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大約從記事起, 顧池音就能看見這位異父異母的哥哥身上都有些什麽标簽。

懂事,這人非常懂事。省心,自己會煮菜, 自己能照顧好自己。成績好,無不良嗜好, 情緒穩定。

江從星, 一個過去十年來顧池音光是想到就會皺眉的人。克制自律, 衣冠楚楚, 一個活在教科書,和媽媽的唠叨裏的人。

又逃課,又考這點分,又不洗襪子。往往這些話後面會跟一句, 看看人家從星。

所以顧池音有時候會跟他媽媽還嘴說, 是是是, 江從星什麽都好, 讓他來家裏給你當兒子。

這時候媽媽會很驕傲地說, 從星本來就是我半個兒子,我和靜雅上初中的時候就說好了,以後我倆要當親家, 分享同一個孫子。

說完會懊惱, 怎麽就都生了兒子呢。

顧池音就嘟囔,那你和靜雅阿姨都再生一個呗。

媽媽會錘他, 你以為生孩子是買狗啊?

江從星啊, 就是個大家閨秀,必不可能離經叛道。

他會好好地長大、工作、娶妻、生子。

他不會愛上自己世交之家的弟弟。

-

兩家人的房子在同一個別墅小區, 獨棟之間相隔一條窄窄的碎石子路。

顧池音到家的時候, 客廳裏他自己的爸爸、江從星的爸爸, 以及海運公司一些認識的不認識的叔叔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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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今兒就回來啦,我以為要後天呢。”顧爸說,“叔叔們今晚要在家裏商量點事兒,得到夜裏,吵得很,你去從星家裏睡吧。”

“喔。”顧池音拉着行李又出來了。

滾輪咕嚕嚕地壓過石子路,他直接用指紋打開江從星家的大門,然後看見他媽媽和靜雅阿姨敷着面膜裹着發膜還做着手膜,正在客廳投屏看電視劇。

估計是什麽苦情劇,已經哭了一輪了,一茶幾的紙巾團。

“你回來啦。”靜雅阿姨随意應了一句,“上樓洗洗睡吧。”

自己的媽只是投來一個眼神,大概是敷衍了一下,媽媽也很想你之類的。

“好……”顧池音吭哧吭哧地拽着行李上到三樓,三樓有間客房基本可以定義成他在江從星家的房間。

打開房門,裏面的布局和擺設跟江從星的房間如出一轍,噴火龍的床單被罩,大黃蜂的落地燈以及哈士奇回眸的靠枕。

兩個家庭維持着這樣的生活模式已經二十多年,江媽媽,也就是靜雅阿姨,給江從星買了什麽,肯定也要帶一份給顧池音,顧池音家裏也是一樣。

顧池音随手把行李箱一放,背包一丢,在衣櫃裏拿套睡衣就去洗澡。

沒什麽比舟車勞頓之後的熱水澡更舒服了,還有熱水澡之後的冰牛奶。

敲門聲響的時候顧池音直接喊了進來,睡衣扣子錯位了,袒着鎖骨和半塊右邊胸膛。

“牛奶。”江從星遞過來,玻璃杯裏晃蕩着幾粒冰塊,甚至還有個吸管。

顧池音接過來,微笑,“謝謝哥。”

一聲“哥”,讓江從星受到了精神攻擊。看着這模樣的顧池音,腦子裏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頓時煙消雲散,“不客氣。”

早幾年顧池音叫“哥”,每叫一次他就身心舒暢一次,沒想到時至今日是每叫一次萎靡一次。

江從星回去自己房間,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還記得曾有一次海運公司出現了資金周轉的問題,那會兒兩家人說不行就賣一棟別墅,先填個千兒八百萬的現金,我們兩家住一棟。

那時候江從星隐隐的還有些期待。

可如今人真的在自己隔壁了,心有雜念倒成了逆天悖理。

而顧池音那邊,手機熒光在被窩裏照着臉,空調嗡嗡地吐着冷氣,他蜷縮成一團,很困,但睡不着。

次日清晨,兩個人頂着兩對黑眼圈,導致餐桌上兩位媽媽一度以為這倆又像小時候一樣溜出去上網了。

“時差沒倒過來嗎?”顧池音媽媽問,“都沒睡好呀?是不是半夜跑一塊兒聊天去了?”

“沒。”顧池音接過靜雅阿姨遞過來的筷子。

江從星把小籠包挪到顧池音面前,顧媽媽啧啧感嘆,說這倆現在比小時候好多了,小時候顧池音個小沒良心的天天跟哥哥擺臉子。

江從星心說是啊,小沒良心的。

這麽想着,把豆漿端給他。

顧池音接過來,故意碰到他手指,說:“是啊,不能總跟小時候一樣了,是吧哥,謝謝哥。”

“……是啊。”江從星斂了笑,點頭。

顧池音又進一步,“小時候不懂事,總不能這麽大了還不懂事,不能一輩子都要哥哥處處相讓。”

這話讓顧媽媽聽得很順耳,“不錯,終于長大了,媽媽還以為你這輩子都要跟從星杠着呢。”

“怎麽會呢。”顧池音含着笑,伸手扶了扶左邊江從星的上臂,看向他,“而且,從星哥哥明年就跟我一個車隊了。”

這話一出,兩位媽媽立刻驚喜了起來。

“是嗎!”

“那太好了!”

“我們要擺個酒席慶祝嗎!?”

江從星看了眼他還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再看看他。對方一臉澄澈,幹幹淨淨。

顧池音咬着後槽牙低聲說:“隊內票型8:1,我是唯一的反對票。”

“看來你沒有一票否決權。”

早餐後媽媽們一刷新網頁,果然Hunters車隊在夏休第一天官宣了明年的席位,招募了又一位華籍車手江從星。

顧池音得補個覺,吃完早餐上樓又睡了,江從星留在廚房幫忙洗碗。

和媽媽一起洗碗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薛靜雅女士又提起了洛娴。

“你喲,洛娴那小姑娘多漂亮呀,性格也好,溫溫的,家裏情況簡單,我們互相知根知底的。”薛靜雅嘆了口很長很長的氣,把盤子沖幹淨,遞給江從星,“從星,咱們倒也不是急着結婚,你交交女朋友嘛。”

江從星接過盤子來,“嗯。”

其實江從星小時候挺悶葫蘆的,只有跟顧池音在一塊兒才話多。

“你也算事業有成了,交個女朋友,處幾年,安安穩穩地結婚,給媽媽生個小孫子。”薛靜雅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嘴角的弧度,“好不好,聽話啊。”

他一直都是個聽話的。

江從星垂着眼,不應,也不說話。連嗯都不嗯了。

咚咚。

沒人理。

可能是睡着了。

江從星剛準備走開,門開了個縫,裏面顧池音蹙着眉,表情非常不爽。

“藍……藍莓。”江從星趕緊把手裏的小碗舉起來,“我媽讓我端給你,護眼的。”

顧池音點點頭,“拿進來吧。”

“被我吵醒了?”江從星把門帶上,“……不應該啊,你很難被吵醒。”

“尿憋的,豆漿喝多了。”顧池音打了個哈欠,重新窩回床上,腦袋陷進羽毛枕頭裏,有段時間沒剪的頭發散在枕頭上。

江從星把藍莓放在床頭櫃,然後輕輕坐下,看了他一會兒,問,“尿過了?”

“嗯。”顧池音閉着眼睛蹙眉,“不然呢,我尿你床上啊。”

“都可以。”江從星笑笑。

然後換了個角度坐,慢慢靠在床頭,說:“剛才……我媽勸我交個女朋友。”

顧池音睜開眼,“不行。”

“嗯?”江從星一時間沒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看向枕頭上的人,“不行?為什麽?”

顧池音啧了聲,翻身過來,平躺着看他,“那你不就是騙婚Gay了嗎,這合法嗎?”

“……喔,因為這個啊。”江從星喃喃道,“我不找,我就是說說。”

騙婚合不合法的另說,這大起大落讓江從星有點低迷。

“然後呢。”顧池音問,“你跟靜雅阿姨說為什麽不找嗎?”

“沒,不知道怎麽說。”

“拖着吧。”顧池音說,“一年就回來兩趟,頂着點,撐住啊。”

江從星一笑,“為什麽要我撐住?”

顧池音斜乜了他一眼,“因為你是哥哥,你撐不住了下一個被催婚的就是我了。”

“……”

房間裏的窗簾很厚,遮光性很好,雖說是清晨十點多,但屋子裏幽暗得像傍晚。

他遲疑着,想伸手去撫一下顧池音的頭發。

“能不能暫時不當哥哥。”江從星說,“我錯了,我不該瞞你合同的事。”

顧池音翻了個白眼轉過去背對他,“不是瞞我合同,是騙我……”

收聲了,有點臉紅,把被子拉上來。

“我錯了,我不該瞞着合同跟你賣慘,騙你跟我親嘴兒。”江從星碰碰他肩膀,“可我還想親你一下。”

“你還是盡快滾出去。”顧池音把棉被直接蒙過頭頂。

江從星沒滾,江從星也不會說你讓我親一下我就出去這麽低端的話。

否則太丢綠茶的臉。

“阿音,我想親親你,我知道錯了,被叫哥哥一點都不爽。”江從星微俯了些身,可憐兮兮地對着棉被說,“五秒鐘,不做哥哥五秒鐘,好嗎?”

很難想象這些話是從小品學兼優的孩子說出來的。

顧池音探出半顆腦袋,眼睛笑起來,“哦,你五秒男。”

江從星拽下他被子,衣服布料和棉被摩擦着,窸窸窣窣地,在暗成深灰色的、開足了冷氣的房間裏,兩個人滾燙的嘴唇貼在一起。

人會對美好的事物産生習慣和依賴,親吻這個行為刺激着大腦皮層,那是一種容易成瘾的感覺。

這就像咖.啡.因刺激中樞神經,令人保持專注,提高效率。在沒有咖.啡.因的時候,人們會萎靡不振,提不起精神,所以咖.啡.因會成瘾。

親吻也是如此。

顧池音的指縫穿進來江從星的手指,他們的掌心都因為常年賽車有了一層繭。江從星的另一只手輕輕覆在他側頸,分明只是覆在上面,卻像是貼了塊炭火。

他下意識抓住江從星肩膀,卻不是要推開他,還好有一層棉被,這讓江從星看不見他緊張、興奮地繃起的腹肌。

他還沒學會在接吻中呼吸,所以分開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喘一下。

于是江從星又貼下來,這次十指緊扣,緊到指腹泛白。

這比高中翻牆溜出去上網還讓人焦灼,這太可怕了,房間的門沒有鎖,随時會有人敲門,甚至直接進來。

理智在努力地想把顧池音拉回來,但這個吻就像深淵裏的觸手。

江從星甚至用拇指摁了摁他下巴尖兒,讓他嘴巴張得更大,自己更徹底地掠奪他。

“我們這樣被發現了怎麽辦。”顧池音問。

“那可能以後夏休期就不用回來了,畢竟翅膀早就硬了。”江從星用拇指描着他嘴唇。

“不止翅膀吧。”顧池音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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