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和解
回到家的夏染一本滿足,晚間吃飯的時候,夏染爸爸又滞留在了賭場,只有母女倆一起吃飯。夏敏似乎是傷透了心,只顧自己煮東西吃,把金針菇什麽的默默倒進火鍋裏,也不像以往那樣給夏染夾菜,絲毫都不關心她的樣子。
夏染突然開口說道:“媽,我想轉學回來,和夏花一起讀書。”
“茶鎮初中太爛了,你在這裏會被耽誤的,我絕對不會答應讓你轉回來。”夏敏面無表情,夾無情地反駁了夏染的提議。
“只要我自己努力,在哪個學校有什麽區別呢?我一點都不喜歡香織中學,太無聊了。媽,只要你答應我,讓我轉回來,我保證和小學時候一樣,次次考試年級第一。”
“你在這小破學校考第一有什麽用?你這是想着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嗎?”
“當然不是。”夏染頓了頓,說道:“我想和夏花在一起,她在哪我在哪。”
“你知道我為了把你送進香織的重點班費了多大力氣嗎?你說轉回來就轉回來?”夏敏有些煩躁。
“能費多大力氣?我畢業考試不是第一名嗎?進個香織中學有什麽難的。”
夏敏欲言又止,是啊,夏染很聰明,以她小學畢業考試的成績,進香織中學不難,可是進香織中學的重點班卻不容易。夏敏為了做到這一點,不惜低聲下氣去求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香織中學的校長,夏敏是他學生時期暗戀的女生,那時候夏敏對他冷眼相對,宛若一個高傲的公主,可現在她卻要放下驕傲低着頭去讨好他,送禮陪笑臉,讓他照管好夏染,把她送進快班。
可是夏染,竟然這麽不懂事。
“我不會同意的,明天我就送你回學校。你別想着繼續逃課上網了,我會關了這個飯店,去縣裏專門照顧你,早上送禮進校門,放學我就在校門口盯着你,你別想跑。”
夏敏說到做到,關了飯店去香織中學租了房子,每天都接送夏染上下學,她被堵得很煩躁。很想做點什麽事來抗議,這天,她一如往昔削着鉛筆,忽然班裏有個乖乖女走了過來,對夏染說道:“你不是休學了嗎?怎麽又回來了?拉低我們班的平均成績,居然還敢回來。”
她說的是實話,夏染不做辯解,只把她的話當做了耳旁風,繼續做自己的事。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有沒有在聽啊?”見夏染還是不理會,那個女生深覺受到了蔑視,叨叨不休道:“真是的,你和你媽一個德性,我聽從茶鎮來的同學說起過,你媽媽就是在外面賣的,你和你媽一樣,都是壞女人。你要是不喜歡讀書,別待在我們班好不好?把我們班上的人都帶壞了。”
“說完了嗎?”夏染冷冷地擡頭,眼神裏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手裏緊緊握着的鉛筆,被削得十分尖銳。
愛麗絲坐在夏染身邊,輕輕地撩起她的發絲,在她耳畔低語道:“用你的筆,給這個長舌婦上一課吧,讓她再也說不了話,這樣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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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染卻猶豫了。
花花說過,自己要是再敢傷害別人,她就會讨厭自己,不能那樣,絕對不能。
她閉上眼,仔細回想,上一次自己不小心溺水,愛麗絲不是抛下自己消失了嗎?還是夏花的朋友救了自己。愛麗絲,不可信。
就在那麽一瞬間,愛麗絲如雲朵般消散了。
夏染忽略了眼前女生的喋喋不休,低下頭繼續寫日記,想用這種方讓自己平靜下來。花花,我該怎麽樣做,才能和你重逢呢?和母親好好商量過了,她不願意。逃課上網頂撞班主任,我全做了,可她還是不讓我轉回來,那我,還有什麽辦法呢?
既然不能傷害別人,那就傷害自己吧。
她看着桌上的鉛筆刀,輕輕地拿過來,在手腕上劃出一條血痕來。口子不深,卻紮紮實實劃傷了血管,頓時鮮血淋漓,夏染滿意地笑了。上課的時候,班主任正講着課,路過夏染的桌子,忽然聞到了一股血腥的氣息,他扭頭一看,夏染藏在桌子下的左手,已經是鮮血淋漓。
“你做了什麽!”班主任大驚失色,中止了講課,匆匆忙忙把夏染送到了醫院。
夏敏也很快趕到了,看着醫生幫夏染包紮傷口,皺着眉問道:“你就不能讓我省省心嗎?”
“不能。”夏染頑強地回答道。
“你的手表呢?”夏敏這才發現,常年戴在夏染左手腕上的那一塊手表,不見了。
夏染明白自己的目的很快就要達到了,璨然微笑道:“手表啊,我把它當做定情信物,送給一個人了。”
“送給誰了?”夏敏質問道。
“還能有誰?”夏染詭秘地一笑,認真回答道:“我把它當做定情信物,送給夏花了。”
“你!她可是個女孩子啊!”夏敏氣不打一處來。怎麽會?夏染性子是孤僻了點,可是她為什麽會喜歡一個女孩子?還說什麽定情信物這麽荒唐的話。她這是鐵定了心要和自己對着幹啊,夏敏很是頭疼。班主任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他只知道夏染這個女孩子喜歡逃課,喜歡上網,和街上的小混混經常混在一起,卻不知道,這個才十三歲的女孩子,竟然還早戀,早戀的對象還是一個女孩。
“夏染媽媽,不是我說,你這孩子我真的是管不了了。我跟校長已經說過很多次了,要把夏染轉到普通班級去,校長就是不同意,這一次,我說什麽也不能留着她了,實在是給我們班的孩子做了壞榜樣,這孩子,誰愛管誰管吧,我真的教不了了。”
夏敏雖然也氣惱夏染的種種惡劣行徑,也想責罵她,可是聽到老師這樣诋毀她,還是忍不住反駁道:“教不了?我家孩子雖然叛逆,可是是個好苗子以前在茶鎮小學,那都是年年考第一的,你不能好好引導她,就是你的錯,沒得說。還有,我的孩子怎麽樣我心裏清楚,您要是真的看不慣,我們轉班轉校就是了,用不着您這麽嘴臭。”
夏染,你什麽時候能聽話一點啊?媽媽真的好累。
中午時分,夏染在醫院打着點滴,外婆來了,這個滄桑的女人看着夏染,露出了一抹疲憊的微笑。
“媽,你怎麽來了?”夏敏連忙迎上去。
“小染還好嗎?”她從簍子裏,給夏染拿出了她秋天搜集起來的一些堅果,核桃、板栗,甚至還有一種叫八月楂的野果,笑道:“小染,你看這些,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夏染明明很喜歡這些東西,很心動,正要伸手去接過來,想到自己還在跟母親對抗,便故意抗拒着扭頭,看都不再看一眼。
“唉”外婆若有若無地嘆息了一聲,夏敏也無暇計較夏染不禮貌的行為了,拉着母親出去了。
回到出租屋裏,夏敏安靜地給母親做午飯,她剁着細細的蒜泥,大蒜的味道撲鼻而來,嗆得她流下了眼淚。可這眼淚,在夏染的外婆看來又是另一番意味。
“敏兒,你現在該後悔了吧?”這會兒夏染還在醫院打點滴,夏染外婆便不再避諱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當初我就跟你說了,這孩子一雙斷手,當的是天煞孤星的命數,讓你把她過繼給別人,你偏偏不幹。”
“媽你又來了,你怎麽這麽迷信。”
“村裏的老先生都是這麽說的,你還別不信。當初人家就說了,這孩子命數太硬,克夫克父母,要過房養,你那時候偏偏不信,非得把這孩子留在自己身邊,還為了孩子委屈自己下嫁給那個賭徒。你看看,這些年你都讨了些什麽好?夏家人對你不好,現在這孩子還給你添堵,你要是早聽了我的話該多好?”
“媽,你再說我就要生氣了。”夏敏不耐煩地剁着蒜泥,心裏卻也不得不承認母親說得對。
自己從來就是個不服輸的人,自己的女兒果然最像自己,不服輸,這樣性格的兩個人遇到一起,又是母女,真的是會相克的,因為劍拔弩張互不相讓。若想要彼此不受傷,那只能有一個人做出退步。
想到夏染手腕上的傷痕,夏敏最後還是妥協了,她幫夏染辦理的轉校手續,帶她回到了茶鎮。這個她深惡痛絕的小鎮,不知道為什麽,夏染會這麽喜歡這地方。
冬雪飄落,夏花坐在窗前專心致志地聽着課,視線的餘光裏忽然就瞥到了夏染,片片雪花飄落,夏染就站在玻璃窗外,沖她微笑着揮着手,窗戶上因為氣溫差異,蒙着一層水汽,夏花在一片迷蒙中看到夏染熟悉的身影,忽然有些感動。
她,竟然真的為了自己,轉學回來了。
夏花愣了愣,舉起手來,在窗戶的水汽上畫了一個笑臉。
“花花,我回來了。”夏染推開玻璃窗,笑靥如花地看着夏花。
“你何苦要這樣呢?”夏花看着她纏着繃帶的手腕,很心疼。
“花花,我說過,我不要和你分開。之前是我誤會你了,我不該那樣對你的。”
這一個冬天似乎格外寒冷,風雪不息,學校裏很冷,夜間夏花蓋着薄薄的一層被子,再把棉襖放在上面,勉強過冬。有一天她終于凍得感冒了,咳嗽流鼻涕很是難受,夏染二話不說就說服了夏敏,辦理了住校,和夏花一個被窩睡覺。兩個人緊緊相擁入眠,暖和了許多。到了春天,兩個人又采了許多杜鵑花,去看本地女兒會的熱鬧。
夏花越來越感覺到,自己對夏染有一種特殊的情感。
夏染雖然性子清冷,只與夏花一同出入,和班上同學都不怎麽說話,可是她的才華,她的氣質,都讓她成為了男生當中議論最多的女孩子。她那種冷冷淡淡的态度更是讓他們覺得,這個女生獨一無二,情窦初開的男孩子們私下議論起夏染,都把她當做了自己的夢中初戀,是以夏染不經意間,就成了許多男孩子的白月光。
便有大膽的男生,給夏染寫了酸溜溜的泛着中二氣息的情書,托夏花轉交給她,夏花看過之後,卻偷偷地把這些情書都撕碎了,丢進了垃圾桶,心裏還要賭氣,去試探性地問夏染:“阿染,你有沒有暗戀的男生啊?”
“沒有啊。”夏染漫不經心地回答,專心寫着自己的随筆,夏花這下放心了,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