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家宴

第16章 家宴

幾聲竊竊私語,打趣戚钰分明是來找媳婦兒的,永嘉公主實在多餘擔憂。

戚钰聽見,還得意道:“舅母都知道啦!”

謝蘊:“……”

明知他來,多半是為了梁青瑤,聽見這打趣言語,卻依舊止不住的面色發燙。

混賬胚子!

戚钰蹭過來,殷勤問:“你喜歡哪盆呀?我去與母親要來給你。”

“多謝二爺,母親已經送了那株綠梅給我,不必勞煩。”謝蘊不動聲色的往一旁挪了挪,拉開兩人之間略顯親密的距離。

戚钰沒發覺她的動作,嘴裏嘟嘟囔囔道:“誰家親娘做得這般周全,竟是不給我留些功夫使……”

謝蘊啞言一瞬,只當沒聽見他咕哝。

誠然如她那日當街所說,戚二爺心善,莫說幾盆花卉,便是旁的他要緊的東西,心中有所虧欠,也能輕易給她。

“你熱嗎?臉瞧着有些紅。”戚钰歪着腦袋打量她,低聲道。

“今兒日頭好。”謝蘊微眯着眼瞧向當空,避開他的目光。

戚钰也順着她的視線瞧去,被晃得眯起眼,附和點頭,“我聽聞,你們珍藏的書冊總是要趁着日頭好時,拿出來曬曬?你可要曬?我來幫忙!”

謝蘊沒瞧他自告奮勇的模樣,只是淡聲解釋:“姑蘇濕潮,是以需在晴日時曬書,但邺都這般以北之地冷寒,無需晾曬。”

戚钰頓時有些失望的‘哦’了聲,抓耳撓腮的想,他要做什麽才能讨她歡心呢?

好難哦。

一旁,陪在永嘉公主身側的梁青瑤,眼角餘光瞥着那親密說話的夫妻,握着絹帕的手幾欲将掌心軟肉掐疼。

戚钰那副小心翼翼讨好的神态,她竟是從未瞧過。

猶記得,當日他初聞這樁親事時,抗拒的很,甚至為此與永嘉公主大吵一架,牽了馬要親自去将那傳旨之人追回來。

後被永嘉公主教訓一頓,更知那傳旨人已到姑蘇時才作罷。饒是如此,那段時日,戚钰一點就炸,邺都那幾個混不吝的纨绔子弟,路上遇見時,都要躲着他走。

當日,梁青瑤雖是悔憾不曾早些言明心意,但知他要娶的是謝氏才名遠揚的那位姑娘,心中更是不屑,無所懼怕。

她與戚钰一同長大,戚钰對讀書多厭煩,她最是清楚不過,謝蘊是重規矩知禮節之人,戚钰偏生恣意慣了,二人日後必是怨偶,互看生厭,戚钰不會哄着她,而謝氏那般才情才性,哪裏忍得了這些?這樁婚事不會長久。

但卻不想,戚钰竟是對謝蘊上了心。

那日戚钰本該吃回門酒,因馬場之事耽擱了,翌日回城時,他竟是急匆匆的往府裏趕,那日她便滿心不安,直至前兒拉着程敬,在玉江樓遙遙瞧見他們時,心中駭然。

戚钰很難讨好,出身高貴,家中父母寵着,便是連宮中官家也疼寵他,即便惹了事,也都是大懲小戒草草了之,是以,戚钰才能在邺都橫行霸道,也慣得他那副不知收斂的性子,若是不高興了,誰的面子也不瞧。

就是這樣一恣意郎君,那日卻是伏小做低的跟在謝蘊身旁。

當時程敬也在瞬間變了神色。

更遑論,席間程敬對謝蘊多次試探之時,戚钰更是體貼,多次護着。

從前戚钰誰都瞧不上,身邊也只跟她多親近些,梁青瑤也不急,但如今出了這般岔子,她若是再不作為,只怕為時晚矣。

只可惜方才永嘉公主說了那一句,不然的話,今日這花宴倒是不失為良機。

謝蘊能感覺到那道視線在身上停留許久,手指捏緊又松開,半晌後,她唇角噙笑的扭頭,“郎君可喜歡這盆芙蓉?”

戚钰被她這突然親近的姿态哄得愣怔,叭叭兒的嘴一停,老實道:“芙蓉糕好吃的。”

“……那便與母親讨要一盆吧。”謝蘊深吸口氣,穩住臉上的溫柔笑。

“你想要?”戚钰狐疑的瞧她。

分明他方才問時,她話中意思是有那綠梅便夠了的。

謝蘊微微颔首,餘光掃過那張憋屈的臉,面上更是多了幾分嬌羞。

這副情态模樣,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新婚夫妻柔情蜜意。

眼瞧着,梁青瑤臉上神色愈發難看幾分,謝蘊姿态做足,頗有幾分小意溫柔的意趣。

戚钰偷悄悄咽了咽口水,一時雄心起,拍着胸脯與她保證:“放心,我定給你要來!”

“多謝二爺。”

“咳……你我夫妻,不必言謝。”戚钰臉一紅,腳步慌亂的去了。

不過是幾盆花罷了,永嘉公主哪裏會不依着他?

戚钰更是得寸進尺,挑了三盆開得最好的,當即便讓人搬去四宜堂。

“四宜堂?”一旁梁青瑤聞言出聲,“钰哥哥的院子,不是取名清風堂嗎?”

白珠兒立馬捂嘴笑道:“青瑤郡主都說的是哪年老黃歷了?弟妹讀書多,進府後便改了‘四宜堂’,瞧着二爺也歡喜的緊。”

這話,便是讓人心窩子捅了。

白珠兒知曉梁青瑤心意,這是故意為之。

眼瞧着那張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心裏暢快了許多。

人有軟肋,便容易對付許多。

戚钰笑出一口整齊白牙,沒聽出什麽,還得意道:“四宜堂,雨晴雪月宜四時,是為四宜,這名兒很好啊。”

“倒是難得從你嘴裏聽見一句詩文。”永嘉公主唏噓道。

戚钰摸摸鼻子,“我在阿蘊書案上瞧見的,她的字也好看的很。”

聞言,永嘉公主神色一頓,思緒活絡了些。

戚钰卻是已然不耐,擡腳往那道湖藍身影前走。

午時,宴席擺在了花廳。

戚國公上值未歸,家中男丁也只戚钰一個,是以并未男女分席。

眼瞧着主桌只剩一座,白珠兒引着其餘幾位在次桌落座。

“各位妹妹都是未出閣的姑娘,也不好與二爺同席而坐,我讓人取來一屏風擱在一側,當是全了妹妹們的清譽。”白珠兒體貼道。

只是,話一出口,忽覺桌前衆人神色不對。

幾人眼神交換,若有似無的落在某位着桃粉的姑娘身上。

白珠兒慌忙瞧向身後嬷嬷,只見嬷嬷蹙着眉,朝她微微搖頭。

這是何意?

不可用屏風?

正慌神時,一道湖藍身影娉娉婷婷的走到了她身側,開口嗓音清淡:“喬夫人原來是與蓉郡主坐在此處說話,母親方才還說,怎的不見喬夫人入席呢。”

那圓臉粉裳女子,臉上窘迫稍退,順勢道:“我與蓉郡主一見如故,說話耽擱了時辰,實在對不住。”

謝蘊輕輕笑了笑,“不妨事,母親說了,今日本就是家宴,無甚講究,只是夫人若是與蓉郡主說完話,還請上座,郡主粉雕玉琢,可愛的緊,我也想多說幾句呢。”

十一二歲的姑娘,眨巴着眼睛,對上那道溫柔的目光,羞紅了臉。

喬夫人起身,與謝蘊微微颔首,去了主桌,腳步忽的一頓。

桌上空着的兩個位置,一個是戚钰身側,另一是永嘉公主身旁,想也知曉,這兩個位子,皆不是她一側妃能坐的。

進退維艱時,卻見永嘉公主擡了擡手,“怎的愣着?過來坐,先前便聽聞王嫂說起,今兒一見,果真是溫柔可人。”

喬夫人受寵若驚的微微屈膝,行了一禮:“多謝殿下。”

白珠兒随在她身後回來,抿着唇,臉上羞臊難堪,期期艾艾的在戚钰身側的空凳坐下。

她竟是忘了,這桌宴席未給戚钰安置。

今兒瞧見這麽些人,腦子暈暈乎乎的,她也沒記住是哪家的,那位側妃年紀小,站在一衆郡主縣主中不出挑,她更是沒注意到。

若不是謝蘊解圍,主動留在了次桌,當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牡丹屏風後。

梁青瑤坐主位,謝蘊填了那位喬夫人的空,倒是坐在席末。

“嫂嫂好香……”蓉郡主小小聲道。

謝蘊微微笑,“蓉郡主喜歡,等會兒我讓人拿瓶花露送你。”

“跟嫂嫂一樣香香的嗎?”蓉郡主眼睛亮晶晶問。

謝蘊笑着颔首。

“這席位,倒是委屈了二娘子。”梁青瑤忽的開口,打破了席間吟吟低語交談聲。

謝蘊擡眼瞧去,與她目光相對,“青瑤郡主說的哪裏話?母親說了是家宴,一家人何必計較許多?”

“不是說,謝氏最重規矩?”梁青瑤說着笑了笑,面露疑惑,“在二娘子身上倒是沒瞧出。”

桌上霎時一靜。

衆人神色驚慌,面面相觑。

這話與說謝蘊沒家教又有何異?

莫說是謝氏,就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如若被人說一句沒教養,日後都難尋一門好親事。

梁青瑤這話屬實過了,饒是郡主身份,也不該這般說。

眼瞧着氣氛緊張,有人忍不住想要打圓場時,卻聽得淡淡一聲輕笑,嗓音如落棋。

“心中有佛,所見皆佛,反之,亦如是。”

同類推薦