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聽你說
第74章 “我聽你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一點都不加掩飾的冷漠, 江漠愣了挺久，像是沒想到這麽長時間，左俟居然積攢了這麽多怨氣。
小男友托着腮朝他淡淡一笑, “什麽表情, 沒想到吧？”
江漠頓感手足無措的很, 叫左俟說的臉頰微微泛紅，看上去羞愧不已, “我有點沒想到……”
“我以為我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我沒想到你有這麽多不開心、你怎麽從來都不跟我說這些。”
左俟笑盈盈的看着他，“因為我也怕你覺得我無理取鬧啊。”
“你這個人真的挺擅長自我療傷的，也很會給自己心理暗示，所以我知道你很難跟我講心裏話，我也從來沒提過。”
“江漠, 我是挺喜歡你的, 目前為止，你是我見過最感興趣的人, 我真的很好奇塑造的你環境和故事, 所以我一直黏着你，但我是個很貪心的人，如果我想要的東西你永遠給不了——”
“遲早有一天，我會不要你。”
左俟是笑着說這話的，可他的語氣裏好像一點溫度都沒有，江漠看着他，突然間就生出來了一股無力感，他下意識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 居然真的開始有點緊張。
他不喜歡抛棄這個詞語，會讓他格外的沒有安全感, 別人也就算了，輪到左俟說出這種話，讓他一下子就壓抑了不少，好像周遭的空氣都開始變得稀薄。
很早之前的記憶明明已經被壓住很久了，這一刻猛然有了松動的跡象。
眼前人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人，從重要之人口中說出的話，往往是戰無不勝的利器，江漠沒法抵抗。
他大概還不願意面對這樣的事實，努力的想要把那條松動的縫隙合上，但感覺沒什麽成效。
江漠歪了下頭，猛地撐住了隐隐作痛的額頭，目光轉回去和小男友對上，似乎還想确認一下左俟在自己這裏的重要性。
他握緊了拳頭，有點難以啓齒，“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
左俟感覺他氣息好像有點不對，伸手剛說摸摸江漠的臉，還沒靠近就被輕輕撥開了，“你說。”
“說什麽？重複剛才的話嗎？”
“我不要你了？”
小少爺太聰明了，很快就能抓住這當中的關鍵詞，他又确認了一遍，說得冷酷無情極了，“我不要你。”
江漠果然喘息聲更重了，前世的噩夢伸出利爪，一下子撕碎了他維持的完美面具，左俟幾乎是下意識就脫口而出，“艹！我騙你的！我逗你玩的，江漠，清醒一點，我怎麽可能不要你呢？”
“看着我，看着我！怎麽回事？”
江漠的精神力有了輕微溢出，鬓角處生出細汗，這會兒好像格外不好受，“小俟……”
左俟直接繞過餐桌坐到了他的身邊，“哥哥我在呢，我不離開你，永遠不會離開你的，剛才說着玩呢，你別往心裏去，別吓我好不好？”
江漠猛地抓緊了他的手，“下次不要說這種話了，開玩笑也不行、”
他這會兒的語氣格外的脆弱，左俟沒想到那句話對他殺傷力那麽大，手忙腳亂的撐着江漠，大掌和他交握在一起，“好，不說了，以後都不在說了，哥你好點了嗎？我就在你身邊呢，你別胡思亂想。”
江漠的太陽穴咚咚直跳，疼的他腦袋快要爆炸，努力維持着清醒，可好像也沒多大用處。
他在桌前調整了一會兒，催促着左俟去把飯錢結了，“哥哥累了，小俟我們回家。”
小男友不用他說，已經很快結過了，他直覺江漠現在的狀态不對，身上将他扶了起來，小臂撐着他，讓人直接靠在自己懷裏，倒也不至于讓外人看出什麽端倪來。
“我們回家、我們回家，哥哥別擔心，有我在呢。”
幾年前的婚約是作秀，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用來羞辱兩大家族的導火線，只是這件事的當事人表現的十分成熟，所以平和維持到了今天，剛才左俟說那話的時候，江漠突然意識到，可能他一開始就想錯了。
他雖然在和小朋友交往談戀愛，但時間過去了兩年多，好像什麽都沒進展下去，相反，喜歡的人可能還在退卻所有的熱情。
江漠感覺自己的手都有點發抖，心慌的感覺突然就爬滿了全身。
此時靠在小少爺的懷裏，更是不受控制的摟緊了他的腰身，好像溺水的人拼命的抓住浮木一般。
左俟有些擔憂的看了他一眼，瞧他臉色蒼白，本來就淺淡的唇色，現在更加的沒有顏色，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捏了捏江漠的後頸，全是虛虛的冷汗，他一下緊張了好多，“江漠！你想什麽呢？”
“江漠、哥哥！該死的！哥哥你看看我……”
他都不等江漠反應一下，低頭就吻了上去，紅色的精神力不管不顧的破開了江漠冷酷淡漠的防禦，像玫瑰上的尖刺一樣，狠狠的紮進了愛人的神經。
連口腔中都是翻湧起來的鐵鏽味兒，一點從舌尖上滲透出來的精神毒素，很快被江漠吞咽了進去。
左俟神色複雜的看着他，都沒敢耽誤時間，立馬拽着江漠的手上車回了家。
他沒想到江漠的內心那麽敏感，感情的事情會直接觸碰到他最脆弱的神經，剛才不該說那句話的，江漠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連精神力都褪色成了淺金，他怎麽會反應這麽大，看着那麽傷心？
坐車上後，江漠還在努力的心理暗示，“我沒事、我沒事，我可以的。”
臉上的表情倒是沒多少變化，看着像個正常人，但身上的溫度低的吓人，左俟在車上抱了他好一會兒，江漠才反應上來，有了幾分清明。
小狼狗氣得大喊，“你還沒事呢！你剛才失魂落魄的想什麽呢？”
江漠言語間有一點混亂，說話颠三倒四的明顯不像平日裏的他，左俟的精神力纏繞在他的身上，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悲傷。
他好像把自己老婆吓到了，一句話的殺傷力有那麽大嗎？
能把帝國之鷹變成這麽頹唐無助的模樣。
“江漠，江漠你看着我，發生什麽了？剛才那句話，讓你想到了什麽嗎？告訴我。”
江漠閉了閉眼，努力壓下心中不适感，好半天才推開左俟靠近的臉，“小俟，我頭好疼，我剛才不該試探你的，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我們先回家吧。”
他看上去特別可憐，左俟本來還挺反感他老說自己沒事這種話的，可看他連呼吸聲都重了不少，頓時感覺特別不妙。
江漠心理防線那麽強的人，他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地被一兩句話就打擊到，剛才應該是左俟牽動了他很多其他的回憶出來，以至于他那麽強大的人都少見的失态了。
有那麽一瞬間，左俟感覺他都快碎了，‘抛棄’這類的詞語，好像在江漠的生命裏占據了極為痛苦的位置。
高階精神力者的星海是很強大的，一旦在其中掀起風暴，不管是哪一種情緒，都會被無限放大，無論是暴怒、喜悅還是恐懼，都一樣的，江漠剛才那樣，肯定是打開了某個開關，讓他那麽強大的人，也固執的想要回到自己的安全地去。
左俟不敢刺激他，握着江漠的雙手用力的給他搓了搓，“回家回家，我們馬上回家，別怕哥哥，別怕、我在呢，我一直在呢。”
江漠的眼眶紅紅的，看着他的目光像是被抛棄了很久的幼獸，左俟從來沒見過那個神情的江漠。
他總是耀眼的、光芒萬丈的，這個樣子，太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了。
小男友摸摸他的臉，“先別一個人亂想好嗎？有什麽事情回家慢慢跟我說，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江漠安靜的點點頭，“沒事，我沒事的，你就在我身邊呢……”
“嗯，我在呢。”
這世上好聽的話有很多，但最有力量也最讓人安心的，永遠是這一句“我在呢。”
是不遠千裏萬裏也會趕到的行動，是不管白天黑夜總能陪伴的守護，這句話很輕又很重，但它無疑是親密關系裏最讓人感動的瞬間。
不論何時何地，一句‘我在呢’，就是對你忠誠無比的承諾。
江漠的手指輕輕擡起，在左俟的唇邊描摹了兩下，随即努力地扯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沒事，我的寶貝別擔心，哥哥能調整好。”
左俟根本不信，擔憂的看了他一眼，但現在在外面也不好多說什麽。
到家之後，江漠徑直下了車，什麽話都沒說，回家就脫衣服去洗澡了。
他以前不會這樣的，就算出了天大的事都能面不改色，今天卻看上去很可憐。
浴室的水聲嘩嘩的放個沒完，左俟站在門外叫了他好幾次，江漠都平穩地回答了，可小少爺這心就是在半空懸着，感覺一點也不踏實。
“哥哥，別泡太久，頭會暈的。”
“好。”
等了半個多小時都沒聽見動靜後，左俟實在是坐不住了，這次什麽招呼都沒打，直接卸了門把手進去，擡眸就看見江漠慌亂的将手背在了身後，左臂上，有不大不小兩條新劃出來的傷痕，已經開始愈合了。
池子裏的水稀釋了一小部分血液，現在已經流動的變成了很淡的粉紅色。
愛人雜亂又慌張的精神力在小小的浴室裏無處逃竄，戰戰兢兢地圍繞在兩人的身側。
左俟不可置信了一瞬，眉宇間的郁色和怒氣沉沉地壓了下來，随即一把将江漠拽了起來，“我真是瘋了，放你一個人進來待着。”
他一把将江漠扛到了肩上，二話沒說扔向卧室那張大床，找了兩條柔軟的緞帶，先将江漠的雙手捆在了床頭，随即快步回到了客廳，找了醫藥箱拿上來，不由分說的開始給江漠包紮。
江漠全程都安安靜靜的，大有那種破罐子破摔的架勢，被看到了也無所謂。
反正他們的身體在這個時代都經過血清的加強，很快就能愈合，美容槍一抹，連疤都不會留下來。
所以他看上去格外的肆無忌憚，甚至到了從容不迫的地步。
左俟動作很快，沒兩下就給他處理完了，他确實有一肚子火想發，但是看到江漠空洞又膽怯的雙眼，感覺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身上好涼，是那種徹骨的寒冷，和冰水那些都沒關系，是整個人從內而外散發的低氣溫。
江漠等了一會兒都沒聽見左俟開口，有些莫名地看向他，“怎麽不說話？”
左俟收好醫藥箱，放到暖暖身上，讓小機器人帶下去，自己坐在床邊，神情冷淡，“說什麽呢？”
兩人相顧沉默了一會兒，左俟才啞着嗓子開口，“我和你在一起四年了，我居然才知道，你有這毛病。”
“江漠，你秘密還真多啊……”
語氣裏有些嘲諷的意味，江漠聽完神色有些受傷，可左俟看上去比他還難過，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可憐小狗委屈巴巴地控訴，“我真服了你，怎麽能這麽藏事兒，你就這麽防備我嗎？連一點內情都不想跟我透露？”
“我是你生命裏什麽可有可無的人嗎？你連解釋都不想解釋？”
江漠縮了縮身子，被他說的無言以對，整個人蜷在一處，好像也不知道怎麽說明現在的情況才好。
左俟能感覺到他的星海裏一陣驚濤駭浪，負面的情緒在不斷擴展，他的精神力這會兒正矛盾在窩在他的腦海裏，不停的折騰他，那滋味兒絕對不好受，讓江漠看上去特別痛苦。
可他始終表現得很平靜，只是皺起的眉頭，一直彰顯他的真實狀态。
左俟沒什麽責備他的欲望了，那一刻只覺得濃濃地心疼。
就算心裏有怨氣，覺得江漠不好靠近，談感情也總是沒有個堅定不移的想法，可他比自己想的要心軟很多，他看着江漠，慢慢地拉過他的腰身，“壞死了你，瞞着我這麽大的事兒，還敢跟我生氣，你怎麽這麽雙标啊，我的命不是命嗎？你要這麽吓唬我。”
江漠垂着頭，被他幾句話殺得七零八落，“對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
左俟氣急，“江漠，你再這樣，我真的會不要你的！”
頭頂上懸着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猛地掉了下來，砸的江漠血肉模糊，好半天精神世界都是恍惚的。
前世的回憶像無盡的地獄業火一樣将他席卷包圍，濃煙、車禍、親人愛人朋友的抛棄，蹿成了一股股邪惡的火苗，一縷一縷地追着他燒灼。
他覺得自己又站在了懸崖邊，沒有人救他，那些人蠢蠢欲動朝他伸手。
每一個都想推他入深淵。
明明已經很久都沒想起來這些了，怎麽在左俟這裏，再細小的傷疤也會被放大揭開。
江漠委屈的想哭。
他情緒壓抑很久了，從來沒人發現他心裏一片荒蕪，左俟撥了撥他額前的濕發，觸手可及一片溫熱的液體，江漠真的哭了。
今天之前他絕對不會想過自己一句話就能把老婆欺負哭，現在的他卻是格外的後悔。
威脅、較真、争鋒相對，那句話什麽樣的情緒都有，唯獨沒想過讓他傷心，他以為江漠會打起精神來跟他互相拉扯呢，畢竟兩人也就鬧了點不愉快而已，小情侶生悶氣嘛，有什麽好計較的，他不過就是那麽一說，誰知道會直接把江漠的隐藏開關打開。
這輩子估計都沒人見過江漠這副鬼樣子了，像條淋了大雨又受了傷的小狗。
亂七八糟、六神無主。
左俟将他抱進懷裏安撫了好一會兒江漠才緩過來。
“好了，不離開你，我在呢，跟你的大寶貝說說怎麽回事？”
江漠摟着他的脖子半天都不想擡頭，大概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左俟倒是挺有耐心的，将人抱的很緊，給了足夠的安全感。
“對不起啊哥哥，我沒想到你到現在反應還這麽大，下次不會再刺激你了。”
“我跟你道歉，惹你傷心了，明天給你送花賠罪好嗎？不要生寶貝的氣了，我不問了好不好？”
江漠的眼淚莫名其妙又掉了下來，他在左俟的肩膀上蹭了好一會兒，委屈的情緒好像止不住，最後只能難耐的抵在他的脖子跟前喘着粗氣悶聲開口，“我病犯了……”
“我很久都沒犯了，很久都沒想起來了……”
左俟摸着他的頭，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邊輕聲安撫。
“我知道，沒事的，哥哥還是我的哥哥，不怕、不怕。”
“不想說也沒關系的，我很愛你的江漠，我們不哭了好嗎？”
他語氣裏是止不住的擔心，一點點哭腔，感覺是真的心疼了，江漠越發地難受，靠在他懷裏眼淚越流越多。
腦內被掀起的回憶還在肆虐，左俟和他抵住額頭交織了很長時間，才幫他平複下來。
江漠看他的眼神特別渴望，他就像找不到發洩口一樣，等着被左俟施救。
“我怎麽才能告訴你呢、我真的、一點都不想你知道那些、”
說話語無倫次，眼淚糊了滿臉，左俟一點都不嫌棄的親了親他的眼皮，“嗯，沒事，慢慢說——”
他其實已經猜到了，江漠那反應明顯就不太正常，估計是自己在他心中占據了很重要的位置，剛才的發言才會一下子觸及到江漠的傷心事，要是繼續憋下去的話，說不定他會更難受。
左俟沒想到會在今天跟他互相坦白，可想了很久，他也找不到讓江漠也放下防備肯對他敞開心扉的辦法。
他只能先把自己剖開給江漠看。
“想不到怎麽開頭的話，我先說好嗎？”
“我跟你分享一個，特別特別大的秘密，重要到我身邊的人，我只告訴你一個，你能好好幫我守護嗎？”
江漠愣愣的點頭。
左俟擦幹淨他的眼淚，緩緩開口，“江漠，我和你，應該是一類人，我不确定你是穿越或者是穿書，總之我和你一樣。”
“我猜你想跟我解釋剛才的事，但你沒法開口，因為這段回憶應該不存在你的這一世，所以你無法訴說，你憋得難受，怕我不信，怕我更加的疏遠離開你。”
“你怕吓到我，你怕我覺得你真的有精神病。”
“我都知道的……別害怕，別緊張，江漠，信任我一點，我不會傷害你的。”
他紅着眼睛，目光近乎在哀求，江漠根本沒想到會是這個發展，他一時間驚訝到自己混亂的情緒都管不了了，顫抖着抓着左俟，“你、你和我一樣，什、什麽意思呢？”
“這是你的那個大秘密，對不對？你精神力的問題，是因為它對嗎？”
左俟平靜的點點頭。
江漠看着他，腦子緊繃的弦一下子就斷了，他猛地抱住了左俟，“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可能是一下子找到了同類的歸屬感，讓江漠都來不及考慮這件事情的邏輯，被壓抑太久的情緒先放肆的發洩了出來。
好半天，他才壓着嗓音回歸一點平靜，“你怎麽知道我的事？”
左俟很溫柔的捧着他的臉親了親，“我很早就猜出來了，你平複一下自己，理智一點聽我說好不好？”
小少爺哄人是有一套的，江漠很乖地順着他的意願來了，片刻之後，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聽話的坐在了左俟的對面。
他這會兒挺怕左俟離開他的，所以和之前的相處方式反了過來，有些黏糊地攥緊了小男友的手。
“我聽你說。”
“你都告訴我吧。”
左俟抱着他拍了拍背，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你吓死我了，早知道你這麽不可控，我該早點跟你坦白，互相理解，也不至于讓你憋了那麽久。”
“我見你第一面的時候，就發現你是我的同類了。”
“你在我家裏坐着的時候，身上的割裂感我再熟悉不過了，因為我知道我也是那樣的人。”
“我好奇你的一切，想知道你都經歷過什麽，所以我一點都不排斥這場婚約，我剛進入你家的時候，你的房間冷漠又壓抑，什麽都沒有，和你外在表現的溫柔閃耀格格不入。”
“家中的機器人也沒有設定程序，說明你并不想讓旁人了解你，那時候我就懷疑了，我想不到你這樣的人要藏什麽秘密，居然将生活處理得這麽幹淨。”
“後來你給我做飯，我就比較清楚了。”
江漠的頭還疼着，感覺還有點跟不上腦回路，“就這些，你就猜到了？”
左俟給他倒了杯水，順便叫人躺了下來，幫他按摩了一下頭部，“僅是這些，當然還只能讓我的猜測深一些，我後面有主動了解過你的喜好，可你給出的反應都特平淡，很難捕捉。”
“感覺你這個人好像一片空白一樣，後來我就發現，你很懷念過往某一個時間段的世界，不管是風景還是産物，你看上去都特別在意，我感覺你身上的美好，都是那個時代的功勞，那種平等的、自由的，都是我在這個時代看不到的。”
江漠說不出話來，側身蜷了起來，可能在思考左俟的話，他身上的溫度還是涼，感覺還是挺不舒服的。
左俟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知道是不是關心則亂，他這會兒感覺江漠好像還有點發燒。
“哥哥？你還好嗎？不然今天你先好好休息吧，不用說了。”
江漠搖搖頭，沒讓他走，他的精神力扯着左俟的精神力靠近，沒一會兒，那些淺淡的金色就拽着左俟身體裏的紅線出來了，牢牢地将他包裹了起來。
這場面其實還挺夢幻漂亮的，畢竟帝國的高階精神力太少了，能有這個天賦的，更加少見，左俟任由他不停的索取，也沒制止，後來幹脆将手環也卸了下來，直到江漠覺得安全了，沒有再繼續汲取他的溫暖。
他一個人蜷着身子，在璀璨耀眼的紅色裏躲避着，過了好長時間才感覺他的頭疼緩解了一些，眉頭舒展了不少。
左俟輕輕嘆氣，“怎麽今天會這麽嚴重？”
江漠抓着他的手，“因為那句話，是我發病的開關，我、其實……很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來這個世界之後，我幾乎沒有這樣恐慌的感情，大概是你太重要了，讓我一下子想到了不好的過往。”
左俟輕柔的撫摸着他的頭發，“前世發生了不好的過往嗎？”
江漠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被背叛過，被抛棄過，也是我愛的人，都是我交付真心的存在，可惜那次我輸得太慘了。”
他滿眼痛苦的神色，語氣很虛弱，“我本來沒那麽嚴重的，今天想岔了，又想試驗一下你是不是我很重要的人，一下子把自己繞進去了，我以為我已經好了。”
左俟低頭親了親他的臉頰，“是我當時的表情太認真了，把你吓到了是不是？”
江漠沒吭氣，左俟輕笑了一聲，知道他是默認了。
“蠢死你算了，都這麽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還真的能被這種把戲吓到。”
江漠無奈，“你精神力那麽高，我無法判斷你是不是再跟我鬧着玩，那一刻我無法探究你，我只能審視我自己。”
左俟沒話說了，江漠本來就覺得他成長的太快有些脫離掌控，所以跟他在鬧脾氣，他想在那一瞬間試探左俟在自己心裏的地位到底是不是那麽重要也很好理解，只是沒想到真的打開了噩夢的大門。
那天晚上，江漠組織了很久，才斷斷續續的講了一些左俟從沒聽過的人和事。
“我前世的生活其實算得上美好，在那個時代裏，我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了，只是我沒想到我的好運會消失的那麽快。”
“那次重傷之後，我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治療，大概是後期那些人的下場都不好，被我搞死以後，我心情釋然了不少，我以為我已經可以正常的接受他人背叛的情緒，但沒想到——”
左俟順口接話，“沒想到你好的并不徹底，還有‘抛棄’這個詞，占據了重要的位置。”
“是，但我覺得那不嚴重，我來這個時代之後，也一直在被抛棄，我的父母不愛我，所以我覺得我可以很好的面對那些，但我被你撕開了個口子。”
“可能你确實對我很重要，精神力又與我契合，所以一反撲，我毫無招架之力。”
“也可能是我壓抑的時間太久了，受不了這種對待。”
左俟給他沖了杯溫暖的可可奶，幫江漠溫柔地擦掉臉上的汗，心情也有些複雜，“人一旦獨自憋久了，都會出現問題的，沒事，至少我知道我在你這裏的重要性了，我很開心，我還以為你沒那麽喜歡我呢。”
“只要我不來觸發你的機關，你就是無敵的，別怕。”
江漠垂着眸，其實接受程度良好，他擅長自我療傷，到了這個時代沒有同類，就更加小心謹慎，現在基本上已經将自己失控的精神力和回憶都處理好了。
他緩了一會兒，臉色好轉之後朝左俟笑了笑，“跟我交換了這麽大一個秘密，不說說你的故事？”
左俟也笑了一下，“你這麽快就接受了？不覺得挺誇張的嗎？”
江漠搖搖頭，“這個時代這麽厲害，其實我對穿越這種事情接受程度挺高的，科技那麽發達，關于時空裂縫這種說法，我覺得這個時代的人，沒什麽不好接受的。”
“況且我自己都這樣了，身邊出現個同樣離譜的你有什麽誇張的？”
左俟多少還是挺佩服他的，“厲害，哥哥果然情緒穩定。”
“我那個世界，其實沒什麽好說的，我生存于末世，前十多年也算是見識過你那個美好時代吧，但後來喪屍□□，一瞬間天翻地覆，死的人多了，就麻木了，我精神力裏潛藏的暴虐、殺戮，都是前世的記憶。”
“我是胎穿，剛來這個時代的時候，其實也挺不适應的，但我遇到了很好的家人，好到讓我忘卻了那些黑暗。”
“這一世我是被愛泡大的孩子，我很幸運遇見他們，也很幸運遇見你。”
“大概，上天真的有緣分這一說吧。”
小男友不願意多說，江漠只能簡單的拼湊出來一些，但既然是末世了，猜也能猜出不少，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左俟，“我有點想象不出來你曾經經歷的那些，你在我眼中什麽都很好，我覺得你很厲害。”
“如果你都是僞裝的，那你演技真的很好，我什麽都沒看出來。”
這麽坦誠的誇獎，反倒叫左俟有些不好意思了，“哥哥是在怪我欺騙你喽？”
“其實我前世也差不多這個性子，自由散漫，挺無拘無束的，因為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所以心境上挺會給自己放松，不過那個時候的我更加殘忍罷了。”
“我覺得我的家人還有你，應該不喜歡那個樣子的我，所以穿越重生之後，我僞裝的很好。”
江漠聽完點了點頭，拿起杯子來和他輕輕碰了碰，“挺好的，曾經我以為我的這個故事挺驚世駭俗的，但和你坦白的這一天，平淡的叫我想象不到。”
左俟也颔首，“巧了，我也是。”
“我之前一直在想，我坦白的時候一定要吓你一大跳，沒想到這麽突然，你接受的也很快，我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不過還好，你不是真的有事，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你今天真是吓死我了，我希望你有什麽事情多和我溝通，江漠，我其實沒你想的那麽強大，如果你真的出事，我會受不了的。”
他把臉埋在江漠的膝蓋處，語氣聽起來挺沉重，江漠沒忍住伸手插進了他的發間，“好，以後我有什麽事，都告訴你。”
“今天的事，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當然，這是你和我的秘密。”
左俟不敢保證江漠的病沒有再複發的跡象，所以他只能自己觀察，好在江漠确實是只對他反應激烈，其他人對他來說，還是如過客一般。
“我知道你擔心，但是我确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而且那對我來說，都是快四十年前的事情了，不惡意被你提起，我不會受傷的，如果你真的很在乎，那就規勸一下自己好了，希望将來我們爆發沖突的時候，你不會口不擇言戳我肺管子就行。”
左俟算是明白為啥江漠這麽長時間以來都還是這副難以走進內心的做派，他一開始就害怕自己受傷，所以處處防備。
自認為沒有掉入愛情陷阱，結果放肆一試，就被左俟拿到了心房的鑰匙。
該說不說，他是真的有點單純天真。
左俟現在是真發愁自己養了個白癡老婆，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他的額頭，“你就慶幸自己碰見我這麽個正義人士吧，換了其他的惡魔，你就別想再好過了。”
“從今天起，我要嚴格督促你的生活起居，你不準再有任何拒絕性的搪塞行為，聽到了沒有？”
江漠發懵，“不至于吧？”
左俟捏捏他的臉蛋子，“還不至于呢，你聽不聽話？”
江漠自知理虧，不太情願的點了點頭，“我聽話。”
左俟愁的沒脾氣，江漠這性子真是叫人操心，他也太能藏事了，完事還特別能自我調節，想想兩個人以後吵架，自己還能發發火，江漠就只能縮在房間裏給自己心理暗示，完事再猝不及防來個自殘啥的釋放壓力。
光是想想那個畫面，左俟都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他得把江漠看的好好地，養的健健康康、活潑開朗才行。
那邊皇太女的事情還沒結，兩人這掉馬的事情其實也就一天時間，翻篇了立馬就過去了，不過左俟畢竟抓住了江漠的小辮子，現在家中的話語權可是很高，江漠不得不聽他的話。
左家人還挺稀奇的。
怎麽一夜之間小混球兒和上校的地位對調了，江漠何時這麽聽左俟的話了。
左霄那老狐貍一眼就看出氣場的轉換，私下戳了戳左俟的胳膊，“你小子，給江漠灌什麽迷魂湯了，我怎麽感覺他這幾天格外的順着你。”
左俟不好說實情，但也不至于瞞着家裏人，嘆了口氣，真假摻半解釋了兩句，“江漠之前家裏不是發生點事嗎，前段時間我發現他精神力有那方面的舊傷，所以現在變成了我來照顧他。”
語氣挺惆悵，臉上表情也不像編的，左霄立馬就信了。
“我天吶——這麽大事，你怎麽不帶他去醫院看看。”
左俟擺了擺手，“他什麽身份你不清楚嗎？帝國多少人盯着他呢，一旦去查精神力，無數對他不利的消息都會傳的飛起。”
“況且這是心病，看普通醫生沒用。”
江漠童年不幸，家庭不和睦，主星上的人都知道，左霄自然是聯想到江漠是不是以前受過什麽心理陰影。
聞言還挺心疼的，“那要不，讓你姐和你姐夫看看。”
左俟搖頭，“我在他身邊呢，沒事的，他調整的挺好，我精神力和他契合，哥哥現在很依賴我。”
左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還挺好的，以前沒有這種高階精神力者契合的相關報道，在這之前，達到s級精神力的人也很少，像你這樣能和江漠一樣互相對對方烙下符印的更加稀有，我幾乎聞所未聞，如果你們倆真有什麽特別之處，也确實只有你能幫到他。”
“現在你還确定自己要加入星法嗎？”
“我覺得你要是去軍部，未來一定是星際最閃耀的人類。”
左俟根本就沒興趣，“不用那些，我也能成為巅峰人類。”
左霄抱着臂笑了，“怎麽？和老婆并肩作戰都吸引不到你嗎？我之前覺得你挺适合戰場的啊……難道我猜錯了。”
左俟抓了把頭發，“沒有，我二哥這麽聰明的家夥，怎麽可能會有看錯的時候。”
“你說得對，我确實挺适合戰場的，但我其實——并不喜歡戰場。”
“死亡其實是我比較厭棄的東西，我便是去了星法，也和我會發展自己的軍事力量不沖突，二哥你明白我的吧，我不是個安分的人。”
左霄哈哈大笑，“是，我們家小混球兒，可從來沒有叫我失望過任何一次。”
“二哥期待你的游戲王國，希望你能玩的開心。”
左俟微笑，“當然，我也會叫二哥舒心很多的。”
江漠過來的時候，左俟已經和左霄談完了，他朝小男友使了個眼色，“聊完了嗎？”
“聊完了，我們先回家，你前幾天暴力截停了皇女的遺體，最近議會和星網上對你的抨擊很多，這兩天我們低調一點。”
江漠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和小少爺地位對調之後，現在俨然一副聽話乖寶寶的模樣，“好，聽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