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傳奇
這種時候，夏花打了電話來，夏染接了。
花花的語氣，還是和從前那樣親昵，她溫柔地問道：“阿染，我聽說唐城附近有家溫泉很有名，我們周末一起去哪裏玩好不好？放心，這周我做家教攢了一點錢，可以去的。”夏染忽然覺得很不安。想起上一次看電影，還是三個月前，那時候她吻了自己，三個月都過去了，她還是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疏遠自己的跡象。
這不是好事。
夏染思索片刻，回答道：“阿染，我周末打算玩游戲，就不去了吧。”
再度打開了游戲，寒弈果然還在線。
“我答應你。”夏染毫不猶豫地敲出這四個字，發了過去。
一切都很順利，結成俠侶之後，吃醋的人自然不少，漸漸地就有了一些流言，說夏染身為寒弈的幫主夫人，手法卻那麽菜。到了野外幫戰的時候，嘴炮嘲諷起來，敵對幫會的人總會拿這一點說事，說寒弈的幫主夫人，不過是個菜雞。
這下可好，原本只有殘雪的人知道自己菜，現在整個服務器的人都知道自己菜了。
夏染扶額，有些無奈。可是寒弈卻一改之前的态度，不管夏染怎麽菜，他都不再多說一句。
“怎麽？你現在不嫌棄我菜了？”
“所有人都在笑話你，我要是也那樣，怎麽還能算是你的俠侶呢？”
夏染突然有些感動。
冬雪飄落之時，夏染靜靜地看着唐城，又是兩個月過去了，夏花發來的所有消息，她都選擇了無視。這樣做，花花會傷心的，可是花花，我若是還和以前一樣對你，你對我的情分只會越來越深吧，直覺告訴我，這樣下去，某一天你會走到萬劫不複的地步。我有喜歡的人了，你也應該，去尋找你喜歡的那個人，不是嗎？
再一次，夏花約夏染出去的時候，她終于妥協了。
兩個人坐在火鍋店裏，夏花似乎有打不完的電話，一邊和別人興奮地說着些夏染聽不懂的事，一邊眉飛色舞地沖夏染微笑。她的臉上，化着濃重的煙熏妝，右耳上打了三個耳朵，水鑽的耳釘閃閃發光，一點都像個學生的樣子。更重要的是，她以前視若珍寶每天都要随身攜帶的那一塊藍色手表，不見了。火鍋咕隆咕隆冒着熱氣，香味四溢，夏染卻沒有了從前一起吃火鍋的心情。
她敏感地察覺到，夏花變了，短短半年，她變成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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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染，在學校還好嗎？”
“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不過，我不在學校了。”夏花淡然回答道。
“為什麽？”夏染突然緊張起來。
“因為，要還債啊。”她淡然微笑，眉眼都是溢出的笑意，“不過，我現在過得很好，不用去上課，不知道有多自在多開心呢。對了，阿染，我還找了個男朋友，現在關系挺好的。”
她熟稔地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燃了，開始吞雲吐霧。
不一會兒，便進來了一個陌生的男子，夏花沖他招了招手，他便小跑了過來，吻了吻夏花的額頭，在她身旁坐下來，沖夏染打了打招呼：“你好，我是夏花的男朋友秦朗。”
席間一切都很正常，夏花比起以前似乎更開朗了，無數次挑起各種話題，甚至當着夏染的面，和她所謂的男朋友打情罵俏，夏染看着，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可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太刻意了。
吃完飯，天已經黑了，三個人在街上逛了逛，夏花突然問道：“阿染，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約定嗎？”
“哪一個約定？”
“當初在我家說的那個。還記得嗎？那時候你說過，等我們長大了，要一起去看不夜城，去蹦極，去彩雲之南，去下雪卻不會冷的北海道，還算數嗎？”
“當然算數，等有時間我們就去。”夏染答道，和夏花相視一笑，輕輕地把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一直逛到深夜，夏花才叫了一輛出租車，把夏染送上了車，囑咐道：“到了宿舍，馬上給我打個電話，記住了。”
“好。”
夏染離開後，夏花仿佛松了一口氣一般，松開了身邊男生的手，悶悶地說道：“多謝啦。”
“咱倆可是好兄弟，客氣啥！對了，老大說了，明天有一批貨要到魔都，讓你安排人去取呢。”
“還是用老辦法嗎？”
“對。記着挑人的時候仔細點，挑穩重點的窮光蛋，不然在安檢的時候露餡就完了。”
“嗯。”她應答着，一伸手便把手裏的煙頭丢在了地上，高跟鞋踩上去，碾了碾，可以感覺到後背肩胛骨的地方，隐隐作痛。她知道，那裏镌刻着一朵墨色的花。
阿染，你難道沒有發現，這裏就是不夜城嗎？這裏每一夜都是燈火璀璨，笙歌不歇，我們的約定，只要你願意，随時都可以實現，可是我們倆，卻變了。那麽高傲的我，終究還是被迫上了賊船，而你，也極力疏遠我。
可是，喜歡就是喜歡，我是不會改變這心意的。哪怕是用欺騙的方式，我也要和你冰釋前嫌。
她低低嘆了口氣，高跟鞋叮叮地響着，未曾注意到，夏染從不遠處的噴泉背後走了出來。
原來，你只是演給我看的啊。
八月六，兩個人一如往常去商場挑裙子，夏染在試衣間裏面試裙子的時候，夏花在外面拿着她的手機。忽然手機一抖，來了新的消息，夏花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來人的消息是：親愛的，票買好了嗎？
“你要去哪兒？”夏染剛出來，夏花就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你在說什麽啊？”夏染笑道。
“我看過你的消息記錄了，這個人，是你玩游戲認識的親友是不是，你是不是還要去見他。”
“是，可是他是個好人，和鹿竹一樣。”
“阿染，你清醒一點，你覺得每天花大把時間泡在游戲裏的是什麽好人嗎？”夏花情緒有些激動了。
“照你的意思，我也不是什麽好人。”夏染莞爾，“我和那個人，認識了有一年了，我相信這個人的為人。不過是暑假去他的城市旅游一下而已，你緊張什麽啊花花？”
“阿染，你太單純了，你以為真的有清心寡欲的男人嗎？他叫你去，就是想睡你。我在酒吧打工，這樣的戲碼看多了，男人把女孩子灌醉，然後拖去酒店糟蹋。你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會被這個人的花言巧語所欺騙呢？”
“我知道，你那個所謂的男朋友是假的。你找他，就是為了讓我放心，讓我跟你和好。知道我為什麽不告訴你寒弈的存在嗎？因為我知道，你看不慣有人和我彼此喜歡，會想盡辦法毀掉我的幸福，所以我選擇隐瞞，都是因為你太跋扈了。還有，你在的環境，和我在的環境不一樣，你以為每個男人都是你見到的那樣嗎？”
最後一句話，狠狠地刺痛了夏花的心。
“天下烏鴉一般黑，你怎麽就是不信呢？”夏花很是激動，“我不準你去！你要是去的話，就別管我翻臉不認人，咱們倆一刀兩斷絕交！”
“你以為你是我什麽人？你管得着嗎？不是要絕交嗎？我求之不得。”夏染璨然微笑，拿起衣服就往試衣間外面走去。
“阿染！”夏花追上去拉住夏染的手，低聲下氣地說道：“你媽媽托我照顧好你，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往火坑裏跳。算我求你了行嗎？”
“又是我媽，從小到大，你就當她的走狗，她給了你多少錢啊你就賣了我？我告訴你，我偏要去！花花，我真的對你失望透頂，咱們以後，一刀兩斷吧！”夏染說完，便甩開了她的手，怒氣沖沖地走了。
“你以為我願意管你？你愛怎麽着怎麽着吧，絕交就絕交！”夏花也不甘示弱，對着夏染的背影放出了狠話。
夏花獨自一人留在商場，蹲在試衣鏡前呆呆地看着，慘白的燈光有些刺眼，照在她濃豔的妝容上。
自己真是太蠢了，勸人就勸人，為什麽哪壺不開提哪壺，要提起她媽媽夏敏呢？明知道夏敏是夏染最讨厭的人，明知道夏染從小到大一心要自由，為什麽還要提起呢？這下好了，即便是夏染沒有下定決心去見那個男網友，為了忤逆自己和夏敏的意願，她也會去這麽做的。
她有些頭痛。
夏染回到宿舍，室友一臉媚笑地湊上來，說道：“阿染，聽說你和寒弈要奔現了？你怎麽瞞着不告訴我啊？要不是寒弈跟我說起，我還完全不知道你要去魔都找他呢。我跟你說，寒弈他可是個富二代，你也知道，他玩的那個仙男光外觀就氪金七位數。你和他要是真成了，可得感謝我這個媒人……”
“哪有，寒弈他騙你的，我一個女孩子怎麽可能一個人去找他？”
“騙我的？他說得可真了。”
“嗯，騙你的。”
室友宛若洩了氣的皮球，怏怏不樂地走了，夏染打開消息，回複寒弈道：“對不起，我不能赴約了。我想過了，網絡世界的虛拟感情，怎麽能算是真的呢？我們還是做游戲俠侶好了，每天一起打打游戲，不是挺開心的嗎？”
“你這是在戲弄我的感情嗎？我們結成俠侶都快一年了，你居然懷疑我對你的感情是假的？”良久，寒弈才這樣回複道。
“不是，是我的問題，是我的感情很假。我覺得我要是在這種情況下去見你，是在欺騙你，那樣太不負責了。”
“行吧。”
“我們還能做回普通的師徒嗎？”
夏染愣了下，那消息根本沒發出去，因為對方已經把自己給删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打開電腦登錄了俠骨丹心，打算退掉幫會。既然要走，就走得灑脫一點吧，從此以後，兩不相欠。
夏染登上游戲後，愕然發現，不用自己動手退幫會，寒弈已經把她給踢出去了。
伴随而來的，還有鋪天蓋地上百條的系統通知：“XX已對您開啓了仇殺。”所謂仇殺，便是一種宣戰的方式，和仇人無法組隊無法一起打副本，并且随時随地可以挑起戰火。這是什麽情況？夏染粗略地看了下，那些對自己開仇殺的人，竟然都是殘雪的故人。明明昨天還在一起玩，同進同出的幫會親友，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呢？
還沒反應過來，寒弈已經帶着殘雪的人，把夏染埋屍了。踩着她的屍體在世界上開始了謾罵：“離歌，你要點臉行不行？要打幫戰就明着來，何必要玩007這種陰損的手段？你們的007墨染，已經被埋了，趕緊滾來收屍！”
難怪他們反應這麽過火，原來是把自己當成了離歌派來的奸細。
她連忙在游戲裏給寒弈發消息：“你誤會了，我真的不是007，你見過我這麽笨的007嗎？”
“我說你是你就是，你覺得除了你自己，還有誰會質疑嗎？”
這下夏染明白了，這根本不是誤會，這是報複。
花花你說對了，天下烏鴉一般黑。哪怕是那麽溫文爾雅的寒弈，一旦自己說不願意奔現，他就會站到對立面，打擊報複。
真可怕啊。
夏染明明只是個剛入坑一年的小白菜，就這麽因為寒弈的報複，一夜之間成了本服的傳奇人物。
在玩家們的流言裏，她是子寧不嗣音元老級別的人物，受了幫主離歌的委托，用ID墨染的仙女小號假裝萌新，接近斷橋殘雪幫主、本服第一高手寒弈并且拜師，然後欺騙他的感情慢慢上位成為本服第一大幫殘雪的幫主夫人，以便給嗣音提供殘雪的內部情報。敵對幫會派來的一個奸細，坐到幫主夫人的位置，這種戲碼吊足了吃瓜群衆的胃口。
夏染有些哭笑不得，我自己咋不知道，自己這麽優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