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囹圄
第8章 出囹圄
邱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使錢安排辦事的雇主給黑了一把。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本以為地牢之中的燈燭熄了,可就在他想要活動一下有些發麻的脖子時,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身體宛如被下了定身咒一般,不能動了。
他想大聲求救,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也許他并不知道,在他的身上,正披着那具先前囚禁徐衾的銅甲囚衣,使他叫天不應的,正是初進地牢時看到的徐衾面上那張內設機關的亮銅面具。
或許是朱離等人撤離時多少發出了響動,引得後來人加快了腳步,幽暗的地牢甲字囚室裏,一個身披黑袍的人站在了甲衣銅壁之前。
“難道是我聽錯了?“
那人四下裏看看,偌大的囚室裏連個鬼影都沒有,這人掀下了頭上的黑帽,一張充滿稚氣的面孔顯露出來,生得俊俏勝巾帼,相比繁花花落淚,不是逢九安的心腹青璃又是誰?
看着那位可憐的徐将軍還在,青璃的面上閃過了一絲讓人寒到骨子裏的笑意,就見他自衣袖間摸出一支精致小巧的翠綠色瓷瓶,順手将木塞打開,緩步上前,順着亮銅面具嘴巴位置的小孔,一股腦的将備好的鳍菱粉灌了進去,任憑甲衣之內的人百般掙紮嗚咽,青璃都恍若未聞。
青璃将瓷瓶收入袖中,雙手兜進袍袖之內,靜靜的看着甲衣之內的“徐将軍“痛苦的掙紮,嗚嗚哀嚎,直到沒有了動靜,這才轉身離去,出了甲字囚室,通過逢九安提前授意好的地牢暗門,離開了這裏。
……
第二天一早,城門前的文榜上,一則消息震動全城,四尺寬的宣紙之上由楷書寫就了這樣一段文字:“司天監昨夜窺得星象,江南地方有将星隕落,今晨得報,前拱衛帝京之晏陵軍統帥罪臣徐衾于大理寺暴亡,正應此相,天亡者之,吾皇仁愛,予厚葬之,大理寺卿沈放夜闖地牢,意欲謀害犯臣未遂,忤逆先帝意旨,按律當斬,念其功勞,死罪可免,活罪不饒,于天子殿前杖擊二十,罰三年奉,貶為寺丞,行卿事,權為待罪,特出此榜,昭告天下百姓。“
圍觀百姓們詫異不已,沒人願意相信這位被坊間巷裏傳的神乎其神,又頗有威望的少年将軍會不明不白的死在大理寺的地牢裏,可是縱有千般疑惑,被官府吓怕了的百姓們也只能把這些疑問和不甘爛在肚子裏。
天子寝宮之內,剛剛散朝歸來的陳仲理換了一件黃綢新衣。
除去了一個心頭大患的皇帝陛下只覺神清氣爽,這會兒正站在青銅鏡前一面欣賞自己的新衣,一面與司天監逢監正和近侍總管姚覺閑聊。
“姚覺呀,晚些時候送些棒瘡藥到沈愛卿府上,這個老頭子替朕辦事,着實受苦了!“
陳仲理扶了扶頭上的天子束金冠,若有所思的補充道:“還有,再帶上五百兩白銀和錦緞十匹,美酒十壇,被朕罰了三年俸祿,這老小子肯定叫苦不疊!”
“諾!老奴這就去準備!“姚覺很識趣的應承下來,便躬身退了下去。
陳仲理整理好了衣冠,轉身贊許的看着逢九安,褒獎起來:“逢卿啊,還真沒想到你的智謀和紫微鬥數一樣讓人稱絕!“
逢九安并未驕矜,而是恭敬的探身還語:“陛下過譽了,不過是些小聰明而已!“
“你呀,總是如此謙遜,讓朕說你點什麽好!今日朕心情大好,打算去禦園玉梳苑轉轉,逢卿若是無事,與朕一同前去如何?”
陳仲理話音剛落,便聽得門外傳來黃門宮人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奚官令謝培臻求見,現于殿外候旨!”
陳仲理不由得有些納悶兒,與逢九安對視一眼,自語道:“他來做什麽?”
逢九安回道:“陛下忘了,今日早些時候曾吩咐他去查驗徐衾屍首,這會兒想必是來複命的。”
“哦,瞧朕這記性,宣他進殿!”
不多時,一個青衣素冠的中年男子慌張的走了進來,見到陳仲理便拜,嘴裏說着那句百年不該的恭謹之詞。
陳仲理直奔主題的問:“屍體檢驗的如何,可是中毒而死?”
謝培臻擡頭回禀,神色有些慌張:“死者确是暴亡,未見中毒跡象,只是……”
陳仲理認真的聽着,沒想到這個奚官令竟然說到一半忽然間停了下來,這讓他着實不爽,面色不悅的問:“只是什麽?”
“臣,臣不敢說!”
陳仲理真恨不得讓金瓜衛士把這厮拖出去好好吃頓板子,但轉念一想,此人欲言又止,其中必有蹊跷,是以耐着性子安撫道:“謝官令但說無妨,朕不開罪于你便是!”
謝培臻尋思了片刻,戰戰兢兢的自口中擠出一句:“臣仔細查驗過,那具腐爛不堪的屍首,并非徐衾本人!“
“什麽?”陳仲理只覺得五雷轟頂一般,心情落差之大與此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謝培臻更是倒黴,差點就被這位失驚的皇帝大人一腳踹出去。
謝培臻見龍顏大怒,也不敢怠慢,趕忙自懷中取出一件東西,用那雙顫抖的手捧給了逢九安,逢九安則是畢恭畢敬的轉交給了陳仲理。
陳仲理将那東西握在手中定睛一看,一雙精細的眸子眨眼間便騰出了殺氣,那東西不是它物,正是梁客邱玖一直放在身上,晏陵軍飛蛇衛的白銀腰牌。
……
“沒人能夠在一世靈魂裏承受兩次死去活來的考驗!之前那一次已經忘記回溯了多少個春秋,只記得那時的自己雖然算不得功成名就,卻也是頗有作為。
身為中文系年輕教授一派的骁楚,許樂勤不僅精研國術,文化方面也小有建樹,甚至還在某全國知名學府舉辦過圍繞兵法和圍棋融合學術的特別講座,也因此為自己圈了不少的學術粉。
按照正常的路線發展下去,許樂勤一定會桃李滿天下,最後和自己的愛人舒服的度過餘生,去世時的追悼會上還會有莘莘學子敬獻花圈花籃。
可是這一切終究是美夢一場,就在他與自己的另一半段妍妍女士結束了長達八年的愛情長跑之後,就在結婚的當天,一件怪事讓他的人生徹底的變了。
還記得那是個霧霾嚴重的日子,黃道吉日已經到了,許樂勤歡天喜地,不避霧霾的率着自己親友團組成的車隊沿着高速公路一路東行,本想着快些接到自己的姑娘,可就在路過一處殘破的古城遺址之時,不小心陷進了迷霧之中,當大霧散去之後,車隊的其他人都很安全,唯獨少了一個人,那就是準新郎許樂勤。
當許樂勤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自己已經不知怎麽變成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兒,雖然還有些模糊的意識,卻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
這是個很陌生的境界,至少在自己熟悉的史書中絲毫尋不見一星半點的痕跡,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這一世的父母很完美,母親賢惠知禮,父親雖然有些嚴厲,卻也教會了他不少東西,作為這個國度最能征善戰大軍的掌兵統帥,即便是積勞成疾了,也被天子任命成了兵部侍郎繼續為國效力。
在這個時代,許樂勤另外一個名字和身份,他叫徐衾,是兵部侍郎徐皖的二兒子,父親自小便将徐衾帶在身邊,經過耳濡目染之後,他的文治武功也開始變得卓越常人。
在這個時代,他的前二十年是順風順水卻頗為輝煌的,十七歲接替了父親爵位,與自己的摯友共同經營大興國的皇屬大軍,更在十八歲時遇到了一位與前世未婚妻如出一轍的人兒,而且還是當朝宰相的孫女兒。
上一世的遺憾這一世總算得到了彌補,徐衾迎娶了段錦娘,在那個美妙的夜晚,之後的兩年又是一帆風順,似乎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可就在寧德三年,命運再一次跟徐衾開了個玩笑,而且開得非常的大,當得知父母滿門被抄之後,徐衾心如死灰,那時他才明白,免死金牌救得了自己卻救不得家人,本以為命運掌控感在自己手中,卻不料自己只是個命運的玩偶。
徐衾心如死灰,心中對這個叫做大興的國度,這個曾經自己誓死扞衛的家園只有一種情懷,那就是無盡的恨意!”
平明時分,建康城外城的高崗上人煙寂寥,嗚咽的夜風與氤氲的天空相契合,将這片地方顯映得格外荒涼。
一個面色蒼白,披着尋常素衣的清瘦男子在朱離和朔永安的攙扶下望着不遠處那座有些幽暗的帝都城闕,而在素袍掩蓋的左右肩胛位置,兩道暗紅色的血痕汨汨的殷了出來。
這人便是徐衾,只不過與為将時的飒爽英姿相比,此時他的面容上更多的是憔悴和恨意。
“我已逃出生天,爾等,血債血償!”
微弱的聲音在一口鮮血噴出之後回蕩在帝都外圍的高崗上,順着肆虐的陰風飄向那座沉睡的皇城,那個充滿仇恨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