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酉時三刻。
黑木崖上張燈結彩, 熱鬧非凡, 甚至比起端午佳節都不遜色半分。
十大長老難得都齊了, 各地的堂主也都趕來。
任我行看着滿座的人, 臉上的笑容卻是沒到眼底。
桑三娘手裏拿着酒壇, 對任我行道:“教主, 我們聖教的人難得這麽齊全,今夜咱們可得不醉不歸!”
十長老之一的王誠王長老笑呵呵地說道:“三娘,你這性子還是跟原來一樣,誰敢和你喝酒啊, 你可是我們聖教裏頭有名的好酒量,也就童長老能和你一較高下了。”
童百熊拍着胸口,道:“那三娘,咱們今晚就來較量較量,看看誰的酒量好。”
衆人說說笑笑, 氣氛熱鬧得很。
任我行心不在焉, 不知道在出神想着什麽,正出神間,突然有教衆喊道:“副教主和徐先生來了。”
大廳內吵鬧的聲音頓時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朝着大門口看去。
只見徐一清和東方不敗一前一後走進來, 兩人俱都是容貌極好的人, 劍眉星眸, 都穿着一身天藍色竹葉暗紋長袍,氣質卻是不一,徐一清的氣質出塵, 恍若世外之人,而東方的氣質卻帶着幾分肅殺,幾分冷冽,像是一柄出鞘的寶劍。
大廳內靜了片刻,随後爆發出一陣嘈雜的熱鬧的打招呼聲。
衆人都笑着和東方不敗打着招呼,眼神卻都默契地在徐一清身上停留了片刻後又移開。
“東方兄弟,你可回來了。”向問天熱絡地和東方不敗打着招呼,“你這次可去了好久了。”
“向右使不也是。”東方不敗輕笑一聲,說道。
“咱們這都是為教主辦事,為我們聖教辦事。”向問天道,“可惜我沒有東方兄弟這麽好的運氣,能遇見徐先生這樣的‘貴人’。”
Advertisement
向問天的話裏帶刺,東方不敗一聽就聽出來了,向問天一向看他不順眼,幾次三番都給過他臉色看,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東方不敗心裏頭一點兒也不驚訝。
徐一清雖然不清楚向問天和東方不敗是什麽關系,但是這麽多日與東方的相處,他也看得出東方此時對這個向右使似乎沒有什麽好感。
他眼神閃了下,輕笑着接過向問天的話茬說道:“向右使這話說得對,這人比人,是氣死人,向右使和東方比,的确是差了不少。”
徐一清這話聽着好像是在說向問天和東方不敗的運氣,但是落在向問天的耳朵裏,卻是被他聽出了別的意思來。向問天不由得瞥了徐一清一眼,眼睛微微眯了眯,“這就是最近名震江湖的徐先生?”
“不敢當。”徐一清道,“名震江湖談不上,只不過是江湖人擡舉罷了。”
童百熊哈哈笑着走到他們這邊來,“先生這話謙虛了,謙虛了啊,我們聖教不興那些名門正派那些虛的,誰有本事就聽誰的,向右使,你說是不是?”
向問天的臉色一黑,他被徐一清怼了幾句不敢說話是一回事,這童百熊算什麽玩意,也敢這麽諷刺他,他的眼睛斜着看了童百熊一眼,“童長老這話是話裏有話啊,不知道是在說誰?”
童百熊攤開手,一臉無辜,“我說誰了,我是讓先生別謙虛,你看看你,又多想了。”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之中幾乎能擦出火花來。
任我行道:“好了,今天是我東方兄弟的大好日子,都少說幾句。”
向問天這才罷休。
“東方兄弟、徐先生,快落座。”任我行笑呵呵地說道,他的神情自然,熱情周到,如果是在之前看到他這樣的态度,徐一清肯定猜不到他竟然是那個在背後設局坑殺東方的人。
徐一清看着任我行這平和熱情的态度,不覺有些齒冷。
這當真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徐一清斂了斂心神,臉上不露半點兒心思地落座。
任我行安排的位置很是巧妙,徐一清的位置在東方不敗之上,恰好處于任我行和東方不敗之間。
“來,諸位舉杯,我們先祝賀東方兄弟一杯,祝賀他平安歸來。”任我行要做人的話,那是能做到滴水不漏的,他爽朗地笑着拍開一壇子酒,斟了滿滿的一杯酒,舉起來沖着東方不敗恭賀道。
“祝賀副教主平安歸來。”衆人拿着酒碗,齊聲喝道。
東方不敗含笑,舉杯一飲而盡,而後沖着衆人拱了拱手,“多謝教主,多謝各位兄弟。”
“東方兄弟,方才那一杯我敬的是你,這一杯,我要敬徐先生。”任我行将酒碗裏的酒一飲而盡後,又倒了滿滿的一碗酒,滿面笑容地看着徐一清,淡青色的酒水在酒碗中晃了晃,泛起點點漣漪。
任我行豪邁地說道:“徐先生,這杯我敬你,若是沒有人幫助我東方兄弟,我這兄弟這回怕是兇多吉少啊!這一杯,我幹杯,您随意。”
任我行說完這句話,舉起酒碗來,一飲而盡。
酒水順着他的下巴流下。
大廳內的教衆們不由齊聲鼓掌,大喝道,“好!教主爽快!”
東方不敗和童百熊等人的臉色卻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來。
徐一清臉上更是似笑非笑,這任我行這話說得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就是在他聽來,怎麽都有股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味道。
徐一清眼也不擡,甚至連酒碗都沒有碰一下,他神色平淡地說道:“教主客氣了。”
徐一清的這句話,就好像是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一下子把所有人身上的熱鬧都潑滅了。
大廳裏安靜了下來,人人都看見徐一清,眼神卻不像剛才那樣的友善了。
任我行雖然說了你幹杯,我随意,但那不過是客氣話。
他乃一教之主,這樣屈尊纡貴,已經是擡舉了徐一清了,徐一清卻連酒杯都不碰,豈不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落任我行的臉?
向問天頓時就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怒問道:“徐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可別敬酒不喝喝罰酒!”
“是啊,我們教主客客氣氣對你,你這是什麽意思!”朱雀堂堂主羅長老也怒目瞪向徐一清,大有徐一清回答不好,就拔刀相向的意思。
任我行的手往下壓了壓,他道:“都給我坐下,徐先生估計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喝不得酒,你們怎麽能用這個态度來對待貴客呢?”
向問天和羅長老等人帶着怒氣坐下,眼神卻還盯着徐一清,等着他給個解釋。
任我行看向徐一清,眼神卻沒有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和善,“徐先生,是身體有恙?”
徐一清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有。”
“那是喝不得酒?”任我行幾乎已經是在忍着怒氣了。
“也不是。”徐一清道。
任我行的臉色由白轉青,他的太陽穴突突跳着,左手握成拳,眼裏帶着針紮一般的寒意,“那徐先生是不給我面子?”
徐一清笑了,他用冷靜的眼神看着任我行,“任教主,覺得呢?”
“放肆!”向問天終于忍不住了,手掌一揚,一雙筷子如閃電般朝着徐一清的面門而去。
東方不敗眼神一冷,衣袖一拂,袖中小刀已經破空而出。
衆人還尚未看清東方不敗是如何出招的,就只聽得啪啪兩聲脆響。
那雙筷子被震成了粉末,紛紛揚揚地灑落了下來。
向問天圓睜着眼睛,他的眼睛向下看,手掌摸了下臉側的傷痕,眼睛看向東方不敗,心裏充滿了忌憚。
不久之前,東方不敗可壓根傷不了他,現在,他竟然能……
衆人屏息凝氣,朝着向問天身後那柱子看去。
那小刀幾乎沒入了柱子內,只剩下個刀柄在外頭,這力度,幾乎可以可以脆骨銷金了。
“徐先生是我救命恩人,他若有說的不對的,向右使多擔待些。”東方不敗面色平靜地說道。
朱雀堂堂主羅長老努而質問道:“東方不敗,你這是什麽意思,那徐一清是救了你不假,但是他羞辱教主,身為日月神教的副教主,你豈可護着他?”
東方不敗淡淡擡眼,“羅長老說的有道理,我本不該護着先生,但是先生這次是為了我,我又豈可恩将仇報,如小人一般行事?”
任我行心裏頭一緊,瞳孔收縮,東方不敗這話的意思,難道他知道了?
桑三娘等人都安靜了下來,衆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察出了今天晚上這接風宴怕是要出事了。
曲洋心裏咯噔了一下,頓時也沒心思喝酒了。
“今晚人齊,當着這麽多教衆的面兒,我也不藏着掖着,我們聖教向來不像名門正派那樣喜歡搞背地裏用手段的那一套,但是這次下山,我卻是遭了我們教內的人的暗算了。”東方不敗垂下眼睑,神色淡淡地說道。
“誰暗算你,東方兄弟,你直接把那人說出來,我童百熊第一個不放過他!”童百熊拍着胸口,一雙牛眼瞪得銅鈴大,巡視着衆人,仿佛要把那個背地裏耍手段的小人給揪出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