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深海人魚9
第39章 深海人魚9
窸窸窣窣的游曳聲從遠處傳來，人魚們零零碎碎的對話随着水流傳入了百裏辛的耳中。
“那個小家夥醒了嗎？”
“這都過去這麽久了，也該休息好了吧？”
“雖然犯困，但也不能一直睡啊，小身板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趕緊把他叫起來吃飯了。”
交談聲伴随着尾巴的游曳聲，緩緩朝着這裏靠近。
貝殼所在的地方是在休息區，相對比較隐蔽。
百裏辛試着摘了摘手腕上的珍珠，這些珍珠也不知道是用什麽串起來的，堅固結實，貼在腕部，愣是取不下來。
那些人魚們已經游到了拐角處，一只綠油油的手腕從拐角伸了出來。
就在百裏辛眼底閃過無奈時，兩條黑色影帶從身後的蝴蝶中鑽出，影帶尖端帶着細細的倒勾，輕輕一拉就将珍珠從百裏辛身上扯下。
在人魚們出現的最後一秒，黑色影帶剛好将珍珠拉近了蝴蝶之中。
來的幾只人魚都是老熟人，刀疤人魚、禿頭人魚還有綠毛。
刀疤人魚看着百裏辛醒過來，布滿褶皺的臉上閃過驚喜，他還沒游到百裏辛身邊，隔着老遠就喊道：“你可算是醒了，要不要去看看我們的勞動成果？”
百裏辛整了整頭發，“做了多少把弓弩了？”
刀疤人魚：“做了六十多把，有些孩子還太年幼，暫時不讓他們接觸這個危險的東西。”
他上下打量着百裏辛，“怎麽眼睛紅紅的，哭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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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辛後背倏然微僵，幹笑着開口：“啊，貝殼裏的光線太亮，有點閃到眼睛了。”
刀疤人魚疑惑地看了眼貝殼，“亮嗎？挺溫和的啊，這可是人魚最喜歡的亮度和顏色。”
禿頭人魚瞪了刀疤人魚一眼，“百裏辛是海洋之神的孩子，長相都跟我們不一樣，習慣能跟我們一樣嗎？有一點其他特殊的小習慣也是正常的。”
刀疤人魚：“你說得對。”
他再一次看向百裏辛，這次的目光中不光帶着打量，還帶着一種強迫自己接受的審視。
“所以，這才是海洋之神的審美？皮膚要像珍珠一樣白，眼睛要像寶石一樣晶瑩剔透，舌頭要藏起來，嘴巴要小小？”
他圍着百裏辛轉了兩圈，“就連鱗片的排列比我們精致和整齊。”
認真地摸索着下巴，刀疤人魚總結了一句：“海洋之神的審美，也不過如此，哎。”
“這小牙齒怎麽去啃食獵物？這嬌柔的皮膚怎麽去抵禦海壓？還有這個孱弱的小身板，啧啧啧，這爪子別說抓傷獵物，估計能被獵物堅硬的表皮折斷吧？”
百裏辛：“……”
難道您就沒想過，求同存異之後，再反省一下自己？
綠毛出來打圓場，“要不去後面看看弓弩的制作情況吧？”
幾只人魚的目光立刻放在了百裏辛身上。
百裏辛：“走吧。”
禿頭走在了最前面。
昨天親眼看到了族長換任儀式，但換完任之後，禿頭人魚的地位好像也沒啥變化。頭上也沒戴什麽王冠，也沒進行什麽加冕之禮。
從這裏到弓弩制造的地方并不遠，游上幾分鐘就到了。
遠遠地，百裏辛就看到岩石上整整齊齊擺放着六十多把純白色的武器。
“燈籠巨怪的魚骨和魚刺已經都用光了。”禿頭人魚指着遠處的弓弩和旁邊的弓箭，“電鳗怪的骨頭雖然還在外面，但它身體柔軟，魚骨的關節太多，堅硬程度太低了。現在燈籠巨怪也被吃得也差不多了，我們準備出去捕獵。”
說話的工夫，他們已經游到了弓弩旁邊，禿頭人魚拿起一把弩箭，在手心裏熟練地把玩了片刻，“這次，我們打算派出成年人魚和老年人魚混搭的隊伍。不能只有練習沒有實踐。”
百裏辛不置可否，“去的時候帶我一個。”
綠毛：“我們現在就準備出發，現在和之前不一樣，之前去東海五只人魚就夠了，現在外面的生物全都亂了套，所以要多去些人。”
百裏辛：“都有誰去？”
綠毛：“我帶上五六個年輕的人魚，阿瑟叔帶上幾個年老的人魚。”
阿瑟是禿頭人魚的名字，本來刀疤人魚也打算去，但因為族長身份特殊，一旦遇到危險會使整個人魚族出現混亂，就只能呆在族群裏。
百裏辛游過去，一一檢查過他們制作的弓弩，組裝得十分老練，打磨仔細，可以說十分地精彩了。
從裏面随即抽了兩把，百裏辛拿到了練武場測試了一下。
箭矢都能輕松沒入岩石中。
百裏辛随便實驗完後，又借着水流的方向甩出去了一箭。
空氣中立刻爆炸了一個小小的□□，箭尾帶着厚重的氣壓飛出。
擦得光滑可鑒的箭矢直直鑽進岩石中，箭尾深深沒入進了岩石中。
刀疤人魚見狀立刻飛速游了過去。
他眯起一只眼，另一只眼睛放在小孔中仔細觀察。
燈籠巨怪的魚刺是很粗的，大概有一根小指頭那麽粗。刀疤人魚将小指從洞裏伸進去，整根指頭全都沒入到了裏面，也沒摸到那支箭矢的根部。
“給我一根箭矢！”刀疤人魚抽出小指後疾疾對着綠毛喊了一句。
綠毛趕緊給他遞過去了一根箭矢。
刀疤人魚将尖銳的一端對準洞口，舉着箭矢朝着裏面送。
這支箭矢沒進去了三分之二的距離，刀疤人魚才感受到了阻力。
箭尖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看到這令人震驚的深度，刀疤人魚看向百裏辛的目光都變了。
那一刻，百裏辛從刀疤人魚眼中看到了崇拜的目光。
“好家夥。”刀疤人魚抽出測量用的箭矢，“長江後浪推前浪，太棒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百裏辛沉吟兩秒：“你知道水的波動方向嗎？”
刀疤人魚幾人對視一眼，綠毛有些困頓，刀疤和禿頭臉上倒是有幾分了然。
刀疤人魚：“我知道了。”
水流的感知并不是所有人魚都知道，但也不是沒有人魚知道。
在衆多的人魚中，總會有那麽幾個敏銳的人魚，曾經有意無意地借助過水流。
百裏辛猜測，那位曾經戰無不勝的族長可能就知道水流的波動。
刀疤人魚：“所以你是利用了水流的波動？”
百裏辛：“對。”
“我明白了。”禿頭人魚懂了之後，意識裏對百裏辛的強大卻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感知水流的波動，說起來簡單，卻是一種天賦。
這種東西是沒法用語言來描述的，只能通過他們自己的悟性來實現。
他就是其中能夠感受水流的一名戰士，但這種感知只是讓他能在水中游動地更快一些，出拳的速度更犀利一些，僅此而已。
要說他們族群中最厲害的，當屬老族長。
老族長是他所知的，唯一一個可以利用水流波動打出足夠有效攻擊的人魚。
他認識的人魚，從以前到現在，少說也有幾千只。
幾千只裏，只有族長能做到。
現在又多出了一個百裏辛。幾千分之一的天賦，怎麽不讓他震驚。
知道了百裏辛攻擊的原理，刀疤人魚反而坦然了。
這項絕技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人魚可以學會的，可就算不會這個，單是弓弩本身帶來的力量，也足夠他們防身保命了，他們沒有必要執着。
老人魚長嘆一聲，“老族長年老之後，就很少說話，難怪他在回光返照的時候拿出人魚之心作為交換。”
百裏辛：“人魚之心到底是什麽？”
刀疤人魚：“是我們人魚的鎮族之寶，也是我們人魚族時代守護的寶物。它代表了我們人魚的內心，是我們人魚族的至寶。人魚之心一直被我們小心翼翼供奉起來，它具體是什麽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有将它取出來，拿到你的手裏時，你才知道那是什麽。”
百裏辛沉默。
一個S級隐藏任務的獎勵道具，絕不會只是簡簡單單的小道具。
他真是越來越期待了。
綠毛的肚子忽然“咕嚕”叫了一聲。
幾雙目光瞬間黏到綠毛身上，綠毛尴尬地甩動尾巴：“別看我啊，食物我都讓給了那些小孩子和女人魚，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所以才這麽餓的。”
禿頭人魚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捕獵時間到了。”
……
十分鐘後，五名年輕人魚和五名年人魚聚集到了洞口，外加一只百裏辛。
年輕人魚都是百裏辛的老熟人，綠毛、胖人魚，另外三只年輕人魚也曾和自己一起出去捕獵過。至于年老人魚他其實也都認識，其中他和禿頭人魚最熟悉，也和剩下的四只人魚共同制作過弓弩。
從最開始的陌生，到現在的認識，百裏辛已經對這些人魚越來越熟稔了。
刀疤人魚還是不放心，又囑咐了他們幾句，他們開始穿越隧道。
這次除了魚叉和弓弩，他們還帶上了漁網、刀具和鯊魚皮包裹。
等殺死燈籠巨怪後，他們不能讓燈籠巨怪接觸到海沙，一旦接觸到海沙很有可能會引來分裂鼈。所以他們要盡量用漁網兜住獵物，在水中央快速完成切割。将魚肉的碎塊帶回去。
幾個人游泳的速度很快，年老的人魚雖然武力值已經大不如從前，但游泳的速度絲毫不遜于這些年輕的人魚。
帶着全村的希望，他們踏上了幹飯之旅。
前面的光線漸漸變得明顯，快要到洞口時，一直游在最前面的禿頭人魚卻猛地一個急剎車，“等下！”
幾只人魚跌跌撞撞停下腳步，就在黑暗中聽到禿頭人魚戒備的聲音傳來，“外面不對勁，大家先別出去，湊到洞口過去看看。”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處，百裏辛旁邊的水流開始變得混亂起來。
這是兩個不同方向的流向碰撞後的結果，百裏辛神色凝重起來，警覺地凝視着發光的洞口。
在這個洞口外面，有其他生物在游動。
他小心翼翼跟在禿頭人魚身後游動，悄無聲息地朝着洞口靠近。
眼前的光線越來越亮，眼看着快要到洞口時，一個巨大的黑影忽然堵住了他們的視線。
洞口的岩石外壁，有簌簌碎石落下。
人魚們頓時猛然一凜，動作越發小心。
有什麽東西，正在猛烈地撞擊着這個細小狹窄的洞口。
百裏辛眯起眼，借着微弱的目光，依稀看清了前面的模糊身影。
那是一只體形過分龐大的鯊魚狀怪物。
它凸起的鼻尖插進洞口，鼻腔用力嗅聞。随着嗅聞，對方的身體也越發暴躁，魚尾用力拍打着地上的沙石，海沙卷起，無數細沙順着縫隙漫進了洞口。
這只鯊魚狀的怪物體形十分巨大，直徑有五米的洞口，卻只能容得下它的一個尖鼻子。
禿頭人魚冷靜的聲音在這片逼仄的隧道中響起，“是鯊齒怪。”
“這怪物不是在西海區嗎？它是僅次于‘古神’的存在啊，它不去南海區，來我們中海區幹什麽！”
一只人魚驚恐地叫了一聲。
“可能是因為南海區太熱了，一天時間而已，外面已經混亂成這樣了嗎？”
“這鯊齒怪是瘋了嗎？這個洞這麽小，它怎麽還往裏面撞？按照它的習性，應該不會幹這麽蠢的事情啊。”
禿頭人魚：“得想辦法離開這裏，我們可以等，那些孩子們還等着我們把食物帶回去。”
“聽我指揮，架上弓弩！剛好可以把這個狗東西當成靶子試試！”
“別射的自己人，都先來我身邊，手拉着手，确定同伴都在自己身邊而不是前方後才能攻擊！”
禿頭人魚是他們當中指揮，他話音落下，人魚們就井然有序地循着聲音湊了過去，一個接一個摸了摸身邊的同伴。
以禿頭人魚為中心，左右漸漸湊上了越來越多的人魚。
百裏辛也湊了上來。
綠毛在百裏辛的左前方。
隐約看到一個黑影湊上來，綠毛下意識伸手去摸。
黑暗中，百裏辛身後的蝴蝶印記中飛出了一個觸手。
綠毛摸到了觸手，立刻抓了一手的黏液。
黏黏糊糊，有點惡心。
他眉頭猛然皺起來，在黑暗中不高興地喊了一句，“是誰在我右邊？”
黑霧中，有一只手伸了出來，摸到了百裏辛的手臂上，黑霧做的還不忘摸到百裏辛的手臂，順着對方的手腕下滑，輕輕抓住了百裏辛的手。
手背被一股細微的力道摸索着，似安慰，又似撩撥。
百裏辛将帝迦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在海水中壓低聲音回道：“是我，百裏辛。”
本來正要嫌棄地将“手臂”推開的綠毛渾身一僵，忽然有些手足無措。
他摸到了啥？這是百裏辛的手臂？為什麽他手臂這麽黏糊糊的。
黑暗中，綠毛手指又忍不住向下移動。
他竟然摸到了百裏辛的手臂，再往下來一點點，自己豈不是可以抓到百裏辛的手了？
一想到這裏，綠毛心裏不由一只小鹿在跳，微微顫抖的手緩緩向下滑動。
他小心翼翼試探着，卻沒有得到百裏辛的拒絕。
手下的動作更大膽了。
不過百裏辛的手臂，怎麽這麽奇怪呢？滑滑膩膩也就算了，怎麽還感覺上面有很多小刺刺的東西。
難道百裏辛和他們的長相不一樣，連皮膚構造都和他們不一樣嗎？
就在綠毛進一步試探時，他的手背忽然被重重一抽。
“嘶！”
綠毛發出一聲痛呼，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手背火辣辣地疼。
禿頭人魚：“怎麽回事？”
綠毛捂住劇痛的手背，欲哭無淚，“沒什麽，我剛才不小心磕到了石頭。”
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傳入了綠毛的耳朵裏，“再碰，弄死你。”
綠毛渾身一僵，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動了幾下。
平時看起來溫溫柔柔的百裏辛，現在好兇。
有一道猛烈的撞擊沖過來，那個狹窄的洞口已經被拱出了一個巨大的空隙。
禿頭人魚看向左右，“我數到3，大家一起。”
“3！”
“2！”
“1！”
幾道破空聲響起，十一支箭矢齊刷刷射出去，狠狠紮在了鯊齒怪的鼻子上。
那怪物痛呼一聲，立刻将鼻頭拔出來。光芒重新回到衆人的目光中，在他們看到的地方，巨大的鯊齒怪痛苦地甩動着身體，身體不停地在海水中翻轉。
迅速離開了這片海域。
被鯊齒怪遮擋住的海外空間，也總算是暴露在了衆人的目光之下。
看到面前場景的瞬間，所有人魚的腦海中都想到了一個詞語。
世界末日。
屍骸。
本該布滿珊瑚叢的中海區，現在卻被無數屍骸覆蓋。
在這些潔白的屍骸中，百裏辛看到了一個格外不起眼的小屍骨。
鯊齒怪已經離開。
剛才因為有鯊齒怪的存在，周圍已經沒有別的怪物。
現在随着鯊齒怪的離開，這片海域上目前一只怪物都沒有，算是暫時安全。
百裏辛離開隧道，游到了那處相比于其他屍骨而言十分迷你的屍骨面前。
圓形的頭顱、脖頸、鎖骨、胸骨，還有魚尾。
這是一只人魚的骸骨。
骸骨的關節緊密地連接着，百裏辛将骸骨抱起來，回到隧道口，“這個好像是老族長。”
禿頭人魚差點破防。
大顆大顆的白色珍珠從眼角掉下來，他濕漉漉的眼睛看着這具骸骨，手指摸到了骸骨的指頭上。
“是族長。”禿頭人魚牽起了那具骸骨的手指，“族長的小指在以前的戰鬥中少了一小節。”
百裏辛垂眸看去，發現這具骸骨的小指也小了一截。
禿頭：“把它交給我吧。”
百裏辛将骸骨交給禿頭，禿頭在人魚群中環顧一周，人魚群中的尾鳍下面，已經落下了數十顆白色珍珠。
還有的人魚眼裏正在持續向下落着珍珠。
他在人魚群中看了一圈，最後将骸骨交給了最年輕的那名人魚手裏，“給你一個比打獵更重要的任務，把老族長的骸骨送回去，交到新族長手裏，告訴他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誡他千萬不要離開洞穴。你回去後也不要出來了，我們要趁着這個時候趕緊出發去打獵。”
那名年輕人魚臉上的珍珠鏈子一樣一顆一顆掉着，“外面那麽危險，帶我一個！我可以幫助你們啊。外面現在太危險了，多我一個，就多一份力量，你們只有十只人魚，能行嗎？”
禿頭人魚哈哈一笑，一拳打在年輕人魚的肩膀上，“想什麽呢！我們有弓弩啊，打獵重要，族人更重要。外界信息要及時傳遞進去，才能讓我們的族人有所準備。你現在的任務比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要重要，快點，趕緊出發！”
那名年輕人魚抱緊懷裏的骸骨，用力點點頭，“好！我現在就回去。”
說着，他一個健步沖出去，尾巴以最快的速度游動。
目送年輕人魚離開，禿頭人魚的目光驟然變冷，“好了，我們也出發。我先提前告誡各位，我們肩負着為族群尋找食物的重擔，除了百裏辛，我不希望有任何一個逃兵！”
他看向百裏辛：“小家夥，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我們遇到危險，我們會拼盡全力保你離開。”
百裏辛抿唇，他斂下濃長睫毛，目光掃過隧道的岩石地面上落下的無數珍珠，又掃過這些視死如歸的人魚族戰士，最後點頭道：“好，我會的，走吧。”
隊伍浩浩蕩蕩出發，他們已經用不上曾經的海洋區域常識了，在這裏，萬物都有可能會出現。
要尋找燈籠巨怪，比之前數十倍。
只是短短一天的時間，分裂鼈就已經入侵到了如此深入的地方嗎？
曾經湛藍的中海區海域，現在的海水中也漸漸變成了濃郁的濃稠靛藍，清澈透亮的水質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昏暗污濁的水流。
不光是生物開始亂竄，就連水質也開始變得複雜起來。
百裏辛：“一定要捕獵燈籠巨怪嗎？除了它還有沒有代餐？”
禿頭人魚想了想，“還有好幾種生物都可以，不過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先碰到什麽就捕什麽吧。”
百裏辛：“好。”
他現在已經不需要積分了，在游動的過程中，他也沒有忘記觀察這四周的情況。
他們已經游動了十分鐘左右，這一路上，除了剛才見到的鯊齒怪，他們再沒有見到任何生命。
這片之前充滿着無數恐怖氣息的海洋，竟然變成了死一般的沉寂。
“怎麽回事，這一路上一只獵物都沒看見。”
“別說沒看到獵物，就連浮游生物我都沒看到。”
“沒有獵物，就連捕食者我都沒見過。”
“它們都跑到哪裏去了？”
“要不要下潛，貼着水面游一游？”
禿頭想了想，“好，下潛。”
即便水域融合，他們對這片熟悉的海洋也不會迷路。
現在已經到了東海區，他們還是沒有碰到什麽生物。
随着下潛，海底的景象也越來越清晰。
每一只人魚臉上都被驚恐和震撼籠罩。
東海海底的屍骸，比中海區更多。如果說中海區只是出現了不該出現的屍骸，那東海區的下面就是覆蓋着密密麻麻的屍骸。
百裏辛眉頭緊緊擰起，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來個小小的推理。
在正常的生态體系中，生物死亡，浮游生物和以腐肉為生的生物得以生存，它們又為其他生物提供了食物。
但突然有一天，再也沒有了腐肉的出現。
浮游生物和以腐肉為生的生物漸漸喪命，接下來就是下一階段的生物，越來越多的生物失去了賴以生存的食物，因饑餓而死。
分裂鼈不知道出現了多久，但在以前，它悄然進行着吞噬，一開始只是一只生物。
無足輕重，誰都不會察覺出什麽。
接着第二只、第四只，越來越多的分裂鼈出現。
在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分裂鼈應該已經存在很長時間了，只是還沒有超過這片海洋反應的阈限。
直到海洋已經無法承載這份壓力，災難徹底爆發。
剛才鯊齒怪撞擊狹窄隧道的怪異行為，換一個解釋，恐怕是因為餓極了。
因為太餓，在嗅聞到芬芳的人魚食物香味後已經饑不擇食，拼了命也想吃到食物。
百裏辛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驟然停下腳步，朝着禿頭人魚喊道：“那只鯊齒怪。”
禿頭人魚疑惑地看向百裏辛：“什麽？”
百裏辛：“現在外面食物稀缺，鯊齒怪的嗅覺異常靈敏，大家不要受傷，否則鯊齒怪一定會循着血腥味再來進攻我們。”
本來已經陷入惶恐的所有人魚臉上更是被愁雲籠罩。
海底之上，屍骨已經堆成了山。
就算是分裂鼈在臨界值處忽然爆發，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将這片海域變成這樣，這其中一定還發生了什麽。
就在他思忖間，一道詭異婉轉的聲音忽然在海底響了起來。
那聲音有些像號角，在這片已經變得死寂的海水中，顯得格外突兀。
“是末日之神。”帝迦的聲音在百裏辛的耳邊響起，“北海區的古神之一，連它都離開北海區了。”
“末日之神身上還帶着感受末日的能力，它從始至終都保持着沉默，只有在末日來臨時，它才會發成聲音。”
百裏辛眉頭緊蹙。
末日。
海洋裏竟然會有末日。
海洋，一向就有萬物之源的稱呼。
如果說陸地上的生物只有一億，那海洋中的生物就是陸地生物的三倍之多。
在他所知的大部分星球裏，海洋的面積都要比陸地大得多。
厚重的海洋是維系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了海洋，很大程度上意味着生命即将誕生。
可現在誕生了無數生命的海洋，竟然要迎來末日。
百裏辛眉頭緊鎖。
帝迦注視着百裏辛的沉默，他想幫助這個執着的青年。
但不行，一旦他幫了對方，系統就會把自己從這個游戲副本中彈出去。
他只有不着痕跡才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人魚們的動作越發嚴謹，就連呼吸都跟着放輕了很多。
忽然，平緩的海水中出現了一團急促的流動。
百裏辛感受到這股水流，立刻大喊了一聲，“在後面，快躲開！”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幾只巨大的觸手朝着他們沖過來！
不同于帝迦表皮滑嫩的觸手，眼前這些觸手粗糙又巨大，每一根觸手上面都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人魚們聽到百裏辛的示警，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逃竄了。
就在他們離開的瞬間，幾道觸手紮進了他們剛才所在的海沙位置。
骸骨在這些觸手的外力下卷起，四散落在海水中，又緩緩落地。
一擊不中，觸手收回去，懸浮在半空中。八根巨大的觸手張開，像巍峨聳立的五指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是一只十分醜陋的章魚怪，頭頂是尖尖的形狀，全身是裹着土的石膏顏色，它的八根巨大觸須現在在海水中蜿蜒蠕動。
“艹啊，是突刺觸手怪，我們怎們連這種變态玩意都能碰到！”
一只人魚哀嚎了一聲，禿頭人魚已經架起了弓弩，“拿起武器，小心不要被它的觸手蟄到，那觸手上有毒！”
“那是麻痹類的毒，一旦被蟄到就會因為心髒麻痹而亡，這種怪物很變态，小心一點！不過突刺觸手怪的攻擊都有間歇性，一次攻擊完，它要蓄力才能完成第二次攻擊。”
他們帶上了足夠多的弩箭，但弓弩發射完，再安裝弓箭是需要時間的。
禿頭人魚盯着這個大家夥，突然罵了一句髒話。
“草，氣死老子了。出門一趟什麽都沒碰到。兄弟們，今天我們就把這個大家夥弄死，給同伴們帶回去解饞，你們說好不好？！”
其他幾只人魚已經在驚恐和畏懼中醞釀了很久，但再大的危險，也無法阻止饑腸辘辘的幹飯人。
他們已經餓極了，要麽餓死，要麽突刺觸手怪吃掉。
要麽，他們吃掉突刺觸手怪！
誰敢說他們吃不掉觸手怪呢？！
餓向膽邊生。
饑腸辘辘的人魚們架好了弓弩，眼睛裏都是綠油油的光。這只曾經他們見到後一定會聞風而逃的觸手怪，現在就像一團生鮮外賣，送到了他們面前。
只是這個外賣需要他們自己去打開。
百裏辛看着這些戰意凜然的人魚們，忽然笑了笑，也跟着架上了弓弩。
在觸手怪休息好之前，禿頭人魚一聲令下：“目标對着觸手怪的眼睛，那是它的弱點。3，2，1！放！”
十一根箭矢齊刷刷朝着觸手怪的眼睛射出。
觸手怪伸出觸手掃去這些小小的箭矢。在它眼裏，這不過就是些魚刺罷了。
但下一秒，它發現自己失算了。
看起來細小的魚刺輕而易舉就紮進了它的觸手裏，在那11根弓箭中，還有一支格外快速，不僅沖出了它的觸手，還直直刺進了它的眼睛裏。
觸手怪全身都劇烈地抖動了一下，皮膚也從石膏土黃色變成了濃郁的暗紅色。
它掃落這些魚刺，但那一支紮進自己眼裏的魚刺卻直直沒入了眼睛中。
疼痛，不斷從眼睛中傳來。
它憤怒地拍打着地面上，海沙和屍骸飛的遍地都是。
禿頭人魚如臨大敵。
弓弩的發射是要在有正确目标下才能發揮最好的效果，但現在面前擋着這麽多障礙物，很難命中目标。
人魚們在觸手怪發怒的時候，已經又安上了新的箭矢。所有人魚在禿頭人魚的指揮下悄悄分散開，等着禿頭人魚的下一部指揮。
百裏辛目光一直在警惕地注視着觸手怪，忽然他看到對方血紅色的頭頂中忽然膨脹了一下，接着它的頭顱顏色慢慢變深。
“小心，大家撤退。”百裏辛喊了一聲，“它要噴墨。”
所有人魚在百裏辛說“撤退”時尾巴狂掃，齊齊向後略去。
觸手怪的目光已經變成了血紅色，它憤怒地盯着這群妄圖反抗的蝼蟻，頭頂的墨汁再一次凝聚。
濃稠的黑霧，從觸手怪的腹腔中全部噴出，頃刻間就染黑了這片本就能見度極低的海域。
不過只是眨眼的功夫，本來還在逃竄的衆人，眼前瞬間蒙上一層黑霧。
人魚族專用的聲波傳到所有人的耳中。
聲波雖然不能明确交流，但每一種聲波都代表了一種含義，現在這個聲波的含義就是讓他們全都停下動作。
所有的人魚再次無條件地信任了這個聲波信號。
身體停止運動，人魚的身體開始緩緩下沉，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那些骸骨上。
墨汁模糊了獵物視線的同時，也模糊了觸手怪的視線。
觸手怪只能靠着觸手試探着尋找他們的下落。
黑暗中，百裏辛緩緩從腰間抽出了匕首。
他輕輕劃破了手指，黑霧濃郁，血液流出後甚至看不到顏色就融入到了黑暗中。
血液的味道引起了觸手怪的注意。
幾根觸手倏地朝着百裏辛的方向射出。
但水流的波動第一時間就出賣了觸手怪的攻擊方向，百裏辛雙手撐着地面一個旋轉，靈巧地在黑暗中躲過了所有的攻擊。
靠着水流的波動，他根本不需要視力。
百裏辛的匕首再次劃在指頭上，又一線血液從傷口流出。
黑暗面前，其他人魚只聽得到不斷的拍打聲和躲避聲。
在近乎失明中，他們隐約聞到了一絲十分細微的血液腥味。
禿頭人魚慌了。
是誰？
是誰在和那個觸手怪在戰鬥？
不會是亞索，他沒有這個本事，那是誰？
是百裏辛嗎？！
不行，百裏辛不能有事！
禿頭人魚撐着骸骨，就要站起來順着聲音沖過去。
就在他準備起身時，百裏辛的聲音忽然順着水流傳過來：“別過來！它來了！”
它？
誰？
下一刻，當他感受到那道澎湃的水流後，他頓時明白了百裏辛的用意。
是鯊齒怪！
深海霸王，鯊齒怪！
它聞到了百裏辛鮮血的味道，殺過來了！
禿頭人魚瞬間明白過來，百裏辛不是受傷，而是利用血腥味故意将鯊齒怪引過來，讓這兩只怪物自相殘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