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錯了

第12章 錯了

疏影橫斜水清淺,幾尾紅鯉在池中游動,濺起幾滴水落在謝蘊裙擺。

她擡手輕輕撫過裙面,觸得些濕,又撒了把魚食,這才擡步進了裏院兒。

“你再說一次!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聽雪妹妹作何這般兇,我們也不過是随口一說罷了。況且,青瑤郡主與我們二爺确實青梅竹馬,情誼匪淺,我們又沒說錯。”

“你方才話中意思,分明是說青瑤郡主與二爺有私情!”

“這話可是從你口中出來的,我們幾個可未曾說,你莫要含血噴人。”

“你!”

“鬧什麽?”謝蘊緩緩進來,掃視一圈問。

“二娘子。”幾個丫鬟忙屈膝行禮。

聽雪捏着拳頭站到謝蘊身邊,憋得眼睛都紅了。

“去搬把椅子來。”謝蘊吩咐道。

“是,姑娘。”聽雪乖乖進屋去搬椅子。

謝蘊臉色淡漠的掃過那幾張或不安,或不服氣的臉,道:“跪下。”

幾個丫鬟互相瞧了一眼,而後跪在了地上。

那幾分眉眼官司,謝蘊盡收眼底,側頭與問月道:“吵什麽?”

“禀娘子,奴婢與聽雪先行回來時,便聽見她們三人在院兒裏說話,言語間,青瑤郡主與二爺甚是親密,聽雪便去與她們說閉嘴,這才争執了幾句。”

謝蘊微微點頭,又瞧向那跪着的三人,問:“可是這樣?”

“二娘子若是去打聽,便知奴婢說的是實話了。”其中一人直視着她道。

“問月,掌嘴。”謝蘊淡聲道。

“是,娘子。”問月微微屈膝,行下石階,擡手甩了那方才答話的人一巴掌。

那女子頓時捂着臉喊:“二娘子行事偏頗!”

“我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你來教!”謝蘊厲聲道。

瞧着那丫鬟紅着眼閉嘴,她方才又道:“青瑤郡主雲英未嫁,你是何居心毀她清譽?再者,主子的事,何時輪到你一個下人說嘴了?這一巴掌,你挨的不冤。”

聽雪立在一旁,擡着下巴狠狠點頭。

那丫鬟瞧見,指着她忿忿不平道:“說二爺與青瑤郡主有私情的分明是她!二娘子徇私,分明是在袒護她!”

“既是知我護短,又是誰予你的膽子,敢來算計我身邊的人?”謝蘊目光沉冷道,“今日若非你們提起,她怎會知郡主名諱?”

她說罷,冷笑一聲,“自個兒做錯事,還在這兒攀咬旁人,我倒是要瞧瞧,将你們亂棍打一頓,讓人拖出去發賣,那指使你們的,可膽敢冒個頭?”

“求二娘子寬恕,奴婢知錯了!”另兩個丫鬟簌簌發抖,慌忙磕頭求饒道。

“既是認了這錯處,便各自去領五個板子,日後院兒裏伺候警醒些,禍從口出的道理,想來我不說,你們也是知曉的。”謝蘊說了句,視線淡淡掃過那神色怨憤的,“你便罷了,領二十板子出門去,到松月堂聽大娘子吩咐吧。”

謝蘊說罷,起身進屋,吩咐了聲:“問月,你盯着些。”

“是,娘子。”

“二娘子好狠的心!二十板子怕不是想殺我滅口!分明是你自個兒善妒,惱羞成怒!”那丫鬟立馬從地上爬起來,扯着嗓子嚷叫道。

聲音落在身後,謝蘊身影微頓,而後轉過身來,“惱羞成怒?你覺着你算什麽東西,憑你三言兩語嚼舌根,竟也想離間我與二爺?”

那丫鬟神色倏然一變。

謝蘊已然收回了目光,“不敬主子,以下犯上,問月,你帶兩個婆子親自将她扭送去大娘子跟前,讓大娘子處置。”

“是,娘子。”問月屈膝應聲。

一向溫柔的人,此時臉上也多了幾分厲色,示意婆子将她抓住了,擡腳出了院子。

謝蘊進了屋子,聽着外面的聲音遠了些,伸手将發髻上的玉簪拔了,一頭發絲頓時散在了肩上。

聽雪換了熱茶來,咬着唇欲言又止。

“今日之事不在你,不必多想”,謝蘊伸手接過,說道。

“奴婢不是在想這個,是……”聽雪說着一頓,聲音低了低,“娘子,可要奴婢去打聽打聽那位郡主?”

謝蘊:“不必。”

她清楚的很。

聽雪不知她心中所想,卻是覺着,那丫鬟說錯了,她家姑娘才不善妒呢,最是胸襟寬廣不過啦!

不多時,問月便回來了。

“娘子,大娘子問了奴婢後,讓人打了那丫鬟二十板子,趕去了做粗活。”

謝蘊‘嗯’了聲,“她的東西記得吩咐人送去,再拿一瓶傷藥去。”

“姑娘……”聽雪不願意給。

謝蘊合上書,擡手在她額上輕點了下,“不過是一瓶藥罷了,值不了多少銀子,大氣些。”

“可她那樣說你……”

“教訓給了,這事便罷了。”謝蘊道。

問月沒急着去,且問:“娘子是如何知曉,那丫鬟是受大娘子指使的?”

謝蘊尚未答,便聽得聽雪訝異道:“大娘子?”

問月點點頭,“不若,你以為方才我為何不攔着你?”

聽雪鼓了鼓臉,道:“我只當你是也同我一般氣呢。”

“氣自歸是氣的,但若只是生氣便吵嚷,院兒裏還有沒有規矩啦?”問月彎唇笑了笑,“不攔着你,确實是出于私心,要将這是稍鬧大些,才便宜娘子将那些旁的人攆出去。”

“可是……你怎知那是受人指使的?還是大娘子指使的?”聽雪撓着腦袋問。

問月微微嘆了口氣,憐愛的摸摸她空空的腦袋瓜。

聽雪迷茫的眨眨眼,怎麽還不說?

卻是聽旁邊有人輕輕笑了聲。

“姑娘……”聽雪臉紅了紅,跺着小腳羞臊喊。

謝蘊握着手裏的書卷遮了大半張臉,卻是遮不住那雙眸子裏流淌的笑意, “沒笑話你。”

說罷,又輕聲與她解釋道:“若是她們說嘴只圖一時爽快,那成親時便該說了,何至于等到今兒?還偏巧讓你和問月聽見了?再者,她們原先是二爺身邊伺候的,府中沒幾個人能使得動,雲七堂那邊自是不會,那便只剩下了松月堂的大娘子,至于是被差使,還是得了什麽好處,便無甚要緊了。”

“可是,大娘子為何要這樣?”

謝蘊翻開手上的書卷,似是随口道:“約莫是給我提個醒吧。”

聽雪愈發迷糊了,皺着張臉問:“可是……那大娘子不是好心嗎?姑娘為何還将那丫鬟趕出去?”

“若是随便誰都能用的了我身邊的人,那又何必留着?”謝蘊忽的擡眼,淡聲道。

聽雪張着嘴啞言一瞬。

對啊……

那四宜堂不就成了篩子?

“姑娘放心!我與問月只聽姑娘的話!”聽雪立馬道。

謝蘊點點頭,“乖,去剝核桃吃吧。”

聽雪:“姑娘真好~”

問月掩唇噗嗤笑了聲。

.

雲七堂。

門口的丫鬟打起簾子,嬷嬷進來,禀報道:“公主,四宜堂那邊兒生了些事。”

永嘉公主倚在軟塌的迎枕上,拿着布老虎逗瑩姐兒玩,示意她繼續說。

嬷嬷将方才丫鬟禀報來的複述了。

“到底是謝氏的姑娘,恩威并施,很是妥當。”永嘉公主贊嘆道,“配給二郎,有些可惜了。”

“說起二爺,奴婢倒是聽聞了另一樁事。”

“他又惹什麽禍了?”永嘉公主頓時咬牙道。

嬷嬷忍笑道:“公主莫急,奴婢倒是覺着,未嘗是禍端。”

嬷嬷将今日午後街上那事說了一遍,笑着寬慰道:“公主可安心了,二娘子雖是将二爺攆去書房,但也是護着的。”

永嘉公主卻是嘆了口氣,“阿蘊自是好的,我只怕她是識大體,為着家裏的臉面,這才替二郎出頭。”

她說着,又氣道:“那混賬,這點小事教人算計!到頭來,還得自個兒媳婦兒護着!”

晚間用膳時,戚國公也回來了,一家人倒是難得湊齊。

戚钰偷悄悄看謝蘊,不防被親娘錘了一記。

“做甚打我?”他扭頭,捂着肩膀委屈道。

永嘉公主冷哼了聲,“丢人。”

戚钰:“?”

他娘不愛他啦???

用過飯,永嘉公主忽的吩咐說:“眼瞧着要入冬了,這秋日來,有二郎和二郎媳婦兒的喜事,也沒顧得上,趁着入冬前,辦場宴席,将各府的王妃郡主都請來,親戚間湊個熱鬧。”

聞言,白珠兒微楞,攥緊了手裏的帕子,低聲道:“兒媳記下了。”

“日子就定三日後吧。”

“是。”白珠兒颔首。

事情說罷,永嘉公主朝她擺擺手,“你事多人忙,不必伺候了,去吧。”

白珠兒稍稍安心了些,順勢起身告退。

謝蘊也起身,與白珠兒微微屈膝。

出了屋,與廊下候着的嬷嬷對了個眼神,白珠兒微微搖頭。

永嘉公主應當是不知情……謝氏,也該是不知是她。

屋裏,永嘉公主朝謝蘊伸手,“近前來坐。”

“謝母親。”

“今日之事我聽了幾句,二郎懶散,院兒裏伺候的也不警醒,你該收拾便收拾,無需顧忌什麽,另外,青瑤那丫頭,比二郎小得一歲,王兄王嫂去得早,府裏也不剩幾人了,早年時來府中住過兩年,後來在宮中讀書,這才搬去了宮裏住,在皇兄皇嫂的照拂下長至今日。”

她說着稍頓,又道:“青瑤雖是庶出郡主,但王兄膝下只她一個,養在宮裏時,吃穿用度與公主無異,這兩年,皇後也在為其擇親,只是尚無良人相配,你們二人年歲相當,過幾日見到,也可說說話。”

謝蘊很是想問,既是門當戶對,又有情誼,何不順勢替戚钰娶了梁青瑤?

“多謝母親,阿蘊記下了。”

出了雲七堂,謝蘊回頭望了眼那燈火處。

毋庸置疑的,永嘉公主是坊間難尋的好婆母,不苛待,不站規矩,也不會事事插手,言行約束。

唯有請旨賜婚一事,錯了。

“姑娘……”聽雪喚了一聲。

“走吧。”謝蘊收回目光道。

若是不出意料,明晚她便能見到梁青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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