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Subsection.2
Subsection.2
走過人行道，在居民樓的停車區，費奈爾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貓。
諾贊已經從昏迷狀态轉醒，嚣張地趴在陌生人的摩托車上，溫尼還算比較有禮貌，乖巧地坐在地上。
費奈爾臭着臉提起黑貓的後頸，被臉更臭的黑貓瞪了一眼。諾贊從她的手中掙脫，叼起溫尼逃跑，看方向應該是回消防局了。
“沒關系嗎。”
“沒關系，那貓說不定比我還聰明呢。”
撿貓的陌生人有着一張漂亮的臉，身材也很不錯。不算身後摩托的話看上去像涵養極好的大家少爺。細軟的發絲被陽光眷顧着，費奈爾無法用自己淺薄的見識說出他屬于哪支有色種族。
那頭發如同金砂，但在某些角度又顯出一種清透的綠。瞳孔仿佛是紫色，又帶着不同的明亮色彩，費奈爾難以去定義他。
道歉的話費奈爾對少年又重複了一遍：“真的不好意思，我請你吃飯吧。”
對方直截了當地拒絕了費奈爾。她大概是鬼迷心竅，覺得對方還是有禮貌的不得了：“我接下來還有事。”
“那為表感謝，你的午飯錢我來報銷吧。”
“不必了。”
對方言語間似乎是真的很急，但看上去還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費奈爾感覺有點違和，真有急事他應該不會不經确認自己到這裏要多久就挂通話。她稍微顯露出了一點好奇心。
“真的？”
他依舊拒絕了費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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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奈爾注視着他的瞳孔狀态和動作習慣，判斷他不太可能是普通民衆，甚至沒怎麽在裝。費奈爾使用光學義眼掃描面前的少年。
【數據
掃描結果 ■■ ■■■
從屬組織 ■■■
人種燃族
義體覆蓋程度 ■■】
費奈爾的義眼款式已經是五年前的了，再加上多少有點年久失修，所以她又看了好幾眼一眼掃描結果。
……怎麽回事，去接下貓都能碰上業績嗎。
不太相信，再看看。
費奈爾露出了找到樂子的笑容，一把摟過少年僵硬的肩膀，像特工接頭般在他耳邊細語。
為了把他留下，費奈爾像個三流的搭讪者那樣開始找話題。
“你是夜之城來的非法移民？”
“不，我……”
“別多說了，”費奈爾感動地說，“打扮的這麽潮肯定是夜之城來的，我們是老鄉啊。走，我帶你去吃午飯吧。”
“抱歉，我真的不需要。”
“別客氣，”費奈爾繼續死纏爛打，“反正我今天工作請假了，你接下來應該真沒什麽事吧，要不一起消磨消磨時光？”
對方放棄了掙紮，默認了她的提議。只是把手指搭在她的胳膊上，費奈爾上道地松開摟着他肩膀的手。
“我是費奈爾·瑞德，你呢？”
“裏歐·弗提亞。”
沒有印象的名字，明明看上去是個大人物啊。
“有外號嗎。”
“……沒有。”
在尴尬的氣氛中費奈爾騰出手摸了把臉，開始後悔起自己的見業績起意。
話說自己也沒有權利逮捕狂燃黨，就算抓到了，估計也會被冰封警備隊那幫傻卵搶功，并且以“普通民衆不可接觸恐怖□子”倒打一耙。
但不論是在夜之城還是普羅米亞，裏歐這樣的人都很少見。
“你是什麽有色種啊，順帶一提我是瑪瑙種和白銀種的混血。”
把人按照發色和瞳色分類的做法早已過時了，裏歐看起來面對這種說法有明顯的不适。
“不知道。”
“哦，那很遺憾。”
和像個和平地域的普羅米亞不同，若要讨論夜之城，人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它在義體改造和先進的技術，以及如影随形的荒誕與殘忍。
五年前狂燃黨燒了夜之城的半顆心髒，費奈爾也是趁那段時間離開了夜之城。
不過其他國家不是怎麽歡迎夜之城的移民，畢竟這裏的底層居民基本都是法外之徒。至于有錢人，費奈爾通常認為有錢人在夜之城才快活。
至少普羅米亞拒絕夜之城的移民，國內對義體的把控也很嚴格。
普通民衆義體覆蓋程度不能達到30%以上。夜之城義體覆蓋程度達到25%以上的普通居民只要跨越國界，警告一次，之後一律做恐怖□子處理。
費奈爾為了合法定居蛻了層皮，和平是不錯，可沒有義體醫生的日子實在不習慣。
“久等了，地獄火瑪格麗塔超大號披薩兩份。”
服務員把兩份披薩放在兩邊，現在不是飯店，客人只有他們兩個人。老板看見費奈爾有些驚訝：“費奈爾，現在你不是上班時間嗎？”
“請假了。”
老板不過多打聽熟客的事，笑了笑就回前臺去了。
費奈爾徒手抓起一塊披薩，掉在嘴裏，滿意的番茄醬沾在唇邊。和費奈爾的吃相相比，裏歐雅致到快用上刀叉了。
“你有什麽事嗎。”
“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費奈爾說，“你在普羅米亞還認識其他夜之城來的人嗎，最好是義體醫生。”
“抱歉，我不認識。”
“那你平時義體怎麽處理？”
“我沒有安裝義體。”
費奈爾再次細致地看了一遍。
【數據
掃描結果 裏歐·弗提亞
從屬組織狂燃黨
人種燃族
義體覆蓋程度 0%】
“真的假的……”
她這次是真的很驚訝了。畢竟在2078年安裝義體已經是很常見的行為了，它可以替換有機身體器官，賦予被植入者原本不可能擁有的能力。
還抱着原初身體不放的是擁有怎樣自虐精神的懷舊派吧。
如果他真的在夜之城待過，這就更加不可思議了。
“你真的、真的沒有安裝過義體？”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費奈爾似乎是不想承認這種人的存在，指向裏歐盤中的披薩：“味道怎麽樣。”
他淡淡地回答：“不錯。”
“如果這盤披薩是燃族做的呢，”費奈爾壓低了聲音，“你會惡心地吐出來嗎，又如果廚師是以折磨燃族為樂的人呢？”
裏歐意識到這是淺顯的挑釁，但他還是接下了：“廚師可不是菜品的調味料。”
費奈爾感嘆。
“你還挺有包容心。”
“那麽，你的問題已經結束了吧。”
裏歐冷淡地發問，或許費奈爾的回答對他來說不是很重要。她一邊嚼披薩一邊盯着他，仿佛是看到了什麽奇珍異獸。
“你真乖啊。”
“我還以為你是威斯布魯克區哪個富人家的小少爺……不過這裏的廚師确實是燃族，你看，就是那個燒火的年輕男性。”
準備把飯錢留下就走人的裏歐動作頓了頓，目光往裏一瞟，還是選擇聽完對方的發言。
費奈爾用紙巾細細擦拭着手指，訴說着原本的設想。
“因為燃族身份被父母送離了夜之城什麽的。但既然義體覆蓋程度是0%，你應該連夜之城的居民都不是吧。”
他的目光銳利，放在桌子上的手小幅度抓緊了桌布。費奈爾看見皮質手套的黑色之下被抓皺的淺色桌布，這一秒的餘韻中她還聽見椅子被挪動的聲音。
“——什麽意思。”
“放心，我沒有什麽多餘的意思，只是閑聊。我不會舉報你，畢竟我的情況也不适合出頭。”
費奈爾把下巴放置在交疊的雙手上。
“回夜之城去吧，那裏才适合燃族。”
裏歐的敵意似乎消散了點：“為什麽你這麽篤定我去過夜之城？”
“不只是去過，還在那裏帶過一段時間吧，”看裏歐的表情，費奈爾知道自己蒙對了，“大概是從夜之城出來的人身上總帶着一股墳墓的味道？我也不清楚。”
“……夜之城不适合我們，”裏歐平靜地描述自己內心的想法，“佛賽特財團和軍用科技在那裏建立了完整的捕撈網。”
“你的消息落後了，親愛的。”
軍用科技是世界上最大的武器和軍事載具生産巨頭之一，這在夜之城人人盡知。
提到軍用科技就必須提一下荒坂集團，那是主要為企業巨頭提供安保、銀行和法律服務的財團。它和軍用科技都是2078年前最有影響力的巨型財團之一，互相扯頭花的老冤家了。
而佛賽特財團則是源自普羅米亞的本土勢力，自治共和國普羅米城的司政官克瑞·佛賽特是這個財團的理事長。
這個財團抓燃族做實驗在某部分人裏也算不上秘密了，很多接近核心的人也多少能猜到一點。
但生物科技和佛賽特財團在夜之城聯手抓燃族，部分私吞部分拿來充宣傳廣告的産業鏈止步于五年前。
“狂燃黨五年前在沃森放了把火，把佛賽特財團伸到夜之城的手都燒光了。生物科技本就不是全力和他合作，在發現燃族沒有特別大的研究意義，也是擔心狂燃黨報複也差不多收手了。”
在說話前，裏歐有一下微妙的停頓，但費奈爾沒有在意：“那又如何？”
“去年一個叫V的牛人孤身幹碎了荒坂塔，”費奈爾總結，“現在夜之城哪怕你暴露燃族身份也沒人管，只要有錢就能過的很好吧。不比普羅米亞，這裏滿地都是抓捕燃族的積極分子。”
“我并不富裕。”
費奈爾對把窮說的如此文雅的裏歐感到無語：“這意思是你有錢就會去？嗨——明明你看上去像個花花公子！”
對方沒有生氣，簡單略過了她的話語。
“我在普羅米亞有必須要做的事。”
費奈爾饒有興味地看着他。
“——幹掉司政管還是燒了佛賽特財團？”
色彩明亮，又顯得淡漠的發絲伴随着少年的頭部動作在空中拂過，他那張好臉上似乎只有那副表情，訴說憤怒的只有聲音。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費奈爾突然想起來，這是一場閑聊。
裏歐并不理會她的好奇心，也不在乎她可能帶來的風險，自顧自結束了這場閑聊。他很快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明明他是那麽特別。
正午的暖風熏得費奈爾腦子都不好使了，她默默把桌上的錢收進了皮夾子裏，覺得他一定還會再來這裏。
……不過到頭來，被請吃飯的是自己啊。
“結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