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36.
開學後，學園祭如期舉行。
即使事前排演過多少次，真到了上場的時候還是會緊張。
紅葉和同伴們圍在一起互相打氣加油，根地前輩看着後臺跑來跑去做着準備的後輩們不嫌事大：“就讓我看看你們準備擊敗我的大作吧！”
“社長——！”副社長低氣壓地出現在根地學長身後。
“我明白！”根地學長瑟縮了一下，立刻收起誇張的表情，難得正經了片刻，“無論如何，這是你們兩年以來的修行成果，現在終于到了開花結果的時刻，讓觀衆們記住你們今天的表演，成為其往後數年都念念不忘的寶貴經歷吧！”
“社長！你越說我越緊張啊！”
“紅葉，準備好了嗎？”青木找到角落裏看手機的紅葉，招手問道。
後臺，紅葉看着手機郵件裏的若利的回複，輕輕吐了一口氣，收起手機看了回去：“嗯，好了。”
排球部今天有一場和高中部的表演賽，作為主将的牛島不能缺席，要等比賽結束後才能到。
“但其實沒有關系。”演出大廳的燈相繼暗下，紅葉背對着觀衆席站在中央：“因為這場演出并不是為了讓他看見才演的。”
而是為了話劇社每一個上臺的人，包括她自己。
原本喧嘩的大廳安靜了下來，紅葉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在今天之前，話劇社在這個舞臺上彩排了很多次，但唯獨這一次，是不一樣的。
——你為什麽會留在話劇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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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劇本組問了所有參演的二年級。
二年級的答案都在劇本中。
這是都屬于他們的劇目。
随着報幕結束，帷幕拉開，舞臺上的世界蘇醒了。
舞臺之上，她懷着憧憬來到了“東京”。
“萬千夢想彙聚之地，這就是東京啊——”這是紅葉登場的第一句臺詞。
少女感嘆着城市的繁華，并且希望能在其中掙出自己的一席之地。
37.
舞臺上的時間也如現實不可逆轉停滞。
第一幕即将結束，紅葉面對和自己演着對手戲的尤梨子，忘卻了過往一切無法直面的挫折。
她從未如此投入地沉浸在這場戲劇中——
“既然是天才的話，就不要那麽努力啊……”一開始排演時，紅葉應該狠狠抓住青木伸來的手，然後絕望而憤怒地說出這句臺詞。
但此刻，紅葉低下了自己的頭。
她雙手都抓住了競争對手的身體，卻無力地只能将身體重心放在對手身上。
——不甘、絕望、無力。
她當然憤怒，怨恨世界如此不公，向她展示了天才的世界，她卻無力抵抗，甚至只能倚靠着對手才能勉強站立。
——她真的在抱怨天才的努力嗎？
并不是這樣，紅葉極力忍着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大口着呼吸着，不想在對手面前連最後一絲尊嚴也失去。
她喘息着，喉頭幾經哽咽，這才擡起頭發出了最終的質問：“為什麽我不能和你一樣呢？”
——為什麽，我沒有這樣的天賦呢？
紅葉的唇顫抖着，既要忍住哭，又想要保持體面露出微笑，最後在全面崩潰的邊緣松開了對手，後退幾步，轉頭看向了觀衆席，看向了審查評委們：“啊，十分抱歉，我沒有辦法再演下去了。”
說罷，她轉身一邊擦着終于落下的眼淚，一邊随着燈光的變暗跑離舞臺。
第一幕結束。
38.
“紅葉、紅葉、紅葉！”青木的聲音漂浮在耳邊，朦朦胧胧，終于将還沒有脫離狀态的紅葉喚醒。
“抱歉……”紅葉搖了搖頭，回過神來，揉了揉額角。
剛才在舞臺上時，有那麽一段時間，她像是變成了劇本裏的那個人一樣，導致她下臺後遲遲無法從這段情緒裏走出來。
紅葉接過隊友遞來的毛巾擦掉臉上的汗，看着舞臺上的表演。
現在是地下愛豆的獨白，馬上又該紅葉上場了。
紅葉目不轉睛地盯着舞臺，沒注意旁邊青木擔憂的眼神，緊接着在愛豆開始在天橋下表演時走了出去。
……
“為什麽要開店？因為我這樣的人也找不到其它工作吧。”前幫派成員說道
“為什麽想要回到賽場？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我覺得我屬于那裏。”複建的運動員回答。
“太好了，你沒事就好——我啊，我喜歡演戲！所以我想到更大的舞臺，和更多優秀的演員一起演出！”天才少女這麽說着。
“偶像是能給予人心力量的人，所以我想成為這樣的人！”最後，與紅葉同游東京的愛豆說出了自己答案。
……
紅葉看着眼前的愛豆，目光平靜。
一天下來，她并沒有覺得自己的打算是一時沖動，而是認真思考後最終決定放棄。如果說有什麽遺憾的話——
“我想演最後一場戲，我小時候看到的那一場，讓我想要成為演員的那一場。”她說。
突然地，紅葉的記憶順着這場戲，回到了小時候牛島到她家來的那次。
她說她不練球了，但牛島還是說：“但是答應了你的接球，最後再練習一次吧。”
那是她一開始迷上排球的契機。
——原來已經過了這麽久，久到她已經放棄了排球啊。
那麽她還會因為放棄排球不甘嗎？
這是最後一幕前的狂歡。
所有人都湧了上來，與“紅葉”一起演了最後一場戲。
——已經不後悔了。
——因為她在兩年前，就已經打完了屬于她的那場比賽。那場雖然輸掉，但也是盡了全力而結束的、最後的比賽。
劇中劇在變暗的燈光與逐漸消失的聲音中落幕。
在帷幕落下前，突兀的，紅葉的目光落到了表演廳的入口小門，看見了站在門邊的牛島。
明明是在黑暗中，但紅葉偏偏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她鞠躬謝幕時的笑容更加深了。
于是，再怎麽不舍，故事的結局、這場演出的最後一幕即将到來——
39.
演出結束後，二年級們也沒有精力去統計應援券賣了多少，一個個攤在後臺，對自己竟然真的演完了一出話劇感到不可置信。
“感覺就像夢一樣。”
“還不想結束啊——”
“你是體力怪嗎！”有人剛剛反駁完隊友，自己就開始哭起來，“但想到以後就不能演了我真好難過——”
“聚餐！聚餐！”
“——你腦袋裏除了吃的還有什麽！”
紅葉坐在旁邊看着大家傻笑，戰火猝不及防燒到她的身上。
“緒方笑得這麽開心也已經在想聚餐了對吧！今天好累，要好好吃一頓！”
紅葉連忙捂住臉：“我笑得很開心嗎？”
“像是中大獎了一樣。”
“咦——！我只是因為演出順利感到高興而已！”
“真的嗎？”
“……聚餐也是原因啦！”
背包裏，紅葉的手機上有一封來自若利的已讀郵件。
[很厲害，這是一場錯過會後悔的演出。]
——我的演出一定讓你後悔沒有來看！
社團的交接也在聚餐中進行了。
如同上一次的交接那般，這一次的社團交接也是平靜得好像只是在說明天會吃什麽。
根地學長已經定了畢業後要去尤尼威爾歌劇學院，副社長要出國學美術，培養一年級的重擔眨眼間就落到了二年生們身上。
但經過一次完整劇目的正式演出，再回過頭看初入社團的自己，他們都覺得從一無所知到能指導後輩的變化像簡直不可思議。
“一開始覺得很慢，但眨眼間就要三年級了啊。”
40.
學園祭後，三年級的牛島也在JOC報名後成功入選縣代表隊，于12月參加了比賽。
JOC結束，牛島初中的比賽差不多就是徹底結束了，等到明年三月畢業升入高中，就是全新的比賽季。
新年參拜的時候，依舊是紅葉和牛島組隊。
他們沿着參道上山，臺階上還殘留着沒有融化的積雪，不小心踩到的話會發出很難聽的“嘎吱”聲。新年祈願的人很多，他們排了一會兒才等到搖鈴許願。
紅葉往牛島的方向瞟了一眼。
“好認真啊。”紅葉一邊想着，一邊閉上眼睛在心裏說了句新年快樂。
下山的時候紅葉有些好奇：“若利你有許願嗎？”
牛島點頭。
紅葉有些驚訝：“有點沒想到，總覺得若利不會有需要許願才能實現的事。”
“緒方同學呢？”
紅葉慢吞吞地走在階梯上：“我應該不算許願吧——”
“去年的願望是今年的演出順利，已經實現了。今年應該沒有什麽祈禱神明保佑的事，升學的話只要和以前一樣按部就班就能去高中部，今年學園祭我們也不參與了，若利你的比賽也不用擔心……但是不許願好像也很奇怪，所以最後許了——”
“緒方同學，”牛島突然出聲打斷紅葉，“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紅葉睜大眼睛，連忙上前兩步抓住牛島羽絨服的袖子，湊過腦袋去看牛島的表情。
“怎麽了？”牛島有些疑惑，垂眸看向少女那突然闖入視線的面龐。
紅葉的鼻尖有些紅，棕褐色的眼睛在擡頭時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有點像幾個月前紅葉在修學旅行時從清水寺帶回來的半紅的楓葉。
當時紅葉就是把楓葉舉在天空之下給他看，陽光透沒有紅透的楓葉，葉脈間的黃色被氤氲成淺淡的暖色調。
之後紅葉把它做成書簽送給他了，用紅葉的話說是“彌補一下排球部沒有修學旅行的青春”。
牛島看了眼腳下的臺階，擡手托住紅葉的肩，又提醒了一句：“小心腳下。”
紅葉不說話，只是搖頭，然後臉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笑容正回身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若利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啊——”等到剛下完階梯，紅葉留下這麽一句話就飛快跑到前方，等估摸着足夠距離了才停下來看牛島。
但看到牛島并沒有追上來，而是面上浮現出了明顯不解的表情時，紅葉也沉默了。
——不對，不可以生氣，生氣不舊顯得我更像小孩了嗎！
紅葉鼓着臉想。
牛島這時也過來了，見面就問：“為什麽這麽說？”
此時的牛島已經有了一米八幾，個頭比紅葉高出不少。
他這麽低着頭認真詢問紅葉為什麽覺得他像小孩，表情嚴肅，看起來就像在問隊員你昨天練了多少個發球一樣具有壓迫感，反而讓紅葉有些不知所措。
紅葉不由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我說若利，你不要吓人哦。”
牛島澄清：“我沒有。”
“總之，總之哪裏都像小孩子啦！別問了！”紅葉別開頭。
“緒方同學明顯更像小孩子。”牛島俯視着紅葉的身高，用十分誠懇的語氣說。
紅葉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這種話就算用再怎麽認真誠懇的語氣說都很招仇恨啊牛島同學！”
“緒方同學先說的。”牛島指出事實。
“……若利，莫非你生氣了？”紅葉有些摸不準牛島這句話的意思，直接問道。事實證明，和牛島說話最好有什麽就問什麽，自己胡亂猜測又累又容易誤會。
“我為什麽要生氣。”牛島更加不解。
紅葉：“……”果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