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41

這個消息在人群中像是炸開了似的, 有人高興有人嘆氣。

有的人高興是因為他家也有個剛守寡的女子或者哥兒,或者是自己母親也是寡婦,守寡的時候他雖然都成年了, 但是他母親現在四十歲,也算是符合守寡的嬸子的要求。

那些覺得可惜的人則後悔, 當初為什麽要把守寡的女兒或者哥兒趕出家門, 害的女兒走投無路投河了,還有人的女兒離開了他們這個縣城, 去哪裏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要是早一點有這種好事, 還能給家裏賺一筆錢。

都知道顧大人大方,磚廠和木材廠的工錢都不低,據說開廠子的錢都是他家夫郎出的,他家夫郎開的店,肯定會更大方, 給的工錢一定是這個縣城裏最高的。

他們這邊的店夥計一般都是一錢銀子一個月, 其他城市能有個二錢。他們這邊窮, 給的也少,但就算這一錢一個月工期的活也有一堆人搶。

一錢銀子也夠一家人過得不錯了,其他工作給的錢更少, 緊緊巴巴的養活不起一家子,年年都有餓死的人。

縣令夫人開的飯館, 不得一個月給個二三錢銀子的工錢, 屋子裏大部分人都在為不能拿到每個月二錢銀子而難受。

屋裏就只有三嬸和另外兩個嬸子高興, 紅光滿面的問大壯,“什麽時候要人?我閨女就在家閑着呢, 明天就讓她過去。”

“我家哥兒手腳利索,出嫁前就是出了名的能吃苦,要不是他那個死鬼丈夫短命,也做不了寡婦,你在顧大人面前多說說好話。”

那幾個人七嘴八舌的圍着大壯轉,恨不得現在就把人帶過來交給大壯。

“那個飯館正蓋着呢,就在正街上,你們可以去街上瞧瞧,聽說要蓋三層樓呢。”大壯說。

“三層樓,好家夥,也就顧大人就裏有這種實力,咱們縣城裏誰家能蓋的起這三層樓啊。”他們忍不住感嘆。

感嘆完了又起了小心思,“那麽大的一個飯館,這得叫酒樓了吧,就三個夥計能夠用嗎?不得要做飯的師傅,廚房幫忙的夥計也得要吧,別看哥兒女子在家能做飯,飯館裏做菜還得要我們男的才行。”

“還有裝貨卸貨的,打雜的,少說得要十幾個人吧,就那兩個哥兒一個女人哪裏忙的過來,要不然你在跟顧大人說說,我們有力氣,也安分,絕對不會對官夫人做什麽,我們也不敢啊。”

“所以我還想請各位叔叔嬸子們幫幫忙,就按照顧大人的意思,幫忙找一些合适的飯館夥計來,”大壯見他們滿臉不情願的樣子,“聽說顧大人還要在城裏建個木材加工廠,山裏負責砍樹,砍完了樹得運回縣城裏加工,到時候還需要人手,這次誰要是幫忙給小飯館招來了合适的人,我一定會在顧大人面前美言幾句,讓你們在顧大人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等木材加工廠開了之後,第一個讓你們進去,要是顧大人高興了,說不定還能給誰一個小管事當當。”

大壯這話一出,那些臉上不情願的人立刻看到了希望。都說大壯得顧大人的器重,他的親弟弟當了磚廠的廠長,其他的堂兄弟表兄弟也在磚廠裏的待遇不錯,如果大壯幫他們在顧大人面前說幾句好聽的,他們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幾乎是一瞬間,那些人就去跟大壯說他們知道自己認得一個符合要求的。

大壯說:“你們先通知這些人,過幾天帶去給顧夫人瞧瞧,辦好了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那些人又一窩蜂的從大壯家跑了出去。

三嬸和另外兩個嬸子留了下來,問大壯他們家的閨女哥兒能不能被選中,還問他顧大人和顧夫人有什麽喜好,她們回去後好讓自家孩子準備準備。

“只要是勤快肯幹都行,顧大人還說了,可以包吃包住,不想住在家裏就住在店裏,至于工錢什麽的,到時候顧夫人會講,”大壯看她們迫不及待的樣子,提醒他們,“那飯館還沒有蓋成,估計還要一兩個月,你們等的了嗎?”

她們三個連連點頭,之前恨不得把死了夫君被婆家趕出來的閨女和哥兒立刻逐出家門,或者立刻找人改嫁,現在卻變了嘴臉,又變成了自家的寶貝閨女。

縣城誰家日子都不好過,成親給的彩禮都不高,要是還有成親好幾年沒生下孩子就死了丈夫,克夫、不好生養的壞名聲更不好嫁出去了,就算是頭婚也才幾錢銀子的彩禮,那幾錢銀子在酒樓裏幾個月就賺回來了。

別說是一兩個月,就算是一年他們也等得起。畢竟出嫁前也養了十幾年了,不也是為了那點彩禮才養着麽,平時還可以在家裏幹活,替自己省些力氣。

白今時得知顧青南已經幫他找好了一批店夥計,讓他抽空可以叫來看看,吃了一驚,雖然顧青南早就跟他說過要幫忙,但是沒想到樓還沒蓋好,就找了八個夥計過來,還都是夫郎、嬸子,其中有四個都是寡婦,剩下的四個嬸子有的有夫君,沒有夫君的也有好幾個兒子,她們幹活利索,懂得也多,不住在店裏,可以省些住的地方。

那四個寡婦平日裏是要住在店裏的,年歲最大的也只有三十三歲,共重 嚎夢 白推文 臺 最小的二十二歲,都是年輕有力氣幹活的年歲。

顧青南讓他提前見見人,定好了也能提前培訓一下,免得到時候業務不熟練,影響飯館開業。

“你可以定個店規,還有客人進店之後,他們要怎麽接待,說什麽樣的話,這些都可以交給他們。”顧青南大學的時候去過烤肉店打工,還去買過衣服,大一點的連鎖店都會進行員工培訓,讓他們背話術,比如客人進店的時候說歡迎光臨這邊請、請拿好您的物品之類的話,都是一些簡單的話,可是統一話術顯得更加的整齊,看着也比一般的小店更加專業。

他去過的一家品牌服裝店,那家店不僅僅要統一話術,還要統一服裝,并且還要求店員之間互相成為兄弟姐妹,強調他們店裏是家,還讓大家互相寫感謝小卡片,每個月誰收到的最多、寫的最多都有獎勵,這種理念跟傳銷似的,但是确實能增加凝聚力。

他把這個想法說給白今時聽,白今時一一記下來,“我覺得如果是我做了寡婦,娘家也回不去,有這麽一家店可以收留我,不用那些虛的,我也會将這家店當做我的家,并且盡心盡力,生怕掌櫃把我趕走。”

他說完意識到自己比喻錯了,趕忙看向顧青南,“我只是說如果,不是說我想做寡婦。”

“我也不想讓你做寡婦,放心吧,我現在身體倍棒。”顧青南說着還撸起袖子給白今時看,滿臉的炫耀,“我最近跟着武師傅練拳呢,看我這胳膊,厲害吧。”

白今時早就發現了顧青南有點什麽事就愛炫耀,比如之前釣了許多魚,寧願拎着桶也要在路上走,也不坐車,就是要向縣城裏的人炫耀他的魚。

現在也是給他看胳膊,白今時看的臉紅,轉開頭不敢看。

顧青南總是忘了白今時是哥兒,再加上這個時代的保守思想,他這樣子在白今時面前露出手臂,就跟耍流氓沒什麽區別了。

他趕忙放在袖子,“要不然你也跟我們一起去鍛煉?身體好一些沒什麽壞處。”

“算了。”白今時搖頭,他不想跟一群漢子們待在一處,而且他現在忙得很,雖說他不想做豆腐,但還是去幫着顧青南看了磨坊,這次不用在繁華的主街找場地,只要找個大院子,他知道豆腐的方子,他可以帶徒弟教他們做。

在養父母家的時候,養父母把做豆腐勞累步驟都交給了他去做,并未将方子傳授給他,但是他偷偷學會了。他從小就恨養父母,到現在依舊恨,所以将他們的祖傳方子傳出去并不覺得心疼,反而還會有種報複的快感。

只可惜不能讓養父母親眼見到,這種報複大大降低了爽感。

……

白今時抽了個時間,叫上稻花一起去見了見那八位夥計。

最開始稻花還說不去,“你決定就好,我也是個夥計,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沒什麽意見。”

兩人的社會地位雖然不對等,但是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白今時已經将稻花當做朋友了,他在這邊人生地不熟,唯一能說的上話的人就是顧青南,但是顧青南每天也要忙着辦公,各處奔波,有時候一走還要走個好幾天,稻花跟他相處的時間會更長一些,“你不止是夥計,你是店裏的掌櫃,我雖然也很期待這家店的開業,不過我以後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店裏的絕大部分事情都要經過你的手去處理,你對那些夥計用的習不習慣,對咱們店的未來至關重要。”

稻花每次聽他這樣說完,內心總是熱血沸騰,身體裏仿佛有使不完的勁,這家店就是他的未來,他的保障,并且他有信心,這家店比他的婚姻還要長久。

……

這次面試,白今時就是想瞧瞧那幾個人是否跟他們說的一樣幹淨利索,還有性格方面,外向一些的就做店小二,性格內向不敢說話的,就做一些廚房裏的活或者雜活。

若是招男子,招二三十人不成問題,偏偏他要招的都是哥兒和女子,就比較苦難了,能招上來八個人都已經非常不錯了。

不過白今時覺得這是個開始,他們要把這家店開好,讓縣城裏的人看清楚這八個人過得有多好,讓他們變成縣城裏的其他哥兒和女子的向往,慢慢的改變縣城裏所有女子哥兒的命運。

現在飯館還沒有蓋好,他只能先把那八個人叫到府裏來見面。

那幾哥兒、女子的家人跟着一起過來了,但是到了顧府門口都有點犯怵,畢竟是官老爺的家,跟府衙一樣吓人,總有一種進去之後就出不來的感覺。

三嬸拍了拍自己的女兒阿紅,“我就不陪你進去了,你自己一個人機靈點,別惹顧夫人生氣,争取留下來,不然你就別回來了。”

阿紅知道她娘并不是吓唬他,說不讓她回去,真的就不會讓她進門。

阿紅今年二十五歲了,到了成親的年紀就成親了,丈夫身體瘦弱,不得公爹婆母喜歡,在家裏也經常被幾個哥哥欺負,她也連帶着被全家人欺負,不僅如此,她的丈夫生前會把在爹娘兄長那邊受的氣撒在他的身上。

阿紅成親第三年,懷上了一個孩子,頭一胎沒有經驗,不到一個月就沒了,男人撒氣的時候将她推倒在地上摔沒的。從那之後的好幾年都沒再懷上。

婆母原本就不待見她,後來又因為看她這麽多年都生不出孩子來對她變本加厲的欺負,她就那樣一天天的忍耐着,逐漸的麻木,原本想着就這樣忍一忍,死了就好了,說不定下輩子能過得好一點,可是一次意外,讓他的丈夫上山砍柴的時候被摔死了。

明明是他自己摔死的,可是所有人都說是被他給克死的,她原本就是跟着夫君一起住在婆母家,跟三個兄弟一起住在一個院子裏,他們的屋子是最小最破的那個,男人死後,她連那個小破屋子都沒有了。

她被婆母一家趕出了家,男人生前攢下的一點微薄的存款也都被婆母拿走分給其他兄弟們了。

被趕走後,她回了家,可是親爹每天對着她冷着張臉,還總說:“我要是你,克死了男人,被婆家趕走,我早就投井了,哪裏像你這樣還有臉活着,我怎麽生出你這麽一個沒有骨氣不要臉的女兒?”

娘最開始是哭着說家裏沒地方了,哥哥成親了,以後生了孩子地方就更小了,嫂子也不想讓她留在家中住着。

她離開之後哪裏有地方住?若她是個男子還可以去外頭闖蕩闖蕩,但她是個女子,寸步難行。

她求過自己的娘,她還可以像出嫁前那樣,在家裏幫忙幹活,并且幹的比以前還要多,吃的還要少,可是爹娘依舊想要将他趕走。

那天娘早上出門前對她說:“我們生你就是為了讓你嫁出去給你哥哥換個媳婦,現在你名聲這樣差,也沒辦法改嫁了,留在家裏有什麽用?”

她嫁給了嫂子的弟弟,嫂子嫁給了他的哥哥,兩家沒有給彩禮,屬于換親。爹娘早就算出來家裏攢不出彩禮錢才把她留了下來,要不然她出生時,看到是個女孩子,就直接丢了。

她那天認真的去找一口井,跳進去,結束這苦難的一生,來事投生個好人家,最好也不要再做女子了,太苦了。

可是娘下午回來時,卻帶來了一個讓她活下去的希望,娘說讓她去縣令夫人開的飯館幹活,那邊包吃住,沒有跟她提每個月能賺多少錢,因為她娘理所當然的想,她無論賺多少錢都是家裏的,等到以後她會代替阿紅過去領工錢。

不過她現在都不敢跟着阿紅一起進顧府,以後就更沒有辦法從白今時的手中替阿紅将工錢領出來。

阿紅看了看顧家大門上的匾額,她還不知道自己未來會面對什麽,但至少她知道,以後她将會擁有一處自己的安身之處,只要好好幹活,就不會再被人趕走了。

她跟着其他人一同進了顧府,除了那幾個嬸子之外,其餘人的臉上都寫着疲憊麻木以及對未知的恐懼。

他們進了顧府之後,都垂着頭,只敢看腳下的路,其餘的地方都不敢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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