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毒計

毒計

院外寂靜一片,地上的掃帚随意地扔在堆得冒了尖的落葉旁,小火爐上瓦罐裏的液體沸騰已久,一聲聲撞擊着罐蓋,咕嘟咕嘟地冒泡。然而,無人看管。

他們事情做一半就走人,必定都是被江大娘子緊急調出去了。盛初松開手,小白歡快地躍出她的懷抱,一頭紮到急匆匆跟來的小福腳下,滿足地窩成一團。

小福踢了踢它,示意它離遠點。他微微躬身,悄聲對盛初道:“姑娘,這裏是沒什麽收獲了,要不咱們去別處看看?”

盛初沒有采納他的建議。她颦眉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轉身回屋,小福忙跟上她。

回到房內,盛初見左右無事,打發小福出去。小福起先不肯,畢竟他還從沒見過不需要服侍的主子,但盛初堅持:“權當是給你放假了,自去即可,記得帶上小白。”

小福愣愣的,被雙成推出了門。

她合上房門轉過身,見盛初坐在桌邊,斂眉閉目,食指輕輕按着太陽穴。

雙成見她似乎不太舒服,面色更難看了,又想起小福的話來。

她忍不住抱怨:“我原不知凡間這許多彎彎繞繞,搞得人頭都大了。江大娘子聰慧無雙,柳家有妻如此,夫複何求?”最後一句她咬字咬得用力,諷刺的意味難掩。

盛初閉着的雙眼長睫輕顫,下一秒就淺淺地笑出了聲。“說話這麽好玩,你與人辯論肯定很厲害。”

雙成說話很有一套,上下嘴皮子一碰,須臾間就能吐出一長串字眼來。

但雙成顯然不信:“你又在哄我。我從前倒是常與人吵架,還從沒贏過。”

“好了,若是不哄你,你怕是要去江大娘子處吵鬧。”盛初道,“凡間确有許多讓人倍感不解之事,你在天界待得久,自然無法習慣。不必理會,不管他們就是了。”

玩笑話講完,她便換上正經的語氣:“現在還不急,至少我們領略到了師尊口中的‘歷練’二字,且歸期未定,往後的日子還很長。他們準備停當了會通知我們,我們就看戲吧。”

聞言,雙成瞪大了眼睛,意外之色溢于言表:“你一介戲中人,有何戲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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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你就知道了。”盛初眨了眨左眼,澄澈似水的眸子裏透出無辜的光芒,“我雖身為臺上的戲中人,但臺下演的這一出,可比我的戲更精彩。”

入夜。

柳家下人衆多,白日裏更是全部出動,在宅子附近所有可能藏人的地點都轉悠了一圈,包括江大娘子特意囑咐的驿站碼頭等地。

為了保全柳落娘的顏面,他們雖然集體行動,但沒有大張旗鼓,搜查也只是大致找上一遍就走人。

而搜查最不仔細的地方,正是柳落娘屬意的陸家。

江大娘子不想将這樁事鬧大,故而只派人問陸家的看門小厮,大小姐是否在府上做客。得到否定的答複後,就放棄了打探。

一整天的搜尋過後,下人們無功而返。

主院的正房內,江大娘子臉色沉沉,一語不發。綠芸回過話後就惴惴不安地退到一旁,生怕一個不留神惹了她生氣。

“大小姐當真沒有消息?”江大娘子問。

綠芸道:“今日未曾找到大小姐,但在小姐房中發現了一封信件,請大娘子過目。”

呈上的信件被江大娘子利落地拆開,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看畢,她原本暗淡的臉色稍有好轉,不再是方才的面如死灰。

綠芸湊上來,大着膽子問:“大娘子,可是小姐的事有了轉機?”

江大娘子灰着臉道:“這丫頭說陸家公子不在家中,她要去找人,說是找到了人便和他成親,齊公子大可讓給他人。找不到的話就回來,讓我給她随便挑個人家。”

綠芸咋舌,這大小姐未免太随意了些,對自己未來的夫婿竟這樣不上心。

但從柳落娘的角度考慮,對她來說,齊陸二人都是既有好處也有壞處,嫁給誰并無區別。

綠芸想到明日,心裏又擔憂起來,怯怯地問:“那齊公子怎麽辦?明天他見不到人,萬一當場翻臉,大小姐出走不就瞞不住了麽?”

江大娘子不悅地瞪她一眼:“即使沒有這封信,我也知道落兒不想嫁到齊家。還有,你這腦袋到底記得住什麽事?我回院的路上才同你說過,要在那兩個姑娘裏挑一個代替落兒嫁過去,省得傷了兩家的顏面。”

綠芸這才想了起來,卻仍猶豫:“她們是小姐的客人,大娘子算計了她們,小姐發怒該如何?”

“不怕。”江大娘子緩緩将信紙折好遞給她,“我是在保全她的面子,她不會說什麽。”

綠芸接了信紙,用它為桌上的燭火添了一分光亮。她并不贊成這等下作手段,卻不敢違逆這位脾氣火爆且愛女無度的主母,是以她什麽也沒說,靜靜地燒了信紙。

一個未嫁的女兒家,私自出逃與陌生男子相會,一旦傳出去,柳家所有的女眷和婢女就都活不下去了。這事無論如何,都要瞞得死死的。

江大娘子注視着晃動的燭火,暗自盤算。

柳家和齊家的婚約,明面上必須履行,不然被外人聽了,定會對解除婚約的原因議論紛紛。

一個女子好端端的被退了婚,再嫁便是難上加難。就算有陸公子保底,柳落娘也很難獲得陸家其他人的認可,名聲更不會好到哪裏去。

江大娘子不想女兒被退婚,也不想讓她嫁給不想嫁的人。

若要兩全,只能找人替嫁到齊家。

屆時,只要她派人在酒席上将姑爺灌醉,一夜過後,生米煮成熟飯,她再帶些錢財去賣個臉面,不愁齊家不妥協。

這時,綠芸仍不放心地道:“那兩位姑娘與我們不熟悉,要擺布她們不易,何不在府中婢女裏随便選一個親近的送去?”

江大娘子輕哼:“你懂什麽?做慣了奴婢的人,大多含胸低頭,木讷寡言,哪裏像商賈之家嬌生慣養出來的女兒?我是要這個人扮成落兒,以防新婚夜齊公子看出端倪。”

她面上的笑意褪去,轉為不屑的蔑視神色:“下點藥,就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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