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嗔怪
嗔怪
“你姨母呢?”說完自己,她又想起他的家人來,問道。
沈玄征想了很久,道:“我遠行已久,不常回家。姨母年事已高,如今還在家鄉。”
若說實話,蕭娘子的确在姑蘇,只不過和現在的蘇州略有不同而已。而他本是汴京人,自然也就是如今的開封。
盛初聽後,沉思不語。她想了想,道:“…你要是想念姨母,不妨回去探望探望,我也跟你一起去,略表誠心。”
“…不必了。”沈玄征道,“太遠了。回不去的。”
盛初雖有些意外,見他不欲多言,也沒有再問。
一時間,兩人沉默下來。
盛初見他不開口,便換了個話題,主動說起自己:“我最近在了解我專業的就業情況,好像不太樂觀,很有可能找不到工作。你說我将來要是不工作,去做什麽比較掙錢?”
沈玄征聽她這樣說,面上浮現出認真的神色,似乎在思考着。“你最喜歡什麽?”他問。但他知道,她會說出的答案多半與文學有關。
“我最喜歡的?”盛初不假思索,果真道,“寫文。不過要是為了謀生的話,烘培也可以考慮。”
“既然你喜歡,那你以後做網文作者,怎麽樣?”沈玄征提議。
他這麽一說,盛初反而猶豫起來,磨磨蹭蹭地道:“我雖然喜歡,但是不會寫。應該賺不到多少錢。”
“為何?”
“我寫過很多,知道行情。”盛初道,“我現在的收入雖然能養活自己,但除了吃飽穿暖之外,奢望不了更多的。”
他們未來或許會有婚姻,會有兒女。到那時,她的收入将不足以支撐他們的家庭,家庭內部也不可避免地會産生紛争。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沒那麽多錢,沒辦法繼續讀書,本科畢業之後就要出去找工作。眼看着就要畢業了,我還沒找到單位,也沒有實習經驗。”說到這裏,她苦笑道,“我能帶給你什麽呢?我不能總是接受你的好意,卻什麽都不給你。”
“……”沈玄征啞口無言。
他的工作除了圖書管理員之外,還有業餘畫手,每月接稿所得的收入不菲。這是因為他在寒冰洞修煉時,不僅着力提升自身修為,也兼修栖梧宮的術法,其中就包括易容術,而易容術想要修成,必須擁有高超的畫技。
他吃穿不愁,甚至有時候過得還算寬裕,但她不同。
“算了。”盛初搖頭,“我無論做什麽,只要養活自己就好。我不會花你的錢,你也不必用我的,你我還是分開來好些。不然,我總覺得欠你什麽,有愧于你。”
她說:“至于你以前為我買過的那些東西,我以後都會還給你。”
她的聲音淹沒在冬日北風的呼嘯中,他卻聽懂了她的意思。眼前就是他們租住的小區,他照例走在前面刷門禁卡,她快走幾步,和他一同進門,卻什麽也沒有說。
沈玄征将卡放回褲袋,瞥了身旁的她一眼。她正低頭走路,雙手縮在羽絨服的口袋裏,垂下的長睫輕輕地顫動着。
直到他們走到樓梯間,她都沒有再開口。
她伸出手來按電梯,不消片刻電梯門就緩緩打開。她走進去按住開門鍵,等他進來。她的一切動作都很緩慢,從始至終也沒有擡過頭。
這是座簡陋的住宅樓,每層樓只有兩套房,距離很近。出了電梯,她走到房門口,轉過身來,對沈玄征輕聲道:“不用送我。我先進去了。”
他忽然眼眶一酸,還是忍不住問:“你…為何會覺得你欠我?為何要還我?”他少見地蹙起眉頭,低聲道:“你要同我分開麽?”
他從沒覺得她欠自己。他未能盡責保護好她,致使她陷入長期昏迷,原本就是他的過失。
“我…”盛初擡頭,雙眸中帶着不易察覺的猶豫之色,“…我當初是太沖動了。你…想過分開麽?”
他渾身一震,無言以對。
“你什麽都不同我說,什麽都不肯告訴我…我并非你全然信任的人。在一起了這麽久,你雖然認真待我,但你從來不信我,沈洛。”她悶聲道,“我說要分開,并不是厭惡你…你別多想。”
他不知該說什麽,只見她用鑰匙開了她的那扇門走進去,然後輕輕将門掩上。
*
深夜。
系統的構建已經基本完畢,只差最後的關鍵步驟。沈玄征面前鋪開數千張畫着血符的符咒,靈力不斷從中湧出,彙聚成巨大的傳送陣法。
沈玄征掌心用力,控制住陣法的開合,感受着其中湧出的靈力。應該已經沒問題了,足夠傳送她回去,不會再有差錯。
這個傳送入口是他根據自己來時用的陣法改造而成的,兩者是同一個入口,若是入口建得多了,便有驚動天道的可能。今天他完善了陣法的布置,看樣子已經無礙,想來不日就能完成他的歷練任務,帶她回去。
沈玄征靜靜地注視着眼前的陣法,又想起今夜進門前,她對自己說的話。
帶她回去的事就在眼前,他不得不考慮再三。
如今她要同自己分開,他并不抱怨。他不是此世之人,許多事上有口難言,對她信任不足,隐瞞太過,的确傷到了她。有時他想,若她真的不願意,帶她回去究竟是不是正确的決定?可他又很快想到,即使他不帶她回去,天道的力量不可逆轉,遲早也會讓這一切回歸正軌,到時她孤苦一人在這個世界,所要承受的将是令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和劫難。早逝的盛家父母和長姊,就是例子。
那麽由他來做這一切,至少她不會遭受更多的天劫,會在他們原本的世界裏繼續好好活下去,過她原本該有的人生。他已經飛升成神,有了保護她的能力,他寧願以一人之身與天道對抗,也絕不違背當初的誓言。
黑夜裏,少年靜靜地坐着,其眉目之俊朗,仍是剛及弱冠時的模樣。
他想起前些日子,宋韻傳聲過來問他的情況,他說一切尚好,自己知道何時該帶盛初回去。宋韻聽後沉默良久,告訴他天劫已至,她和他都牽扯其中,無法避免劫難,只是不知何時發作。他說,他會承擔後果,而且絕不會動搖一貫的決心。
天,就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