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你……!”驟然雙腳騰空, 洛雲升朦胧中一驚,但因為抱他的是容淵好歹忍住了沒有反抗,猶豫一瞬就伸手摟住近在眼前的脖頸, 低聲道:“這兒離咱們的院子也太遠了,你不會想抱我回去吧?”

“太遠了小心……”

容淵抱着人的手摟緊,冷笑一聲:“放心, 摔不着你。”

洛雲升:“……”

“太遠了, 我是擔心傷到你腰……”

話到此處, 容淵腳步一頓:“我腰好不好, 你不清楚?”

洛雲升:“……”都說了重點是距離太遠!

容淵不放手,洛雲升也不會想不通掙紮,掙紮的結果可能真的會是兩人一起摔一跤, 得不償失。

誰知沒走多久, 容淵就一腳踹開街邊一座院子的大門,洛雲升驚了一下, 明白這人是真介意自己不回家才買了新院子。

家具陳設一應俱全,容淵直接把洛雲升抱到寝屋。

坐在床沿,洛雲升猶豫了兩秒,自己把衣服脫了。

忙這十多天,着實該休息了, 這個時代可沒有保健藥品支撐自己嗑藥回血。

躺上床, 容淵選了熏香進來點上,煙霧自上而下流入群山之間, 仙氣飄飄, 洛雲升看着這精致靈巧的擺件, 大腦逐漸放空。

容淵坐到床邊替他掖了被角,有些涼的手覆在眼皮上, 洛雲升這才想起來洛水的劇情尚未開始,系統獎勵炎寒之症的抑制效果在逐漸減退,從手的溫度上就能感覺出來,比十多天前要涼一些。

十指相扣,洛雲升手繞過容淵的脖頸,稍微往上挪了一點,他們身高相差不大,這個姿勢能反過來把容淵摟進懷裏,低道:“如果大蒜素真的能做出來,洛水這局我們九成能贏,到時候炎寒之症就能進一步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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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淵下颚枕在洛雲升肩上,他們之間難得有這種不摻雜絲毫欲/望的相處,倒也沒想身體上的不适,洛雲升提及他甚至心裏還覺得高興,隐秘地想着這病也有好的地方,自家這鬼神會因此格外關注自己。

“還好,已經好很多了。”

“積攢的功德還是留着你救這世人吧。”容淵是真的無所謂,他不愛世人,也沒什麽讓這個世界向好的念頭,他只是想将權力握在手裏——有權力才能活。

他只是單純的,不舍得、不願意死。

拽過被子把自己和洛雲升都蓋住,漆黑一片的被子裏,貼上柔軟的唇,容淵笑了笑:“趕緊睡吧,熬了那麽多天也不怕傷身。”

洛雲升地笑一聲,手臂被拉進被子放好,暖意全然包裹着周身,精神放松之下竟連容淵的話也只聽了半句,自己的話也只說了半句:“我熬夜很……”

“厲害”二字尚未出口,就已沉入了夢鄉。

恍惚間,洛雲升抓住最後一個念頭:原來不做啊……我都準備好……了……呢?

* * *

“雨太大了!水漲起來了!石頭換不了了!快去問肖大人剩下這些石頭怎麽辦!”

遠處黑雲壓頂,河官頂着潑天大雨對手下的兵卒大吼,兵卒卻滿臉的難為情:“肖大人不在上壩,只有洛先生在!”

洛先生,自然是洛雲升。肖成安那種惜命的慫貨早就撤走了。

大雨已下了小半個月,他召集了洛水道許多善于治水的人來研究治水,人多力量大,如此勉強抑制住了水勢,但大家心裏都明白,堤壩不穩是防不住的,下雨不好換石,到如今廢石不過換了八成,還有兩成是無論如何都補不起來的了。

最好的辦法,是撤離。

堤壩上,面對咆哮的洛水,哪怕是見慣了大場面的洛雲升也不得不承認,人類在自然面前何其脆弱,系統警報一直在響,就算堤壩沒有任何問題也幾乎不可能頂住水勢。

所以原文重點描寫的都是災後重建和疫病防治,至于泛濫的洛水本身——古人根本無力應對。

洛雲升蹙着眉頭,心裏五味雜陳滿是不甘,兌換洛水分流的積分差得不多,系統已經算過,如果大蒜素能通過有效判定,獎勵積分絕對足夠。

但還差一點,真的就只差那麽一點點……

藥效有,但很不穩定,離着能投入運用的那條線一步之遙,系統判定過不了就拿不到積分,洛水改道不過是幻影。

景衡拉着洛雲升大臂,雨勢太大哪怕兩人站得很近,也要大聲喊話才聽得清:“雨太大了,必須得撤!堤壩頂不住的,您已經盡力了,結果如何都是老天定的!”

洛雲升深吸口氣,偏過頭,景衡立時皺眉:“他們太固執不會跟你走,只會把你拖死在這裏。”

“王爺已經下了命令,軍令如山,不走的人就算活下來往後也要發配充軍!”

細雨不斷,容淵仗着對老皇帝的了解,一封奏報捅破了天,洋洋灑灑幾千字的奏折将洛水決堤的損失講了個清清楚楚,

皇帝奢侈愛財,覺得天下的銀錢都是自己的,因而戶部才會在把錢往自己兜裏裝的時候也想辦法往皇帝兜裏裝點兒,才能讨得老皇帝的歡心。

但損失,滿朝文武沒一個人會提,除非如容淵這一封奏報弄得他們手忙腳亂再瞞不住。

第一天堅信奏報是一派胡言,第二天懷疑,第三天親自到戶部盯着人算,第四天自己親手算了一遍才知句句皆真。

皇帝震怒中從他掌控天下的美夢裏忽地清醒了一下——每幾年便要因為洛水失去如此多的銀錢,滿朝文武卻無一人與他說出實情,最後還是那個野心勃勃從來不受待見的兒子說了真話。

不管他打的什麽主意,至少這一刻,老皇帝是真動了放權給容淵挽回損失的心思。

如此,肖成安的政令便成了靖安王的軍令——洛水數個堤壩口附近的居民三日內必須撤到六十裏外,違者以違背軍令論處!

泥濘裏跪着的七八個人早知道這軍令,可聽景衡這麽一說不由吓得顫抖,卻依然不起,帶頭的中年男人滿臉泥和淚:“大人,大人啊,不是我們不願意走,是這祖祖輩輩都活在洛水,如此走了,又能去哪裏?”

“沒有房子,沒有土地,也沒有銀錢,離開洛水,我那一家老小都活不了啊!”中年漢子确有苦衷,對于這些一輩子就活這一畝三分地的人來說,背井離鄉是絕難以接受的。

但性命之危在前,若真為家人着想,也該離開。

水災之後再回鄉重建家宅未嘗不可。

看着眼前跪拜他的幾個人,洛雲升一言不發,這些道理此前已經講過很多遍,就差許諾銀錢點對點幫扶重建了。

但洛雲升深知,由他出錢幫忙重建家園,這個口斷不能開。

答應了一個,就要答應無數個,不患寡而患不均。

若洛水真的決堤,災後重建的花費之巨,賣掉靖安王府也填補不上,他就算想幫也沒有那個能力。

他不是聖人,慈善對他來說也只是一個選擇。

比起做善事,更多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遺憾,童年沒有被好好對待的遺憾、缺乏關愛的遺憾,兩分同情八分補償,算起來大多是為了自己。

他不說話,景衡有些緊張,生怕洛雲升做出拖累整個靖安王府的決定,轉頭對泥濘裏的人吼道:“你們世代居在洛水,難道看不出來洛水一定會泛?”

“我……”中年男人眼神閃躲了一下,随即堅定道:“大人,我們當然知道洛水每三五年便會泛一次,但讓我們全部遷走實在是……實在是放不下啊!”

“大人您生得高貴,不知我們這些泥裏長的想要蓋一間屋有多難。”

“我們也不是不管不顧就要留下來,只是……”中年人嘆口氣,眼含淚光:“就算決堤,五六天水也就退了,往前都是搬到屋頂上守着,水一退就要下來挖黃泥,若是撤走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屋裏全是幹了的老黃泥就與屋子剝不開了,房子就廢了呀!”

“更何況,往年洛水泛濫府衙都不怎麽管的,只是災後給糧食活命,如今還有軍爺們在,咱們齊心協力,定能戰勝洪水保住堤壩!”

因而,這些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洛水的聰明人才想把洛雲升這個雖然是個男人卻不知為什麽成了“王妃”的貴人留下。

他留下,軍隊就會留下,就算今年泛濫得猛烈,官老爺也是要想辦法的,定不能讓這貴人受了災殃。

祖輩都說,人多就能守住,血肉築的堤壩比石頭更硬!

“保個屁,你看見哪年連着下半個月的雨?不走,都是死,你一個人還想與這洪水抗衡?”景衡沒有家,王爺去哪裏他就跟到哪裏,什麽房子田産,比起人命不值一提。

“別管他們了,走吧!”

“要是到了時間咱們沒撤出去,您讓王爺怎麽辦?”

“王爺是真的……”對你有了感情,你怎麽能為了這些想要拖死你的人棄他于不顧呢?

洛雲升确實也沒喪良心到那個地步。

終于後退半步,蹙着眉:“話我已經說盡了,沿岸的人也已經撤了九成,你們若真不願意走……”一口氣從胸腔裏嘆出,大蒜素再次判定失敗,“就向老天祈禱吧,祈禱山水有靈,地勢改換,洛水分流。”

洛雲升閉了閉眼,還是勸了最後一句:“你不走可以,但至少……”他看了眼泥裏眼淚汪汪,全是懵懂恐懼的小姑娘,終是有些不忍:“至少讓你女兒走吧,十幾歲的小姑娘就把命交給上天,作為父親,你不會覺得自己太殘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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