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七鸾峰.三

第13章 七鸾峰.三

僧人值夜,沿着小徑一間一間查看,長明燈燭亮着,功德箱鎖的很好,僧人們在角落處幾排禪房內安睡,沒有多餘的人走動,毫無異常之處。

那葛城商會的人都藏在哪兒呢?小福又被藏在哪兒了?

失望之際,青桃看到僧人巡查完房間後,并沒有原路返回,而是繼續向前走,直到走進一處被圍起的獨院。

獨院內死氣沉沉,黑着燈的房前有口枯井,僧人鬼鬼祟祟進入房內後,青桃二人又飛近了一些。

僧人将門關上,不知在裏面做了些什麽,複又出來,帶上獨院的門,離去了。

這院子指定有問題,見僧人遠去,青桃又摟着十三飛進院中。

陰森,蕭瑟,冷寂,是這院落給人的第一感覺,但他們沒工夫細賞這并不美好的景色,青桃讓十三在院中把風,自己先進屋查探一番再議。

十三覺得可行,便囑咐青桃說:"房中情況不可知,若有危險随時喚我,我雖無內力,但劍術還算可信。"

青桃點點頭,從兩側腰間抽出一雙鋒利的短劍,回:"你也一樣,我……我不是柔弱的姑娘,我們互相照應。"

"嗯,去吧。"十三也将佩劍拔出,他的劍柄是有一枚墨色的玉石劍穗,好看的緊,青桃想等此間事了定要問問他這劍穗哪裏買的,她也要買來佩戴。

祝青桃小心翼翼推門,讓月光灑進屋中照亮,她将短劍指向門內,心中泛起一絲緊張,慢慢走了進去。

可當她真正跨進房中時,卻大吃一驚。

這房間,這房間內沒有人,不僅沒有人,連家具都少的可憐,統共只有一張木桌,兩把木椅,還有一方矮塌。

月光将屋內照的透亮,一覽無餘。

怎麽可能?

祝青桃不相信,她撲到桌前,桌椅上皆鋪滿厚厚的灰塵,木頭叫蟲蟻啃食的殘缺不堪。矮塌的情況也差不多,被褥沒有,只有一張破草席蓋着。

會不會有什麽密道?青桃不死心,一把掀開草席,灰塵揚起,嗆得她咳了好幾聲。草席下什麽也沒有,她扣了扣木塌,竟是實心兒的。

怎麽會這樣,青桃環顧四周,牆上呢,牆上會不會有什麽奇門機關。

她靠近牆壁上下摸索,沒有,牆面雖然斑駁凹凸,但并沒有什麽縫隙。

怪異的感覺越來越深,她突然反應過來,眉頭一皺,心說壞了!

就在此時,她聽到院中有些響動,立馬沖出了屋中。

可院中空空蕩蕩,哪兒還有十三的身影。

這叫什麽事兒啊,前腳弄丢了小福,後腳就連十三那麽大個男人也能弄丢。

祝青桃對自己産生了強烈的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此無能。

她想去找,可她不知道去哪找,她想勸自己冷靜一點,可這裏并沒有一個人可以溫柔的告訴自己要如何冷靜。

月光如銀,灑在荒蕪的院落中,點點光芒忽的映入青桃眼中。

枯井邊是什麽在閃爍,青桃趕忙上前查看,是十三的劍穗!那顆黑亮的玉石反着月光,熠熠發亮。

她立馬朝枯井內望去,太深了,月光投射不到井底,她看不真切,但是無妨,她用輕功飛下去查看就好。

祝青桃沒有猶豫,握着劍穗縱身一躍便跳進井中。

十三确實在井底,安靜的躺着,顯然是井太深摔暈了。

青桃想着無論情況如何,先将他帶出去再說,然而就在此時,井口傳來一聲巨響,月光一絲一毫都照不進來,井口被封住了!

她終于意識到,這就是個陷阱,從他們尾随僧人開始,就已經進入商會的陷阱中。

也許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僧人,應該說怎麽想,他都不可能是真正的僧人吧,這一刻青桃覺得自己蠢笨如豬,害人害己!

可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井下一絲光亮都沒有,漆黑一片,而十三又不省人事。

對了,十三!

祝青桃趕忙摸索着爬過去,順着十三的胳膊一路摸索到他的臉頰,輕輕拍打,喚着:"十三,醒醒,快醒醒,十三……"

對方毫無反應,祝青桃不死心,換了一邊兒又輕輕拍打,喚道:"十三,醒醒,你別吓我……這裏好黑,我有點害怕。"

少年依舊安安靜靜躺着,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青桃是真的慌了,她并不知道十三摔下來前到底遭遇了什麽,眼下這麽黑,也沒有辦法幫他檢查一下。

這感覺與找不到小福不一樣,是人明明就在她眼前,她依舊沒有任何用處的那種無能為力。

她拍了少年幾次,見喚不醒他,她便幹脆将他的頭從冰冷的地磚上扶到自己肩頭,少年身上有種令人安心的味道,說不上來是什麽味道,稍稍撫慰她焦躁的心。

青桃不自覺将手撫在他的臉上,輕輕念叨:"……十三,好黑啊,你說念池的水底,是不是也這樣黑……"

念池的水底是不是也有一個沉睡的人,在等着她喚醒。

黑暗讓祝青桃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一切都靜靜的,只有兩人的呼吸聲糾纏在一起。

不知過去多久,少年的臉頰開始發熱,呼出的氣息也讓青桃的下巴一陣熨燙。青桃試了試他的額溫,這下兒壞了,十三發起了高熱。

這深井之下如何給他找個大夫來啊?

青桃心說,分開前還說自己劍術可信,自己真是信了他的邪!劍……劍穗在井邊,那劍去哪裏了?剛才摸索的時候,好像并沒有摸到他的佩劍。

習武之人丢了武器,可不是一件小事兒,且不說想要一把襯手的武器往往需要尋找磨合好久,武器更象征着武人的尊嚴,可以磨損,但萬萬不可丢棄。

等下還要再幫他找找佩劍才行,活可真多啊!

青桃搖了搖頭,卻又忽然記起了什麽,立馬起身在十三的右側摸索,她記起兩人在客棧收拾物什的時候,十三灌了兩竹筒清水塞在包袱裏。

摸到了!她高興起來,想将衣角上布料撕下,沒料到夜行衣太硬了,根本撕不動,然後她十分幹脆的把柔紗裏衣撕下來一大塊,又将竹筒打開倒了點清水打濕,輕輕擦拭着十三的面頰和額頭。

十三終于發出了點聲音,雖只是嗚咽不清的呻吟,卻在這死寂一片的井底下給了青桃些許安慰。

她想起幼時風寒發熱,阿娘和阿姐總會溫柔的陪伴着她,給她說些民間小故事,唱些記不得名字的歌謠,她們的聲音那樣悠遠動聽,仿佛飄蕩着在枯井的每一處角落。

青桃一邊擦拭着少年的臉頰,不自覺也哼唱起了那些不知名的歌謠。

"青山之外,暮雲之遙……晚風之月,南歸之雁……萬千之花,輕輕喚啊……為我之樂,輕輕喚啊……萬物之生,為我之樂,輕輕喚啊……"

哼唱聲響了許久,綿軟溫柔,像這時節深水澗桃林的風,夾着桃花香氣,徐徐吹入十三的夢中。

十三仿佛深深陷入一場如煙似幻的夢境,夢境裏有山有水,有輕薄如翼的煙氣,有袅袅桃香,有婉轉低語,熟悉又隐秘。

是後山的桃園嗎?不,不,不是……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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