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然
天然
盛初抱劍在懷，望向眼前的朱紅大門。
門前的牌匾上，寫了三個醒目的大字——清溪門。
這裏，是她日後的門派。
上完朱槿長老的課之後，旁人都在聊天，而她來了此地。她想來看看，這是個怎樣的地方。
閣門未關，有個少女正在庭院裏舞劍。盛初認出她正是清溪門門主柳祈之女，柳暮雪。
柳暮雪留意到盛初的身影，收了劍出門來。她十分自然地拉住盛初的手，高興地道：“你就是學宮那個凡間來的小師妹？我知道你。”
盛初倍感驚訝：“師姐怎知我是何人？”
柳暮雪撇嘴：“還不是我爹成天說起你在學宮的表現。”她明顯遲疑了一下，又說：“小師妹還是加緊練劍為上，家父見你天資極高，但修煉稍慢，似乎不想讓你入門。”
盛初有點懵。
她看出，柳暮雪記得她一個尚在學宮的弟子，十成是因為她的父親柳祈，清溪門的門主大人，在她面前多次提到過此事。
她還沒來得及問清楚，柳暮雪就趕緊把她推出大門，臨別時贈言：“小師妹，改日請你喝酒，到時再與你說。先走吧！”
她郁悶地走出門，見葉霜淺坐在門邊石階上，似乎在想事情。
她在課下聽說葉霜淺和謝疏對戰一事，似乎鬧得不甚愉快。
“葉師姐！”盛初向她打招呼。
葉霜淺擡首：“盛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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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初主動坐到葉霜淺旁邊：“葉師姐，今晚是月圓之夜，我陪你走走，如何？”
葉霜淺一頓，不置可否。
盛初道：“師姐出來散步？”
葉霜淺點頭：“權當散心。每日讀書疲倦，回屋還要繼續背書，所以趁這個時刻多鍛煉一下。”
她擡首望天，天色尚好。
盛初輕眨左眼：“我們下界去散散心吧。”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兩人已經站在了凡間的汴京主街道上。
君主不再，過去多年的戰亂并沒有影響到百姓如今的生活。京城仍然繁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還是當年的那個汴京，滿街笑語。
葉霜淺立在街上望着四周，正入神時，有個小女孩跑過，或許是急着往前跑，不慎将她腰上的玉佩撞落在地。
她一怔，俯身撿起玉佩，有個東西忽然落在她的腳邊，卻是一塊小小的糖。
她起身，見人群中的那小丫頭已經被家中人牽走，臨走前不忘回頭喊她：“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只有一塊糖了，給你賠禮道歉。”
葉霜淺笑了笑：“無妨。”
她将玉佩重新系好，和盛初并排前行。
盛初道：“我們去茶樓聽說書如何？”
葉霜淺道：“也好。”
說話間，兩人經過不少沿街開的鋪子。葉霜淺一路走一路看，她只知天界仙境，從未見過人間煙火。
盛初見街邊有人在賣紙鳶，便上前買了一只。
她将紙鳶遞給葉霜淺：“葉師姐，好不容易下凡一趟，這個送你。”
葉霜淺有些意外地接過，見那并不是一般的紙鳶，而是往空中一揚就能飄在半空的風筝。
她試着将紙鳶上的細絲線展開，紙鳶飄到了她的身後。
葉霜淺莞爾：“我從未見過這些，倒要多謝盛師妹帶我開眼。”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走到了酒樓。
盛初道：“此間名喚天然樓，是汴京城最大的酒樓。”
樓內喧鬧聲不絕于耳，賓客往來不絕。盛初拉着葉霜淺入內，店堂小二迎上來：“兩位姑娘要些什麽？”
盛初道：“要一壺陳酒，兩盤糕點，兩碟小菜，一間雅間。”
小二應答：“好嘞，您二位裏邊請。”
二樓雅間環境清靜，滿室幽然。七仙桌旁放有蒲團，兩人落座後，小二退了出去。
盛初将窗打開，樓下喧嚣的聲音便傳了上來。
盛初道：“說書要開始了，我們就在這裏聽。”
葉霜淺往樓下望去，見廳堂中間搭了個戲臺子，臺上有人正拿着一把展開的折扇，以扇擋在身前，像是說書之人。
人們都聚集在臺下，等着聽書。
誰料那人一張口，卻是個文雅的公子聲音。
“數年之前的大魏王朝，乃是盛家為帝。”
盛初一怔。
“盛家天下海晏河清，人人安居樂業。”
“鐘離辰率領大軍攻入京城後，逼迫順安帝盛文退位，自立為帝，以軍師程預、謀士江肅清為左右相。”
凡間說書人講到前朝舊事，十有八九以此為起始語，這時便有人大聲沖臺上那人嚷道：“說書的，你說的這些，我們都聽過了，如今再講又有什麽意思？”
經他一開頭，其他人也紛紛道些“是啊”“再聽又有何意義”，而那說書人卻兀自一笑，不理會臺下人們的質疑聲，繼續講了下去。
“與衆人所知不同，鐘離辰為帝并非是憑借自身才能，而是因為有程預和江肅清二人的輔佐。若無他們，鐘離辰可是當不上皇帝的。”
這時人們的注意力已經被他轉移，人群中有性急之人發問：“既然他們有如此通天之能，那這兩人為何甘願被收歸鐘離辰麾下，而不自己起兵？”
說書人微微一笑：“且聽我說。鐘離氏某一旁支的族長，是個仙風道骨、一心求仙問道之人，最善游說之術。有他在，自然什麽人都心甘情願為鐘離氏賣命。”
“現在想來，他不過是為了振興本家罷了。”
有人啧啧稱奇。
“也就是在那時，族長見鐘離辰已經為帝，扶持本家青雲直上，便攜家帶口，上天修仙去了。恰好天界有座蓬萊仙山，最适宜修行，鐘離一族就在那裏定居下來。”
“至于現在嘛，蓬萊洲的人們都已飛升成仙，在山中避世隐居，超然物外，不問世事。”
不光臺下人們聽得愣神，樓上雅間的兩人亦驚訝不已。
葉霜淺：“原來蓬萊洲的仙人是這般來歷，今日倒長見識了。”
盛初：“這說書人知道得不少。那雙成前輩呢？也是仙人麽？”
此一問，問倒了葉霜淺。她皺起眉頭，認真思索片刻，才道：“我以前似乎也曾聽說過雙成這個名字，只以為是德高望重的前輩，但到了修真派後，并未見其有何過人之處，且同在學宮，所以以為是同輩的道友。這樣看來，大概是蓬萊已經飛升的仙人，壽數長于我們，日日閑來無事，才來學宮與我們一同修煉。”
盛初沉思不語。她伸頸往樓下望去，只見又有人發問：“你怎麽知道這些？是否屬實？”
說書人一笑：“在下也只是道聽途說而已。不必追溯其本源，只不過當作閑談轶事聽一聽。”
他說完，輕飄飄地下了臺。
人們當即哄鬧着“說清楚再走”“攔住他”，然而沒有人找得到那說書人，最終人們只得作罷。
盛初起身：“聽完了，回去吧。”
她正要開門，門卻被人推開了。
說書人竟是謝疏，他此時換了白衣，手握一把折扇，立在門邊。
“謝師兄怎麽在這裏？”盛初驚訝地望着他。
謝疏聳肩：“我怎麽不能在這裏？倒是你，學宮樂理課開始的時辰将至，卻還在此處游逛，不怕朱槿長老又抽你背書？”
他話音未落，盛初就拉上葉霜淺急匆匆跑回了天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