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寒檀照.六

第22章 寒檀照.六

"父親總是與我說起母親的事,"陳煥繼續回憶,徐徐的講述:"父親是在一次外出游歷中認識的母親,那時他們尚年輕,大抵就如我們這般年紀。初次見面時,母親耳邊簪着桃花,在溪水中浣紗絹,父親看入了迷不慎摔倒在泥地上,母親用剛剛洗好的紗絹為他擦拭,她的發絲垂到父親膝上,這便是所謂的一見鐘情。"

"後來呢?"确實是美好的相遇,青桃忍不住追問下去。

"祝姑娘莫急。"陳煥又喝了一口茶,接着講述:"相遇之後二人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情定終身。可惜我母親那時身負師門使命,不得不離去,她與父親約好,事成後在初遇的溪邊相見。可惜世事不順,父親苦等兩年後,才等到了她。原是母親為了與父親相守,與師門起了争執,被困在那裏足足兩年。母親奔赴父親時,孤身一人,無親無故,當真是叫人又愛又憐。"

"那這麽說,夫人對副城主當真是一往情深。"青桃不由感嘆,世上當真有這樣篤定堅韌的情誼,短短數日的時光便可以換的一生所愛。

陳煥也是面帶向往的點點頭,也感嘆道:"聽說母親對父親極好,溫柔又體貼,往日裏父親所着服飾裏衣皆是她親手縫制,父親的好友們都羨慕着呢。可惜……"

…就知道美好的故事總會有瑕疵,譬如月色,總會有隐入烏雲的時候。祝青桃認真聽着,不由得撐起腦袋。

"可惜好景不長,母親的師門派人來尋她。"陳煥的表情也随着故事的起伏而失落下來,聲音憂郁:"母親是個重情義的人,雖沒有跟同門一起回去,心中卻是總想起師門對她的養育之恩。她因愧疚而漸生心病,郁郁而終。所以,這樣的母親,又怎會化作惡鬼去害人,特別是害我的父親呢?"

這……這說的也是,單從這個故事來看,陳夫人會不會害別人另說,但定然是不會害她的心上人的。

這就怪了,人雲亦雲雖是有的,可以這事兒若傳的有鼻子有眼,且一傳就是好些年,定然也有它的原因。

是怎樣的一個秘密呢,青桃十分好奇。

幾人紛紛嘆息一陣後,祝青桃便問起陳副城主去世前後的詳細情況,陳煥仔細思索了一會兒,答到:"也未見什麽特別的情況,父親這些年身子也不是很好,大約是太過思念母親的緣故吧。"

十三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也問起陳煥:"還記得小時候你随陳副城主來青城時,夫人已經故去很久了嗎?"

陳煥搖了搖頭,說:"不算很久,母親故去不到兩年,父親便收養了我。"

"原來如此。"十三沒有再說什麽,看向青桃,以眼神示意她還有沒有要問的,打擾這些時候,是該回去了。

青桃"啊"了一聲,想到昨晚朝雲說陳煥深夜祭拜的行為,便說到:"陳少爺,雖然我與副城主并無關系,但這番叨擾麻煩你了,我想去靈堂祭拜一番,略表心意。"

"自是可以,等下讓十三兄引你去吧,我還有些府中事宜尚未處理妥當,實在分身乏術,祝姑娘見諒。"陳煥略帶歉意的笑着解釋到。

青桃趁機借勢說:"陳少爺太客氣了,此次本就是我們唐突。只是還有一事,想再打擾一下,說來不好意思……不知府中可有夫人的祠堂,方才聽了夫人的故事,心有所動,也想為夫人上一炷香。"

此話一出,陳煥面上的笑意突然凝固,眼神似是有片刻的陰沉,轉瞬即逝,又恢複如常回到:"府中家祠中就有母親的靈位,等下我讓下人引你們去即可。"

陳煥吩咐下人照顧好青桃二人後,便告辭去處理府中事宜。

得令的下人十分恭敬的帶路,青桃還想從下人這兒打聽打聽點消息,哪知下人說少爺方才就是因府中謠言過甚才生了氣,他不敢亂說話。

青桃也沒有為難他,轉頭悄聲問起十三可有什麽新發現,她從剛剛十三有些欲言又止的态度中發現了點端倪。

"有兩點奇怪之處。"少年認真的與她分析到:"第一,當年副城主帶陳煥來青城時,曾登門與我師父及好友幾人徹夜長談,把酒言歡,絲毫沒有傷心頹廢之态,我習武比別人睡得都晚,瞧見過數次。倘若陳煥說他們夫妻二人感情甚篤,那時夫人才故去不到兩年,何以有此心力應酬。"

是有些怪,但也算說得過去,雖然斯人已逝,但活着的人總還是要活下去的吧,萬一陳恒是那種人前不露,人後默默悼念的人呢。

"第二,就是陳煥本身。印象中他是沉默內斂的性子,但是方才我看他健談得很,絲毫不與你拘謹生疏……"十三皺着眉頭,嘟嘟囔囔說:"許是我多心了,人是會變的。"

青桃聽這話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再說她也沒覺得陳煥有多健談啊,張口就說:"又許是我魅力大,誰與我都不生分,還記得我們頭一天遇見時,便在路邊吵了一個時辰呢。"

好家夥,聽見這話,十三又想起了她那句"負心漢",那天夜裏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如何成了負心漢?

"你為何說我是負心漢?"少年沒頭沒腦突然發問。

"啊?"祝青桃懵了,尋思哪來這麽一個奇妙的問題,看着少年略帶羞憤的面色,她不明所以。

"哎算了算了!"一慣沉穩的少年揮了揮衣袖,沒等她回答便徑直向前走去,留下青桃疑惑的撓着腦袋。

靈堂離着正廳并不遠,沒走幾步就到了,靈堂外有幾個下人跪着守靈,正在那裏低低哭泣,哭聲嗚咽綿長,大白天都聽的人耳根子發麻。

引路的下人雖嘴上說都是謠言,可實際行動卻出賣了他,只見他未及走近堂中就開始磕頭,磕完一溜煙跑了。

跪着那些人,也離靈堂甚遠,看到這一幕祝青桃甚至覺得他們是吓哭的,而不是傷心哭的。

很快,祝青桃的想法便得到了印證。

她和十三本就不太信鬼神一說,又聽過陳恒與夫人的故事後,兩人已經不怎麽害怕了,徑直走進了靈堂,陳恒就安安靜靜躺在貴重的棺木中。

只不過,他的死狀,當真非常詭異。

青灰色的臉頰深深凹陷,眼瞪得如銅鈴般大,口唇暗紫色,那雙幹枯的手擺在身側,似是死前想抓住什麽一般。

也難怪下人們都害怕,陳恒這樣像極了要詐屍的老僵,随便抓個誰就要喝血。

"他這樣子,倒也像是吓死的。"祝青桃拍了拍胸口,也被陳恒這副死狀吓了一跳。

十三繞着棺木仔細轉了一圈,也遲疑着說:"之前我便來看過,說是吓死也有可能,可惜我不通醫術,陳煥也未曾找仵作勘驗。我記得之前腿傷,你那位阿姐好像會治傷,不如我們邀她來相看。"

青桃略一思索,阿姐能來自是好的,只是不知道陌生人接連入府,陳煥是否會有所察覺,她說:"容我回去再跟阿姐商量一下,不曉得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

十三倒也贊同她的憂慮,回到:"那走一步看一步吧。只是要快些決定,副城主已然停靈一月有餘,怕是這些天要下葬了。"

"對哦。"青桃有些不解,問道:"為什麽他停靈如此之久,正常人不是三五日便下葬了?"

"許是陳煥舍不得他父親吧。"十三也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內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