看看吧,想吃什麽就拿點。”
楚桐起身脫了外套搭在自己椅背上,道,“那我去看看。”
蘇靜文目送她走向自助餐食區,心裏嘆一句小姑娘身材比例真好,個子高挑,款式極素的針織長裙也被她撐得好看。
收回視線,她又去看自己的老板,試圖從他的臉色中琢磨出,自己把這小姑娘帶到酒店裏來,這個決定到底做得對不對?
可邵易淮面色極平靜,她看不出絲毫端倪。
昨兒晚上沒怎麽吃,一醒來便覺饑腸辘辘,楚桐拿了滿滿一托盤,轉身往回走,離老遠,視線就牢牢錨定在座位上,這時候她才發現,其實屏風隔斷是镂空,隐約能看到蘇靜文對面邵易淮的臉。
昨晚在他的套房門口,她以一種含蓄又直接的方式,問他有沒有以後,他沒有馬上回答,碰巧他手機又有來電,她便識趣地離開了。
此刻回想起來未免有些懊惱,她應該抓住機會的,如果她非要一個回答呢?
可邵易淮是那樣沉穩,他若是不想回答,恐怕會有一萬種方式讓她知難而退。
回到座位坐下,蘇靜文邊喝咖啡邊與她聊天。
從天氣聊到她的學業,以及以後想從事的職業方向等等。
今兒是小雪節氣,晚上就要大降溫了,蘇靜文問她,下午展會結束怎麽回市區,她略一踟蹰,道,“跟一個朋友一起坐大巴車。”
“那得先去到附近的樞紐站吧?遠不遠?”
“還好,走路五分鐘。”
“那多冷啊,本來能捎你回去的,可我還得跟邵先生去辦別的事。”
蘇靜文說。
楚桐笑笑說,沒事的。
她時不時用餘光去瞄邵易淮,他的側臉如自帶某種濾鏡,極周正英俊的骨相,下颌線鋒利流暢。
視線還沒完全收回,邵易淮卻在這時候偏頭看過來,楚桐被抓了個正着。
她眼睫猛一顫,慌亂地轉開目光。
相較于她的陡失方寸,邵易淮仍是平靜,不偏不倚看着她的眼,道,“我送你回。”
不知是第幾次了,他本能地刻意不去看她的唇。
可任是他僅看她的眼,餘光還是避無可避,注意到她嘴唇的異常:不知道是吃了辣的還是燙的,她唇瓣好像比日常要紅潤些。
喉間發幹,邵易淮端起面前擱着的冰美式喝一口。
邵易淮這話一出,蘇靜文就閉緊了嘴巴。
他碩士畢業就進了集團,從戰略部副經理開始幹起,三年時間便坐上了集團總裁的位置,一開始,董事會那幫老人兒看他年輕,試圖拿捏。
他面兒上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實際手段雷霆萬鈞殺伐果斷,于是乎兩年過去,上到董事會下到高管們,所有人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蘇靜文從最初他還是戰略部副經理時就跟着他,在她眼裏,過去這些年邵先生一直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今兒也是奇了,竟還有為別的事耽擱工作的時候。
她心裏打鼓,邵易淮卻極自然的模樣,當着楚桐的面吩咐她,“你先過去穩住局面,我明一早過去。”
蘇靜文說明白。
楚桐低眼靜靜吃飯,初見他時心內的那場風暴所引發的餘震再度隆隆作響,在耳膜鼓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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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早餐,楚桐收拾了下行李,退房,然後自己打車去了國際會館。
把行李放進休息室,換上旗袍,尚雲夢正好也到了,拉她到鏡前給她盤頭發,兩人視線在鏡子裏碰上,尚雲夢笑得暧昧,“昨晚去哪兒啦?跟那個小公子一起?”
“沒有,”她略猶豫一下,如實相告,“昨天的邵先生,他的助理給我在酒店開了間房。”
尚雲夢受到了驚吓,爆了句粗口,“進展也太快了吧?你昨兒還說什麽不該有的妄想,依我看,這根本不是妄想啊。”
“……邵先生他……只是人好。”
楚桐小聲說。
“也是,”尚雲夢利索地給她戴上發圈,“昨天給你解圍,晚上又讓你住酒店,诶,他是不是怕禮儀隊住的地方條件太差?特意讓你去酒店住?”
當然不是。
是她自己抓住機會,近乎央求着助理帶她過去,助理辦事體面,讓她好生住一晚第二天再跟邵先生見面,結果她倒好,自己偷偷跑去敲他的房門。
根據今早上蘇靜文的話語來看,邵先生也沒跟自己助理提過,昨晚她去他房間的事。
這麽一複盤,她瞬間覺得無地自容。
有種,她仗着自己年少無知,又仗着他為人紳士溫和,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打擾他的唐突感。
邵先生竟這麽好,在昨晚這些事之後,竟還會主動提出要送她回學校。
她更覺羞愧不堪。
大約是帶着這個心情的緣故,下午圓桌對談期間,她一直刻意回避邵易淮的目光。
直到所有工作結束。
尚雲夢讓大家集合,拍了張合影,又簡短地總結了下這兩天的工作,然後所有人就着急忙慌地回休息室換衣服收拾行李,大部分人都要去乘大巴車,叽叽喳喳商量着一起走到樞紐站去。
楚桐很快收拾好,站在休息室門口等夢姐。
她倚着牆低着腦袋,打算待會兒跟夢姐說一聲,她可能要乘邵先生的車走。
可仔細一想,蘇靜文大概是已經先走了,她沒有邵易淮的聯系方式,壓根兒無從得知他所在之處。
夢姐很快出來,後面跟着幾個小姐妹,一把攬住她的肩,“走吧。”
幾個人順着員工通道往外走,楚桐有點魂不守舍,“……夢姐,我可能——”
“哦對,那位邵先生會不會送你啊?”
“——我也正想說這個,他說送我,可是我都沒有他聯系方式,剛剛也沒機會跟他說上話……”
說着推開玻璃門,迎面便是一陣冷風。
幾個小姐妹吵嚷着好冷,夢姐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啊?那你怎麽找他啊?”
楚桐搖搖頭,“不知道。”
其實在她推開玻璃門時,車裏的邵易淮已經看到她了。
她個子高挑,在一衆長相拔尖的禮儀隊裏也很顯眼。她裏面穿着早上那件針織長裙,外面套着女款收腰長大衣,腳上一雙黑色馬丁靴,濃密的長發在風裏微微拂動,即使看不到臉,也能感覺出氣質出衆,一定是個美人。
邵易淮心裏早就清楚,她确實如她自己所說的,算不得“小孩子”,最起碼氣質不像,心智也比一般19歲的女孩子要成熟些。
尚雲夢也替楚桐着急了,“要不要我陪你到處去找找?”說着四處張望一下,随即眼神一亮,“诶,是那輛車嗎?黑色邁巴赫。”
展會規格高,豪車不少,但特意停在員工通道門口的,幾乎沒有。
楚桐轉頭望過去,邵易淮正好開車門下來。
他穿着黑色長大衣,完美展現了寬肩長腿的好身材,裏面是三件套西裝,氣質沉穩貴重,一步一步朝着人走過來時,散發着某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氣場。
楚桐和尚雲夢都不由自主屏了息,前頭一幫走着的小姐妹也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竊竊私語。
待他走到面前,楚桐擡眼去對他的視線,想從他神色裏探究出他的心情。
他會覺得她煩嗎?甩都甩不掉。
可邵易淮依然故我,表情淡而溫和,低聲說,“怎麽不知道找我?”
楚桐心裏像有電流竄過,一瞬酥麻,蔓延至四肢百骸。
尚雲夢這時候輕推了她一把,賊兮兮笑,“快去吧,微信聯系。”
楚桐往前略踉跄了一下,努力剎住生怕撞到邵易淮,邵易淮也同時伸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
大約是為了穩住她身形,所以施了點力。
成年男人,大她十歲,那力道似是從他指骨掌心鑽到了她心底,楚桐突然有種面對未知的眩暈失重感,因為——
她猛然發覺,自己一貫以為他溫和,而對他成熟男人的力量感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