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溪僑公館, 隔窗能望到高聳的摩天大樓,夜深人靜時,細聽, 也能聽到都市的車水馬龍, 但深處其中,又會有一種安然的靜谧氣息。
車子駛入小區大門, 沿途的紅白梅、花石榴、盤龍棗、龍爪槭,覆蓋了一年四季的花期。右拐後繞過一處廊型花園,最後在12棟門口停下。
下了車,安枝予擡頭看向圍牆內高出的全幕玻璃外牆。
回來前, 他們去了一趟超市, 買了火鍋配菜, 靳洲從後備箱裏把幾個袋子拎出來, 聽見塑料袋的窸窣聲,安枝予小跑過去:“給我一個。”
靳洲将她伸過來的手握到手裏:“不用。”
安枝予突然想起來:“行李箱還在車裏, 我去——”
靳洲卻拉着她不讓她去:“等下我再來取。”說完, 他将她領到一人高的外庭院木栅門前。
門打開後,入眼是庭院,院子很大, 圍牆上攀爬的綠色,還有院中成團成簇的花草看不出一點秋日裏的蕭條。
走過青磚石鋪就的步汀, 有一處池景, 睡蓮之下,裏面紅黃錦鯉抖尾嬉戲, 頗有幾番野趣。
上了木質臺階, 靳洲指紋解鎖打開一樓客廳的玄關大門。
擡頭是懸吊的flos燈帶,低頭是素雅的水墨地毯。
“你先坐一會兒, 我去把東西放廚房。”說完,靳洲松開她手。
喬夢和靳兆祁後腳進來。
“別站着呀,去沙發那兒坐!”
聲音還未落地,喬夢就輕摟着她後背,引她到奶白色的沙發前:“以後這裏呀,就是你的家了。”
不知該作何回應,安枝予只笑了笑。
雖說喬夢穿衣打扮盡顯雍容富态,但言談舉止卻很随和,所謂要麽不開口,一開口,嘴角便會往上揚。
“等下讓靳洲帶你去樓上看看,上段時間,他剛讓人把二樓房間重新裝修了一遍。”
聽見腳步聲,她擡頭。
視線相撞,靳洲朝門外做了個手勢,意思是去取車裏的行李箱。
“跟你說的請阿姨這事,回頭你再跟他說說,我的話他不聽,你的話,他肯定會聽的。”
她說話怎麽可能比她這個母親還有分量。
不過安枝予還是點頭應道:“那我抽空問問他。”
她的情況,在領證前,喬夢就從靳洲那裏打聽到了一二,所以喬夢便沒有細問,只說:“這趟回來,我會多待幾天,挑個日子,咱們兩家家長見個面。”
這事不可避免,安枝予點頭:“回頭我問問我媽,定了時間,跟您說。”
上次見面,喬夢就細細端看過她,不過隔着距離看得不真切,這會兒,她一雙眼就快要定在安枝予臉上了,不過眉眼融笑,倒是不會給人盯着看的不自在感。
靳洲推着行李箱走進來的時候,看見她略低着頭。
女孩子見男方父母,總是會有拘謹。
“媽,”靳洲松開行李箱走過來:“我帶枝予先回樓上整理一下東西,等會兒下來。”
喬夢這才松開輕覆在安枝予手背上的手:“去吧去吧。”
二樓卧室依舊是溫雅的木質,治愈的皮質,舒緩的布藝,但色調卻和樓下有着鮮明的對比。
奶白色的真絲壁布,松軟的法式蝴蝶床,珊瑚色羊絨床背,拱形設計的窗邊還擺放了兩張奶色薇薇安單椅。
重點是,床裏側還有一個只屬于女人的梳妝臺......
“不進去看看嗎?”
在門口的時候,安枝予就站住了腳,聽他這麽一說,她才恍然收回視線,雙腳下意識往裏挪了一步後,又不知為何而停下。
接到她眼裏濃濃的疑惑,靳洲沒有多做解釋,輕摟她腰,把她帶到了衣帽間。
衣帽間很大,一東一西的連體牆櫃。
看見自己的行李箱被放在了東櫃前,目光自然而然就尋着往上。
透過茶色玻璃能看出裏面挂滿了衣服,從輪廓依稀能辨認出是女款。
雙腳被好奇支配,安枝予盯着那處,一步步走過去。
靳洲落後她兩步走到她身側,推開了茶色玻璃門,模糊的影像瞬間清晰湧至眼底。
裏面清一色女人的衣物,按色彩,由深到淺懸挂。
“這是......”
“不知你的喜好,我就按你的氣質挑選了一些。”
都是為她挑選的?
眼裏的不解愈加濃重,安枝予扭頭看他,想問為什麽,卻又怎麽都問不出口,像是他無論給出什麽答案,都無法解她心頭的疑惑。
靳洲也沒有多做解釋:“行李箱要現在整理嗎?”
貼身的衣物都放在行李箱的最上面,安枝予搖頭:“晚上我再收拾吧。”
兩人回到樓下的時候,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喬夢正在廚房裏洗菜。
昨天在母親那邊的時候,他把‘女婿’這個身份做的可謂是滴水不漏,如今角色調換,安枝予自然也要上演‘兒媳婦’的身份,只是未等她開口,靳洲就說:“你去客廳坐會兒,我來洗——”
倆人下樓的時候依舊還是手牽手,安枝予晃着他手,打斷他:“我們一起。”
就這麽把喬夢連拉帶拽的推到了客廳,兩人回到廚房。
靳兆祁嘴角偷笑:“還以為你這麽多年沒下過廚房,這次要親自掌勺呢!”
喬夢一手拍在他腿上:“娶我就是想讓我下廚房的?”她哼了聲:“你想得美!”
開放式廚房裏,水聲流淌,雖然安枝予站在水池邊,但靳洲卻沒讓她動手,畢竟吃的是火鍋,在超市買的大部分配菜都是成品。
“去客廳坐會兒吧!這邊也沒什麽忙的。”
安枝予往後看了眼,想說什麽又沒說。
她的欲言又止讓靳洲輕笑一聲:“不想跟他們獨處啊?”
安枝予當即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你別亂說!”
靳洲歪頭看她,嘴角提着克制的弧度:“那是想跟我待在一起?”
他帶着玩笑的腔調,不僅沒有讓安枝予深想,反而還把他往旁邊擠:“還是你去客廳坐會兒吧,不然讓伯母覺得我什麽都不會似的!”
“放心,一般婆婆什麽都不會的話,也不會要求兒媳婦做什麽。”
安枝予擡頭看他:“你還挺有經驗?”
因為歪着腦袋,她眼神顯得意味深長。
靳洲雙手撐在水池邊,腰稍稍弓着,與她對視的眼神裏,燎了一點克制的星火。
安枝予也不是沒被他這麽盯着看過,只是他此時的眼神,讓安枝予不由再次想起樓上卧室的‘特別’。
她垂下眼:“你平時都是住二樓的嗎?”
靳洲這才收回目光,“嗯,二樓是主卧,三樓是客房。”
“你一個大男人......”安枝予知道自己不該去幹涉他的房子,可又忍不住好奇:“怎麽會把卧室裝修成那樣?”
難帶不該是黑白灰嗎?
“我以為你會喜歡。”
無波無瀾的一句話在水聲的流淌裏,又能聽出細微的失落。
“是因為我?”她本能問出這句的同時,低垂的視線重新落到他臉上。
“嗯。”
他眼睛狹長,眼皮褶皺內斂,本該暗含冷韻的眼型,偏偏眸光深沉似海,每次凝眸看她時都能給她一種如沐春風的溫柔與舒适感。
安枝予被他漆黑瞳孔裏流動着的溫和暖光,看得心慌意亂了幾秒。
靳洲追着她閃躲的眼神,微微側身:“枝予,這份婚姻對你來說或許是有期限的,但對我來說不是。”
他第一次把自己的內心半藏半露地攤在她面前,天知道他有多緊張,緊張到壓在水池邊的手悄悄收緊。
安枝予更是沒好到哪裏去,內心翻騰着,來回回響着他剛剛那句話。
當初在民政局的時候,他就說過,他想要的婚姻是一輩子的。
可是他想要的卻和自己能給他的背道而馳......
思緒飄轉間,頭頂覆上一掌溫熱。
“行李不是還沒收拾嗎,你先上去收拾收拾,整理好了再下來。”
這次,他沒有岔開話題讓她分神,而是給她獨處的空間,讓她靜下心來想一想。
見她低頭不說話,也不動,靳洲輕笑一聲,拉着她手臂,讓她面對自己。
“聽話,”他語氣地軟的像在哄一個小朋友:“還是說想讓我送你上去”
他這麽一說,安枝予當即就說了一句不用。
聽見上樓的腳步聲,喬夢從客廳裏出來,“枝予怎麽上樓了?”
靳洲繼續洗着蔬菜,“我讓她上去把行李收拾一下。”
趁着人不在,喬夢用胳膊碰了他一下:“你倆晚上是睡二樓吧?”
靳洲這才扭頭看她:“不然呢?”
喬夢撇嘴:“我就問問。”
靳洲當然知道她對自己和安枝予的這段婚姻抱着懷疑的态度,之前他也曾想過實話實說,可若是說了,他又怕喬夢會對安枝予有什麽看法。
畢竟這段婚姻,有一點‘兒戲’的成分在裏面。
所以在回來的路上,靳洲斟酌了很久。
要說,但不能完全的實話實話。
“媽,”靳洲關上水閥:“不瞞您說,這段感情,是我的一廂情願。”
喬夢怔愣住:“一、一廂情願?什麽意思?”
“我喜歡她,但是她對我......”靳洲垂眸笑了笑:“還沒有男女之情。”
這要換個母親,說不好就要震驚了。
畢竟兒子這麽優秀。
但喬夢不是一般的母親,他這個兒子哪哪都好,但是男女之情是他的短板。
現在的女孩子,那個不喜歡浪漫又有情趣的?
她嘁了聲:“就你這悶葫蘆,人家喜歡你才怪了呢!”
靳洲:“......”
嫌棄歸嫌棄,喬夢又忍不住給他支招:“既然人家還不喜歡你,那你就要加把勁啊!”
“我知道——”
靳洲話還沒說完,胳膊被喬夢一拽。
靳洲被她拽過身來,他一愣:“怎麽了?”
“你說人家不喜歡你?”喬夢這才後知後覺:“那她怎麽會和你領證?”
沒等靳洲開口,喬夢冷笑一聲:“還真被我猜對了!你竟然弄個假證來糊弄我!”
靳洲掙開她手:“結婚證是真的。”
喬夢才不信:“你都說人家不喜歡你了,不喜歡你還和你領證,我在你眼裏就這麽好騙是吧?
這個問題,靳洲沒有直接給出答案,他說:“婚姻,可以是兩個人的感情發展到一定階段所升華的一種關系,也可以在這樣的關系下慢慢磨合而生出感情。”
喬夢聽出來了,他這是後者。
可就是這樣,她才更覺得他有欠考慮:“那萬一磨合不好,豈不是要離婚?”
“不會有這種可能!”靳洲斷言打消她的顧慮。
喬夢說不出話來了。
他這個兒子啊,打小就特別有自信,下定決定做的事,那自然是有必勝的把握,可感情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
靳洲回到樓上的時候,安枝予正站在衛生間的雙人洗漱池中間。
靳洲接過她手裏的一瓶紅色面霜放到一邊:“在想什麽?”
安枝予擡頭看向鏡子裏的人,目光對上不過一秒,她又垂下臉:“沒想什麽。”
原本只擺放着男人洗漱用品的洗漱臺上,如今多了專屬于她的東西,這讓靳洲一只懸而不落的心突然生出莫名的安定。
他拉着安枝予垂于身前的手腕,将她扳過來面對自己。
“我在樓下說的那句話,你可以想,但不要多想,你只需要用最自在的方式和我相處就好。”
最自在的方式......
安枝予擡頭看他:“如果我的自在讓你不舒服呢?”
“不會,”他垂眸看着她,把她眼裏都烙上他的影子:“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存在,對我來說本來就是一種美好。”
他今天和平時很不一樣,無論是說話,還是碰觸她的動作。
被他用手輕攥住的手腕,能清楚感受到屬于他的體溫,透過薄薄一層肌膚,侵.入她。
感覺到臉上的熱度,安枝予觸電般地縮回了手背到了身後。
“伯、伯母有沒有問我怎麽、跑樓上來了?”她岔開話題,試圖抑制自己開始加速的心跳。
視線停留在她輕顫的一排眼睫上,靳洲笑了笑:“我說我把你惹生氣了,還挨了她一頓數落。”
安枝予一急,眉心皺着:“你、你幹嘛這麽說!”
她氣惱的時候會下意識噘起嘴唇。
靳洲不是第一次見,清清冷冷的一個人,嘴巴微微噘着,竟生出幾分天真無邪的嬌憨與可愛。
看得靳洲眉眼一彎。
捕捉到他臉上的笑,安枝予這才後知後覺他在開玩笑。
“你吓死我了!”她語氣帶着幾分無意識的嗔怪,背在身後的手也因為突如其來的輕松錘在靳洲的胳膊上。
“膽子這麽小嗎?”靳洲笑着接住她手往門口去,“餓不餓?”
“有點。”
兩人回到樓下的時候,火鍋、還有一盤盤的配菜已經擺在了餐桌上。
“靳洲啊,中午咱爺倆喝點?”
靳洲不常喝酒,但今天也算是個特殊的日子,他點頭:“行,陪您喝點。”
喬夢和靳兆祁分開坐在安枝予和靳洲身邊。
“樓上房間還行吧?”喬夢一邊給她倒着果汁,一邊問。
安枝予笑着點頭:“很少女。”
“少女?”喬夢還沒到樓上看過,聽她這麽一說,好奇心拉滿:“該不會滿屋子的粉色吧?”
“有一點粉——”
“要不要喝點紅酒?”靳洲輕聲打斷她話。
第一次和他父母吃飯,陪着喝點酒也算是禮數,安枝予點了點頭:“倒一點吧。”
喬夢把自己面前的紅酒杯也往前推了推:“給我也倒點。”
見狀,靳兆祁笑出爽朗:“枝予,你可別和她喝啊,她的酒量在紅酒面前可是個無底洞。”
喬夢的确很能喝,但是她說:“我喝多了又不鬧人。”
安枝予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自己醉酒被靳洲接回去那次,到現在,她都沒回想起那晚的畫面。
但是從靳洲的只言片語中,她大概能猜到自己多少也是鬧過他的。
這麽一想,她臉頰微熱。
靳洲不常喝酒,其實他酒量還算不錯,但會有些上臉。
不過三個杯底的紅酒,他眼周一圈就崩了薄薄一層紅。
靳兆祁再要給他倒上的時候,他擡手虛掩杯口:“不能再喝了。”
即便如此,靳兆祁還是給他倒了一些,“你說你,怎麽就沒繼承我和你媽媽的酒量。”
靳洲但笑不語。
而坐他身邊的安枝予也沒好到哪裏去,染了酒的一雙眼,桃花汀雨,水光潋滟的。
看得喬夢咯咯直笑:“都說喝酒上臉的人,酒量才是個無底洞呢!”
安枝予喝的不多,但臉頰卻早就鋪了淡淡一層緋:“我酒量真的不行。”
“不能喝酒那就吃菜!”喬夢用公筷給她夾了好幾塊涮羊肉。
客廳窗開半扇,徐徐暖風吹散騰騰熱氣。
桌上空了三個紅酒瓶,就數喬夢喝得多,但她依舊談笑風生,半點看不出醉意,她心思清明着呢,看出兒子有些微醺,她眼眸一轉,當即提議:“老公,你去看看裏面有沒有其他的酒。”
靳兆祁沒理解她的深意,臉色不禁沉下去幾分:“大白天的,你還真想把自己灌醉?”
話音落地,他接到喬夢微眯的眼神。
靳兆祁這才後知後覺她的用意,雖說他不贊同,但若是不配合,免不了要惹老婆生氣。
“行吧,我去看看。”
靳洲哪裏知道喬夢心裏的小九九,扭頭看過來,剛好和安枝予濕漉漉的一雙眼對上。
上次她醉酒的時候就是這樣,眼裏染了微醺的朦胧,濕漉漉的讓人不敢直視。。
可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眼尾的紅愈加明顯,凝眸看人時,像是有一把勾子。
兩人幾乎同時別開了視線。
而這一切都被一旁的喬夢看在了眼裏。
若真對她這個兒子一點意思都沒有,怎麽可能在垂下眼的時候,眼睫抖個不停。
還咬唇,還揪垂落在身前的桌布。
怕是動情而不自知吧!
既是這樣,那就不能完全喝醉!
醉個六七分,剛剛好。
“枝予啊,不然你和靳洲上樓休息一會兒吧!”
安枝予忙搖頭說不用。
沒辦法,喬夢只能拿兒子做借口,她湊近安枝予耳邊:“上去休息一會兒吧,靳洲喝多了胃裏會不舒服。”
感覺到胳膊被輕輕碰了碰,靳洲回頭看她,“怎麽了?”
安枝予掩嘴悄聲問他:“你醉了嗎?”
他抿唇笑:“還好。”
那就是有幾分醉了。
安枝予又問:“要不要扶你上去休息會兒?”
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臉上,靳洲剛要開口,身後傳來一聲——
“這瓶怎麽樣?”靳兆祁手裏拿的是一瓶龍舌蘭。
這瓶酒還是別人送的,酒香濃郁,入口更是洶烈。
靳洲皺了皺眉,扭頭看向喬夢:“你現在喝這麽烈的酒了?”
喬夢一時啞口。
靳洲牽起安枝予的手腕:“你們悠着點喝,這酒很烈。”
喝了酒,若是不起身,有時感覺不到自己真正的醉意,其實安枝予沒喝多少,反倒是靳洲,上樓梯時,他擡手伏住扶手,站定住。
安枝予歪頭看他:“還好嗎?”
他垂眸笑了聲:“很久沒喝酒了。”
安枝予把手環到他腰上:“那你慢點。”
躲在牆角,正看得起勁的人被一只手拉了回去。
“多大的人了,還偷看!”
喬夢掩嘴偷笑:“酒真是個好東西啊!”
酒的确是個好東西,能勾出眼底的欲色,也能拽住心底的貪念。
因為怕他雙腳不穩而踩空,安枝予便把靳洲的胳膊環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自己是個什麽酒量,靳洲心裏清楚,明明沒有醉到需要人扶着才能走的地步,可她這樣近距離的靠近,他哪裏舍得推開。
六七分的醉意,迷了情人的眼。
目光失神落在她發頂,以至于自己被扶到了床邊都沒有注意到。
膝蓋磕到床沿,伴着一聲“慢點”,他坐下去的同時,圈在安枝予肩膀上的胳膊卻沒有收回來。
被他手臂力量的牽引,安枝予後腳跟懸空的同時,腳尖承載着全身的力量,卻又支撐不住,整個人往他懷裏倒。
床墊松軟,後背沒有依靠。
靳洲以一種極為被動的姿勢,被她壓在了身.下。
輕彎的唇角微微一怔,凸起的喉結拉扯出他心底的情緒,心跳先是一窒,轉而如擂鼓。
惶然撲倒在他懷裏的人,臉深埋在他胸前,烏黑發絲垂落,有幾縷不太聽話地掉進他頸子裏,不安分地帶出絲縷癢意。
胸口處的跳動,轟鳴地震在她掌心,不僅僅是他,還有她自己。
愈漸劇烈的心跳,讓兩人呼吸都不可抑制地放輕了。
被酒精沾染的微紅臉頰微微擡起,他流暢的下颌線湧進安枝予視線。尋着往上,那雙平日裏波瀾不驚的眼底半斂眸色,與她濕漉漉的瞳孔對上。
看見他瞳孔裏的自己,安枝予眼睫一顫。
心口燙得她幾乎不敢呼吸,感覺到耳尖的滾燙,安枝予撐着他胸口就要起身,虛虛摟在她腰上的手突然環住她整個後背,随着他箍緊的力度,輕擡的腰肢再次被壓回到他懷裏。
喝了酒,兩人身體都有着不同尋常的滾燙,隔着不算薄的布料,絲絲縷縷往對方的肌.膚裏鑽。
肆無忌憚,又漫無止境。
想讓他松手,聲音卻止于喉間,好像此時無論說什麽,都會洩露自己的心慌意亂。
還有她深埋于心底不曾發現的心動。
午後陽光投進拱形窗扇,不知哪裏隙了風,薄薄窗紗飄逸開,在乳白色的羊絨地毯上撩起一蕩一蕩的光影。
靜默半晌,見他還是沒有要放開自己的意思,安枝予剛要開口,一句微醺慵懶的嗓音傳來——
“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