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喜歡
夏涼思去相親了。原本不着急的,他才25歲,可夏媽媽卻開始給他介紹女孩子了,大概是心有不安吧。
夏媽媽其實不是很支持夏涼思回到圈子裏繼續做音樂,怕他遇到舊人舊事,怕他又被人欺負……她含辛茹苦培養的孩子,見不得他再受任何傷害。
她給不了兒子太多幫助,一切都靠他自己闖,如今見他事業的确有起色,眼神也重新亮起來,心酸又欣慰。
她知道黎洲是兒子一起出道的隊友,當年是他救了兒子,這些年也是他一直和兒子有聯系,如今也是他幫着兒子複出,兩個人還住一起,這份恩情,一輩子都記着。
夏媽媽經常寄東西過來給他們,吃的、穿的、用的,哪怕知道他們不缺,也會寄過來,往往夏涼思有什麽,黎洲也有一份。
有時候,夏媽媽會過來過周末,她現在在當地老年大學教英語,學生還不少。
夏媽媽過來,會給兩個人做飯,收拾房間,黎洲勸了也沒用,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夏媽媽在飯桌上提出讓夏涼思去相親的時候,黎洲捏緊了筷子,無話可說。
夏涼思起初想拒絕,“媽,我不着急吧?”
夏媽媽:“去見見總行吧?萬一合眼緣呢?我學生的孫女,在S市上班,我有照片,你看看。”
夏媽媽說着,把手機裏的照片翻出來給兩個人看,夏涼思瞟了一眼,又道:“您學生的孫女?這輩分太亂了吧!”
夏媽媽瞪了他一眼:“淨瞎說!我學生比我還大十幾歲呢!”又轉頭去問黎洲,“你瞧瞧,是不是挺标致的一個姑娘?”
“嗯。”黎洲胡亂點頭,夾了一塊西蘭花放嘴裏,他平時就不愛吃這些綠油油的蔬菜,如今更是食不知味。
夏涼思看了低頭扒飯的黎洲一眼,抿了抿唇,跟夏媽媽說好。
黎洲哽住了喉,他覺得今天夏媽媽做的飯太硬了,咽不下去。
夏涼思去相親了,從元旦往後半個多月,見了三個女孩,都沒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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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洲的心,越來越皺,皺得抻不平,抹不開,仿佛血液都不流通了。
夏媽媽又來了一次,讓夏涼思和黎洲回她那過春節,黎洲婉拒了,他說要去看爸爸媽媽,給他們掃墓。
夏媽媽又悄悄跟夏涼思說,過了年還是搬出去住,老是麻煩黎洲也不好,以後談女朋友了也不方便,也妨礙黎洲談戀愛。
夏涼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說再看。
他們在客房說的,但黎洲耳朵靈,還是聽見了。
第二天,夏涼思一大早去工作室了,見黎洲還沒起床,便給他發了微信,讓他記得吃早飯。
但黎洲生病了。他是妖,還是第一次像個人類一樣生病。這感覺真稀奇,整個人昏昏沉沉,頭痛欲裂,鼻子明明塞住了不通氣,卻又不斷流鼻涕,黎洲攤在床上,擤鼻涕擤了一垃圾桶的紙巾。
李瑜打電話過來,問他住的小區有沒有房子在賣,要給他爸爸買房子,聽出來他生病了,趕過來照顧他。
黎洲忍不住,抱着李瑜的腰哭了,“小瑜……我好喜歡他……真的……好喜歡……”
李瑜告訴他:“如果你不害怕,就去告訴他。把心剖開給他看,把決定權給他,他要你生則生,他要你死則死。如果他不要你,你要把自己的心撿回來拼好,自己治好它,等不痛了,再去愛別人——”
“你敢嗎?”李瑜問他。
黎洲罵了一句髒話,傻魚竟然也小瞧他。
可是,他不敢。他太怕失去他了。怕夏涼思厭惡自己,怕他知道自己是妖,害怕自己,遠離自己。
吃了李瑜送來的藥,黎洲感覺好點了,睡了一覺,起來洗了個澡,夏涼思回來了。
夏涼思見他剛洗了頭,讓他趕緊把頭發吹幹,卻差點和轉過身往前走的黎洲撞上,下意識退開一步。
黎洲眨眨眼,難過受傷的情緒一閃而逝,轉過身去找吹風機,“嗯,先吹頭發。”
黎洲覺得,自己身體的病可能好了,但是心上的病好不了了。
臨近春節,夏涼思回老家和夏媽媽一起過年。
黎洲沒跟夏涼思回去,除夕那天,他去了墓園看爸爸媽媽。
妖怪并不是不會老、不會死的。黎洲的父母活了八百多歲,可修為不高,帶黎洲來S市落腳時候,生命就開始衰竭了,十年前,一前一後的走了。
黎洲一開始跟他們不親,可相依為命兩百年,父母的疼愛他是能感覺到的,他也不是沒心肝的人,慢慢也親近父母,孝順父母。
為了他以後能過得好,父母在意識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時候,通過和管理局合作,替黎洲掙了許多法寶回來,還積累不少人類社會通行的財富,給黎洲留了一大筆豐富的遺産。
黎洲心裏也總是念着他們,越是一個人的時候,越想着他們。
“爸媽,我把秦淮的玉還給他了。”黎洲跪坐在父母的墓前,輕聲呢喃着,“我還是挺喜歡他的,可我不能耽誤他呀……”
“何況,他都不喜歡我……”黎洲的聲音軟下去,尾音帶着卷,少見的和父母撒起嬌,便是父母在世的時候,他也很少這樣。
四年前遇見夏涼思的時候,他就來父母墓前分享過這個好消息。三年前那天,黎洲就是回自己公寓去取那塊玉,想送還給夏涼思,平時怕丢,沒敢帶在身上。怕夏涼思誤會上面刻着的那個“璟”字,黎洲還給自己想了個借口,想解釋說“璟”是自己的曾用名。
卻沒想到,那晚見到的是渾身是傷的夏涼思。
這回,黎洲把玉送出去了。那玉本就是給小孩戴的,只有大拇指一指節那般大,當初秦淮把它挂在了阿梨脖子上。
黎洲把它放在一個平安符樣式的小錦囊裏,說是給夏涼思的新年禮物,祝他平平安安。
夏涼思竟然沒笑他迷信,頗為開心地收了。
應該沒有人會拆了平安符看吧……黎洲想。
“我好累啊爸爸媽媽……”黎洲頭靠在了墓碑上,“不想唱歌了……也不知道想幹什麽……”
“如果能長睡不醒該多好……”
黎洲從墓園回來,覺得家裏實在是太冷清了,拎了兩瓶紅酒,去找李瑜。去年,他是跟李瑜和李瑜爸爸一起過年的,叔叔還給他們買了同款的紅毛衣,包了一沓紅包。
黎洲開車到了李瑜公寓,發現他竟然不在家,打電話一問才知道,李瑜在他男朋友家過年,叔叔也在,他們見家長了。
李瑜的男朋友時寒聲是個烏鴉精,是鎮守S市的大妖。約莫二十年前,黎洲剛随父母來S市的時候,還去拜訪過時寒聲。
時寒聲其實比黎洲大不了幾歲,卻比黎洲厲害多了,黎洲那會兒剛化形,但時寒聲的人形已經有十八、九的模樣了,而且十年前就已經突破成為大妖,鎮守一方了。
而當時父母告訴他,烏鴉精很邪門,不要惹怒他,小心被他詛咒,也不要太親近他,小心沾染死氣和不詳,所以那會兒黎洲挺怕他的。
沒想到時寒聲竟然是李瑜小時候的玩伴,兩人久別重逢,甜甜蜜蜜地走到了一起,不像他和夏涼思……
李瑜和時寒聲邀請黎洲去時家的山莊一起過年,黎洲反正無處可去,便拎着酒上門了。
三杯紅酒下肚,黎洲就有些不清醒了,依稀記得好像接到了夏涼思的電話。
隔天早晨,他忍着頭痛醒過來,發現自己渾身光溜溜的,身下還壓着一個人,睜眼一瞧,竟然是夏涼思!
黎洲頓時吓醒了,飛快掀開被子下床,不管自己渾身赤、裸着就要往外跑。
他怎麽就回家來了?還睡在夏涼思房間!睡在他身上!還渾身不着一物!完了!他是不是把夏涼思給欺負了?就算沒有,自己這樣壓着他睡,也夠他難受一晚上了。
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麽?!
黎洲慌了,懵了,卻被夏涼思叫住了。夏涼思在背後喊他名字,他就抓着門把手,定在那裏。
夏涼思拎着被子過來把他裹上,然後……抱住了他。
記着他不愛被人碰,黎洲下意識想掙開,卻被夏涼思隔着被子抱緊了,耳邊傳來對方的嘆息聲,接着,夏涼思貼住了他的臉。
“可以碰,你可以。”
感受到臉上溫熱的觸感,黎洲徹底怔住了,宿醉後遺症讓腦袋鈍鈍的疼,伴随嗡嗡一陣耳鳴。
過了好半天,黎洲張了張嘴,嗓子啞得不像話,話都說不清楚:“為、為什麽?”
夏涼思把他轉過來,認真地看着他:“我想和你在一塊。”
黎洲抓緊身上的被子,盯着夏涼思臉,吐出兩個字:“傻逼!”
罵完這兩個字,黎洲哭了,夏涼思把他抱在懷裏安慰。隔着被子,黎洲仿佛感覺到了他的體溫,就好像被秦淮抱着在院子裏曬太陽的時候,渾身上下、由心肺到皮膚,都是暖的。
過完春節,夏涼思非但沒有搬走,還搬進了黎洲住的主卧,和黎洲一起睡,美其名曰:脫敏治療。
夏涼思會主動碰碰他,挨挨他——牽手,摸頭;再到隔着衣服的觸碰——搭肩,擁抱。
每接近一點,夏涼思就邀功似的看着他,說:“你看,又近了一點。”
黎洲總是先翻個白眼,可唇角的笑意怎麽也壓不住,心像是在熬巧克力,全都化開了。
“你不怕我嗎?”黎洲問他。除夕夜那天的事情小瑜都告訴他了,自己沾酒就變原形這件事自己心裏也有數,第二天光溜溜的醒過來有些糊塗,後來便反應過來,自己是變回原形了。
小瑜說,夏涼思一點也不意外,把貓形的他抱走了。
聽黎洲這麽問,夏涼思笑了笑:“還記得四年前,我們組合剛住一起的時候嗎?有一次我們在宿舍偷偷煮火鍋……”
黎洲聽他這麽一提,倒是有印象了。
夏涼思大概是想笑,卻嗆到喉,先咳了起來:“咳咳……”他嗓子不好,說兩句話就幹咳。
黎洲趕緊給他拍背順氣,如今這樣的接觸他已經不會排斥了。
喘順了氣,夏涼思又道:“那天我們買的果汁,其實酒精含量挺高的。”
黎洲瞪大了眼睛,他完全不知道!
“我們散了之後,我去你房間找曲譜,看到你躺在床上,突然變成了貓。”夏涼思嘴角牽起來,盡管面部肌肉很僵硬,但他對着黎洲,仍是很愛笑。
黎洲扶額,大意了當初!
夏涼思當時也不知道酒精是觸發條件,但後來想起黎洲的資料寫了酒精過敏,之後也從沒沾過酒,才把那天含酒精的果汁想了起來。
那之後,遇到應酬不得不舉杯的,都是他替黎洲喝。黎洲大概只把這當做“隊長的照顧”吧。
“你那個時候真的不怕?”
“咳咳……”夏涼思又咳了兩聲,“怕的,差點叫出聲,趕緊跑出去了。”
黎洲抿唇,心裏有點刺痛。
“但我又忍不住,回頭跑進去看你,發現你長得挺可愛的,跟我想的一樣。”他沒說當時他就上手撸了一把貓毛。
黎洲一愣,反應過來之後就瞪他,咬牙切齒道:“你都想什麽了?!”
夏涼思輕輕環住他的腰,撫着他的背,就像是在給他順毛,“我當時就覺得,你很多時候,就像一只調皮又黏人的貓。”
黎洲突然鼻頭一酸,罵了一句:“瞎扯淡!”
臉和耳朵卻抑制不住泛出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