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追夢
縱然夏花幫她隐瞞這一切,夏敏還是從夏染的微博上,發現了她的行蹤,當即一個電話甩了過來:“夏染你想幹什麽?我這麽多年嘔心瀝血,把你培養成一個名牌大學生,你就這樣作踐你自己嗎?你對得起我嗎?”
“媽,求求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成為一個好演員的。”
“不行,你給我回來!”
“回去?你覺得我回茶鎮能做什麽?我不是一個可以随意被你囚禁的小孩子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夢想?”
“好啊,你有你的夢想,可以,那你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了。我也不會給你錢的,你就等着餓死吧你!”夏敏說完,不給夏染一點分辯的機會,便猝然挂斷了電話。
夏染知道,母親夏敏說的是事實,她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缺錢,手頭僅有的兩千塊錢,還是夏花借給她的。
來橫店闖蕩的年輕人數不勝數,他們都懷揣着大大的夢想,蜷縮在小小的空間裏,等待着能夠讓自己一飛沖天的機會。多數人,都慢慢在瑣碎而又沒有希望的日子裏,磨掉了當初的一腔熱血,黯然離開,現在夏染也成了這些人當中的一員,她租了一間小房子,這房子很小很小,小到放下一張床之後,就放不下別的東西了
半夜,夏染睡在床上,天氣有些冷,沒有空調,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忽然在睡夢中聽到窸窣作響,一只肥肥的油膩膩的老鼠,順着她的腳往上爬,爬到了她的胸前,或許是因為壓迫到了心髒,她一下子驚醒,“啊!”地尖叫了一聲,那老鼠吱吱叫着,慌不擇路地跑掉了。
她驚魂未定地坐起來,卻什麽都聽不到了。
難道,剛剛只是個夢境?她揉了揉腦袋,擰開燈,只見自己的潔白的睡衣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油漬痕跡,一直從腿上延伸到胸前。原來不是夢啊,夏染吓出來一身冷汗。從小她就害怕這些東西,以後天氣慢慢熱起來,什麽東西都有,現在只是一只大老鼠,這出租房隔壁就是一個臭池塘,以後會不會半夜有水蛇爬進來呢?她越想越後怕,仿佛真的有一條水蛇,緊緊纏在她脖子上。
時隔一年,夏染又看到了愛麗絲,似乎自己每次走到絕境的時候,她都會出現在自己身邊。愛麗絲輕輕地脫下了紅木屐,坐在床沿上,她微笑着拿起夏染的修眉刀,說道:“阿染別怕,我在這裏,要是進來什麽東西,我就用這個修眉刀解剖掉它,把它遠遠地丢到臭水溝裏。現在,好好睡覺吧阿染,我會在這裏守着你的。”
得益于愛麗絲,夏染沉沉睡去了,第二日醒來時,床前已不見了愛麗絲的身影。
打開手機看一眼,夏敏深更半夜又給自己發了消息:“我給你半個月時間,你要是不回來,或者去找一份正經工作,咱們倆就斷絕母女關系!我說到做到!”夏染有些頭疼,正經工作?
辦卡、□□……等等一系列事情忙下來,已經是大中午了,夏染忙得口幹舌燥的,随意在小賣鋪買了一瓶礦泉水解渴。店裏的大叔給夏染找着零錢,瞄了一眼她,樂呵呵地說道:“小姑娘,一個人來當群演嗎?”
“和我的男朋友一起呢。”或許是因為和夏花一起生活了一年,她的戒備心也很重,編了個謊,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
“那倒是挺好,女孩子一個人在這地方,不太安全。”他吧嗒吧嗒吸了口煙,說道:“小姑娘,我覺着你演技應該挺厲害的,我這裏有些接通告的群,你要不要加進來?一般那些劇組需要群演的話,群裏都會有通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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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多謝大叔!”夏染感激地看了大叔一眼,火速加進了大叔推薦的那幾個群,撓了撓頭:“不過,大叔我這才剛來呢,你怎麽就覺得我演技挺厲害的呢?”
“你昨天從這裏路過我注意到了,只有你一個人拖着行李箱,壓根兒就沒有什麽男朋友一起是不是?”大叔憨憨地一笑,“可是你卻說得那麽果斷,說得自己都信了。我啊,在這橫店開店也好多年啦,看到過不少年輕人拖着行李箱興高采烈打這兒進去,又拖着行李箱怏怏不樂地打這裏出去。很少見看到你這樣有天賦的,我看人一準兒沒錯的。”
“那就借您吉言啦!”夏染神色間有些愉悅。
“不過啊,有沒有天賦是一回事,能不能堅持可就是另一回事喽!”他拿起一柄蒲扇扇了扇風,仰面躺在藤椅上,斜睨着夏染。
“我一定會堅持下來的。”夏染信誓旦旦。
回到出租屋,夏染粗略地算了一筆賬,租房子花了六百塊,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花了兩三百,現在她手裏就剩下一千塊左右,看來,從明天開始就要準備接一些群演的工作啦。
夏染很幸運,在一群群演當中因為容貌比較出挑,第一天就接到了一個宮女的角色,還不是那種單純的背景板,而是有兩句臺詞的。這讓她頗有些高興,可是站在旁邊一同等戲的幾個女群演就不高興了,語氣裏滿是嘲弄:“切,一個新人怎麽配合機位都不知道,憑什麽選她?要我說啊,咱們這裏面只有煙雨姐配接這個角色。”另一個人附和道:“是啊!這新人肯定得出醜,你們就等着看好戲吧!”
衆人口中的煙雨,此時正倚靠着牆,定定地看着夏染,仿佛要把她給生吞活剝了一樣。她聽着這些閑言碎語,看着煙雨那副表情,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如果說玩俠骨丹心給她帶來過什麽好處的話,大概是不畏流言的心态吧。可不是嗎?那時候自己莫名其妙被污蔑成雙面間諜,遭到所有人的謾罵,心态極佳。
比起那些人,這幾個群演說的話,簡直就是撓癢癢,甚至讓她心裏有些舒适。
到了片場,她迫不及待地看了看,可惜了,這片場拍的并不是蘇墨在拍的那部古裝戲。
不過,來日方長,自己總有一天能夠遇見他的。
工作人員指導她說道:“小姑娘,你這個角色啊,演的呢是一個在宮中與侍衛私通被發現的宮女,會被從灌木叢裏面拖出來,然後你大喊‘我是冤枉的!’,哭嚎着被拖走,會給你一個三秒鐘的特寫鏡頭,好好演,知道嗎?”
“嗯!我會盡力的,辛苦您了!”
等待的間隙裏,夏染仔細揣摩着,既然是私通被發現,那麽一定十分驚惶,那麽臉部的表情該怎麽控制呢?如果太過驚慌,就顯得做作,可是收斂一點,可能又演不出那種驚慌的感覺。她想了想,果然演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緒拿捏得好,就是炸裂式演技,拿捏得不好,就成了毀容式演技,還真是讓人糾結啊。
萬萬沒想到,她這一等,就從上午等到了晚上,飯也沒吃,天都黑了也沒個通知。
“收工了收工了啊!”有工作人員喊道,群演們紛紛去領了盒飯,夏染在人群中仔細找着,終于找到了那個給她說戲的工作人員,他戴着眼鏡,愣了一下說道:“哦,今天這戲拍得慢了點,我估摸着,你那場戲要明後天才能安排上。”
居然沒有早給自己一個通知,讓自己空等一整天,夏染心裏小小埋怨了一下,卻并沒有形于色。
回到出租屋,夏染勉強咽下了那一份難吃的盒飯,猛地灌了一大口水,才沖淡了嘴裏奇奇怪怪的味道。她摸出一面鏡子,對着鏡子擺起了表情,捏捏臉,太僵硬了,雖然美麗,卻沒有該有的那一份生動。
忽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夏染靜靜地回頭,只見一只肥肥的老鼠從衣櫃後面爬了出來,它居然一點都不懼怕屋裏的光線,徑直走到垃圾桶旁邊,細細嗅着,爬了進去,專心致志啃起了夏染沒有吃完的盒飯。夏染雞皮疙瘩都落了一地,顫抖着地放下鏡子,慢慢靠過去,一伸手便把垃圾袋擰成了一個死結,那老鼠驚覺自己被關在了裏面,瘋狂竄動着。
“小兔崽子!呸!小鼠崽子,膽子可真肥啊!”她輕哼一聲,帶上鑰匙出門下樓,一邊走,一邊拿着垃圾袋瘋狂旋轉起來,估摸着那大老鼠被自己轉暈了,才一甩手把垃圾袋丢進了樓下的垃圾箱。
回到房間,她繼續琢磨着該怎麽演這個角色,找了些經典的電影鏡頭去看,心裏似乎有了一點感覺。不知不覺就是深夜了,這出租屋的隔音效果很差,她可以聽到隔壁房間那對男女在混合雙打,無奈地撇了撇嘴,用耳機堵住了耳朵。
所幸第二天沒有等多久,就開始拍夏染那場戲了。配合的男演員叫汪泉,兩個人走進假山下的灌木叢中,灌木叢裏滿是荊棘,劃傷了她的小腿,她咬咬牙忍住了。等待的間隙裏,汪泉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趁機摸了摸她的胸。
夏染驚恐地擡頭,只見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嘴角歪成一個猙獰的弧度,解釋道:“這不是拍戲嘛,我幫你找找感覺。”
她臉不紅心不跳,也笑了笑,一個耳光狠狠地打在汪泉臉上,留下四道駭人的紅印子。
“不好意思,我也在拍戲,大佬您感受下,我這一掌打流氓的力度可還行?”
“你!”汪泉臉色鐵青,正要喊出來,卻被夏染捂住了嘴:“你不想要工錢就盡管喊,喊到全片場所有人都聽到,這兩天的工資就全泡湯了,想想看,也有小一千呢。喊啊你,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弱女子打到喊救援,丢不丢臉啊哈哈!”
汪泉憑借着自己在橫店混的資歷,當上了個小頭目,還是第一次遭到這樣的侮辱。
這樣的騷動似乎引起了導演的注意,他問道:“你們倆,是有什麽事嗎?”
“沒,沒事!導演,我們準備好了。”汪泉慌不擇言地說道,導演似乎有些不耐煩,答道:“那就開機吧!”
“你把我臉刮花了,我要怎麽拍戲?”他冷靜下來,低聲問夏染。
夏染噗嗤一笑,“大佬,就你這張臉,能有幾次露正臉的戲啊?”
一句話就戳痛了汪泉的小心髒,她說的是實話,自己來這橫店混了三年,雖然是群演當中一個有頭有臉有點人脈的人物,被大家尊稱為“汪哥”,但其實也只是在各個劇組打醬油,比其他人熟悉那麽一點點罷了。三年來,因為顏值上太過平常,演正派不夠帥,演惡毒反派又不夠邪惡醜陋。夾在中間,他成了一個平淡無奇的背景板,還從來沒演過有臺詞的角色。
這個夏染,一來就能接到能露臉又有臺詞的角色,不簡單。
行啊,我收服不了你,總有人能收服你這個小浪蹄子。
第一遍走完,導演似乎不太滿意,說道:“不行,哪有私通被抓這麽矜持的?這樣吧,頭發弄亂點,上衣敞開點,咱們再來一條。”他剛吩咐完,就有工作人員上前來,粗暴地把她的頭發揉散,解開了她戲服的幾顆盤扣,她心裏有些抵觸,但還是沒有反抗。演戲而已,她默默告訴自己,忍着痛重新走進荊棘叢中。
“咔!”導演再一次中斷,用不由分說的語氣說道:“換演員吧!那個站角落的宮女你過來,替掉她!”
煙雨歡欣雀躍地跑了過去,沖夏染得意地一笑,夏染只得怏怏不樂地退回了群演當中,幾個看不慣她的老人得意洋洋地嘲諷道:“新人就是放不開,被換了吧!活該!”被撤下後,她只得和其他充當背景板的宮女一起,在主角被送上刑場的時候,扮演圍觀的人群,需要尖叫嘶吼,辱罵指責主角,偏偏這一場戲女主角很不在狀态,重拍了一條又一條,夏染也只得跟着吼了一遍又一遍,大汗淋漓,嗓子都要冒煙了。
當群演,還真沒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