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婚(二)
第二十六章大婚(二)
歷經一整月,蘭羽終于到了南國驿站,入夜,她洗漱好,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抱膝看着如墨的夜空。
到底是她天真了,本以為自己可以殺了攝政王在師兄的庇佑下一走了之,但,攝政王是當今南皇的王叔。
雖說,她已斷絕和羌國的關系,但她若真殺了攝政王,免不了要挑起羌國和南國的戰事,她們那一家子可恨,但百姓何其無辜。
戰事一起,受苦的永遠都是百姓,她和師兄去過不少戰亂的國家,那些國家百姓流離失所,她既擔了公主之名,也應擔公主之責。
只是,那性情乖張的攝政王應該如何說,才能和他協商呢?
“篤篤”門外響起的敲門聲,将正在沉思的蘭羽給拉回思緒,她起初以為是在敲隔壁的門,直到門外再次傳來“篤篤”的聲音,“小羽,是我。”
這是她師兄桑佑的聲音,她聽此連忙從軟榻上起身,拿起屏風上搭着的外套穿好,又從梳妝臺上拿了根簪子,随手将簪子挽好發,對鏡看了一眼,确認無不妥之處,這才去開門。
蘭羽打開門,房外站着的桑佑一身夜行衣,她将人放進了房間,四下望了望,确認沒人跟蹤,這才關上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桑佑正在拿茶壺倒水,見她坐過來,将面前倒好的茶杯推了過去,同時道:“嘗嘗,這是今年最新的‘雲蘿春’。”
‘雲蘿春’是蘭羽最喜歡的一款茶,從前還在無憂谷時,桑佑每年都會将第一批‘雲蘿春’寄給她,但眼下明顯不适合品茶,她臉上有些焦急道:“師兄,不過一些小情報你怎麽親自來了?”
“也不算是小情報,攝政王和我有幾分交情,若不是有他相助,我這‘绮羅門’也不能開在南國。”桑佑沒接她的話茬,端起杯子輕泯了兩口沉聲道。
“師兄,江湖傳聞攝政王景佑,性情乖張,胸無半點墨,容顏不堪,這些可都是真的?”
桑佑面色不變道:“差不多吧!當今南皇,自娘胎裏便被下了毒,一直靠各種湯藥吊着,才能活到如今。我昔年也是機緣巧合下,救了南皇,才和攝政王搭上了點關系。”
蘭羽滿臉錯愕道:“江湖不是傳聞,攝政王和南皇關系不睦嗎?聽說攝政王乃是景德帝幼子,攝政王出生時,當今南皇也恰巧出生,聽聞景德帝當初是打算把皇位傳給攝政王的,後來不知怎麽皇位便到了上任南皇景文帝手中。”
桑佑難得翻了個白眼随後語氣頗有些無奈道:“你這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我看無憂谷內,南國那些異聞志上寫的。”
“你日後少看那些道聽途說的東西。”他話落放下茶杯,勾了勾唇角,目光平和的看着她道,“先前不知,小羽竟是羌國二公主,只是你如今已和羌國斷絕關系,你若是想和攝政王搭上關系,過兩日我安排你和攝政王見一面。屆時你直接詐死離開驿站,反正羌國二公主自小體弱這個傳言,很早以前便有了,你便不用和親,也可以徹底擺脫羌國二公主的身份了。”
“師兄想法不錯,但卻忽略了一點,即便傳言中我身體在弱,驿站也是自己走進來的,若突然傳出我暴斃,只怕羌國的那些文臣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其中不乏很多居心不良之輩,若是在挑起兩國戰事,此法不妥。”
“師妹可是有更好的法子。”
蘭羽點了點頭道:“不瞞師兄,我原是打算直接殺了攝政王一走了之,但後來發現攝政王不能殺,既然不能殺,便直接給他來個下馬威,讓他不敢動我。”
“你已知皇帝身中劇毒,何不透露自己是無憂谷的弟子,主動提出給皇帝治病,以此來與攝政王講和。”桑佑又拿起茶壺,替自己倒茶,卻暗中攥緊了茶壺把手。
蘭羽眼神一下子變得悲涼起來:“我瞧師兄談吐與衣着,想來必定生于富貴人家,自小被家裏寵着長大的,因此不知人心險惡。聽聞攝政王幼時極受景德帝和景文帝的喜愛,就連幼時的南皇也愛和他玩,但那只是幼時。皇室人心複雜,攝政王又生了副敏感多疑的性子,我若是直接和他說我師承無憂谷,可以去給皇帝看病,以此和他協商,他會懷疑我和親南國的目的,屆時不僅沒協商到,反而還會增添我是探子的疑惑,這便得不償失了。既如此,還不如直接來個下馬威,在告訴他,我師承無憂谷,至于其他,便看攝政王自己了。”
桑佑一邊理自己的衣袖,一邊道:“師妹果然深藏不露,師妹如此聰慧,定能全身而退,屆時若有所需,給我傳信即可。”
“多謝師兄,這血玉今日便還給師兄了,我既然要與攝政王成婚,身上斷然不能再留其他男子的物品,以免徒增誤會。”蘭羽話落,走至一旁的梳妝臺,拿起血玉遞了過去。
桑佑接過轉身往門外走去,蘭羽見他一只腳已經跨出門坎了,出聲道:“師兄,珍重。”她見那人沒有回應她,直接邁腿走出去了。
蘭羽見此,苦笑了笑,好幾次,她差點就想讓桑佑帶她走了,可惜,她不能,和親公主出逃,這是要殺頭且誅連九族的大罪,今日一別,他日不知何時再見了。
兩人雖同為青岚的弟子,但其實見面的機會很少,尤其這兩年,她只見過他一面,師兄不喜歡自己,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日後,他會有所愛之人,他們會成婚生子,百年好合。
至于自己,反正只要蓋頭不是攝政王掀的,這禮就不算成,到時候她便離開攝政王府,尋一山清水秀之地,開一醫館,過這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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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佑回到攝政王府,召見了子言,開口第一句話就把子言說懵了,連帶着前來複命的青柔也懵了,景佑說:“子言,五日後成婚,我會帶着面具,入洞房時,你戴着我的面具,掀蓋頭。”
“王爺。”子言和景佑身形相似,往常景佑錯不開身時,都是子言穿上景佑的衣服,然後會在腰間配個香囊,幾個熟人知道他不是本尊,都會幫忙遮掩。
若是尋常假扮,他一定滿口應下,但洞房之日,房內坐的還是自家主子心心念念多年的人,給他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景佑看其神情便知他想多了,忙道:“只是讓你裝裝樣子,我那師妹,武功不弱于我,心思細膩,直接由我去,很容易讓她起疑。她到時候和你動武的話,你可以放開和她打,你打不過她。打完後,她會和你坦誠身份,你直接說,你考慮幾天,三日後,你帶她去澤梧酒樓天字一號房,我會讓景旭在那等你們。”他話落停了一會兒道,“将西廂房收拾出來,讓她住那邊去,明日告訴府內和門裏人,府內所有人不許再喚我王爺,全改叫你,門內所有人,叫我門主。”
“王……”青柔一個王字剛出口,被景佑一個淩厲的眼神掃過,忙改了口,“門主,這要持續多久。”
“暫且不知,你們先這麽執行吧!尤其是子言,把你平素的聰明勁兒都拿出來。”
“是。”
“是,門主。”
聽得青柔和子言的稱呼,景佑大發慈悲的放他們走了,他徑直走進了內室。
內室擺着張雕花大床,和一面鏡子,他在鏡子前坐下,看着鏡中的自己,一會兒目光溫和,一會兒眼神陰鸷。
他勾了個嘲諷的笑,鏡中人也同樣露出了個嘲諷的笑,裝得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忘記自己本來是什麽樣子的了。
這一夜,景佑輾轉反側,不知何時入睡的,難得做了關于他父皇、母後兄嫂的夢。
他是父皇幼子,同先皇是一母所出,母妃懷他時,正好嫂嫂也懷孕了,母妃和父皇本是不打算要他的,即便兄長嫂嫂極力勸說,母妃也不打算留下他。第二日,宮外來了一名高僧,說父皇這一生勤勉治國,但卻子嗣稀薄,是因為前世罪孽太深,這一胎若不留,只怕會影響國運。
母妃,這才留下了他,父皇一生有三子三女,一子兩女早夭,他們母妃得知死訊後,日日以淚洗面,沒多久也就去了。
剩下的兩子一女,只有一子一女平安長大,另外一子幼時高燒,雖保住了性命,但卻燒壞了腦子,終日瘋魔。
母妃雖是因為高僧這句話留下的他,但生下他後,父皇、母後、兄嫂從未提及過此事,他是後來從文臣那裏聽來的。
父皇母後去得早,皇兄繼位時,他才三歲,景旭才兩歲半,他絕大時候是被嫂嫂帶,可以說他是兄嫂一手帶大的。
景旭在娘胎裏就被下了毒,兄長嫂嫂明明知道真兇是誰,卻動不得他,甚至為了保全自己,在自己年滿十歲後,便故意在群臣面前做戲,連帶着讓景旭也疏遠了他,特意讓他拜尚書為師,日日讓景旭在尚書眼皮底下晃悠,這才讓他不敢在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